周秩缩了缩脖子,没进去,而是站着大长老身边,问他,“林苑他们什么时候能出来?”
此时离得近了,周秩才发现大长老胡子被烧焦一块,大长老摸着那烧焦的地方,“少则三五天,多则一个月。”
“大长老,”周秩实在没忍住好奇,“柳莺的事你们一点也不清楚?让人堵在家门口打?”
他刚刚听他爹的意思,柳莺的事他们都是后知后觉的,看那些尸体衣物,林家和赵家的人居多,看起来就像是被偷袭后仓促迎战。
听完周秩这算得上冒犯的话,大长老表情不变,显然涵养极好,“先祖们被困司南中,并不是常常清醒,李家向来嚣张跋扈,柳莺之事他们也不会告知我们,当然,也有我们林家失察之因。”
周秩点头,耳边听见了悲怆的长音。
他回过头,周秩见过的那些执事堂人抬着一个人往司南这走来。
“林元止,”大长老用那双浑浊却睿智的眼神看着了无生气的那人,“林家这一任族长,无面鬼吃空了他的身体。”
这是林苑的父亲,周秩沉默的看着那群人逼近。
他看清了禁闭着眼的男人,林苑眉眼是像林元止的,温和不凌厉。
周秩:“这是要做什么?”
大长老摸了摸林元止的额头,低声念了一句什么。
等这群人把林元止放下,大长老才回答他,“入葬。”
大长老话音落下,周秩看见司南身上的红线颤动,无数红线试探着包裹住林元止,红线将他包裹的严严实实,拉向地底。
这一刻,周秩眼前又看见了那阴影,盘腿坐着,像一尊看不清脸的菩萨像。
周秩浑身汗毛竖立,下意识想远离此处。
下一刻,他眼前的阴影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是封印的柳莺?
周秩几乎失语。
悲怆的长音将他拉回神,周秩扶着木门,司南身上红线摇晃,好似刚刚都是他的幻觉一般。
在司南下呆了几日,还和三位叔伯打了招呼。
林苑他们还没动静,对面的李家守备越发森严,好几次又差点打起来。
周秩无聊数着屋子里玉盒数量,一转身撞到了一个人。
白衣男人靠着墙,笑意吟吟的看着他,“好久不见。”
是柳莺。
周秩浑身紧绷,这个时候三位叔伯回了司南,林大长老回族里处理事务,对面李家还有王家虎视眈眈。
“前辈,”周秩扬起笑容,“您这来也不说一声,神出鬼没的,怪吓人的。”
他心底却涌起担忧,他爹说要拖住柳莺,现在柳莺在这和他面对面,他爹呢?”
柳莺垂眼,语气和缓,“吓到你了?实在抱歉。”
这老鬼在给他道歉,周秩顿时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来找你,是想问问你想不想让你父亲活过来?”柳莺声音和缓,带着点诱哄的味道,“我可以帮你。”
周秩退了一步,适时漏出个感兴趣的表情,“柳前辈,我爹作古多年,骸骨都烂成泥了,您是打算请女娲娘娘给他捏个身体?”
柳莺轻笑一声,“不信我?你父亲封印我,我算计他死亡,已算扯平;你和他有亲缘因果,找具新鲜尸体把他魂引进去就行。”
他看周秩面色,了然点头,“不想杀人?没关系,这世道新鲜尸体也不难寻。”
“前辈,”周秩叹了口气,“您诓我的时候能不能看着我说。”
“哦?”柳莺掀起眼皮看他,一幅洗耳恭听的模样,“看着你说,你便信我?”
周秩摊手,“不信,但显的真诚一点。”
“唔,你们人类情绪实在复杂,”周秩听柳莺叹了口气,他浑身一僵,下一刻柳莺出现在他面前,一只手点在他的胸口。
柳莺冲他一笑,“你若不愿,我只好强取了。”
周秩只觉一股寒意从他胸口席卷到四肢百骸,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便是,自己老爹怎么比他还不靠谱。
片刻后,柳莺退开,周秩捂着胸口,倒在木架旁,怀中的画落了出来,滚到柳莺面前。
他喘着气,看见柳莺手指尖有一缕微弱的幽绿色光线缠绕。
那是周秩的魂火。
“多谢。”柳莺颇为礼貌的冲他点头,消失不见。
周秩缓了片刻,咬牙捡起画往外跑。
一出门就看见柳莺站在司南下,他身前浮着五缕分不清你我的魂火。
黑云压了下来,闪电一闪而逝,雷声轰鸣。
随着柳莺一挥手,五缕魂火融到司南中。
密密麻麻的红线一顿,然后猛的插入地底,有什么正在被带出来。
“柳莺。”熟悉的声音响起。
周秩扶着门,瞪大眼。
他看见自己父亲坐在司南上,居高临下的望着底下的柳莺。
“别来无恙。”柳莺对他微微一笑,“你要阻止我吗?”
周翊往下一跳,落到柳莺面前。
周秩看见父亲攥住了柳莺手腕往后一倒,地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道裂缝。
他父亲就这么拽着不反抗的柳莺倒进裂缝里。
雷声轰鸣声渐小。
天色仍然阴沉,司南上连着地底的红线不动了。
在这个时候,周秩察觉到什么,侧头一看,有人从诡域口滚了出来。
周秩往那处飘,抬手接到一个人,由于力道实在太大,抱着人摔在地上。
他怀里的正是林苑。
诡域口又下饺子似的滚出来好几个人。
“你怎么样?”怀里的人攥住他手腕,另一只手撑在周秩身体一侧,担忧的看着他。
周秩看着林苑漂亮的眉眼,一阵恍惚,耳边又恍然响起心脏跳动声。
完了,周秩有点绝望,知道自己这是真对林苑动心了。
林苑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周秩把人当弟弟,现在成心上人算怎么回事。
“周秩?”身上的人蹙着眉叫他,凑近了几分。
周秩登时一把将人掀开,觉得一股热意涌上了脸。
他狼狈的避开林苑视线,哑着声音回答,“我没事,是我爹把我捞出来的。”
“鬼兄在这?”
周秩回头,才看见剩下的人,有俩他不认识,剩下的就是林逸、林源、赵清和王朳。
林逸正兴冲冲的跑过来,“林苑儿,鬼兄长什么样,你们怎么认识的,族长和长老知道吗?”
察觉到周秩视线,林苑忽略林逸问题,低声道,“还活着的都在这了。”
周秩哑然,沉默的点头。
听见林苑这话的林逸也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