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味觉

　　荀浓绮将话说的无赖，就差说你不带我，我哪也不去。
徐瀚泽在她眼眸中看见自己的倒影：“吾以为陛下不喜这个世界。”
“不会。”荀浓绮的睫毛在眼睑投下阴影：“你既能唤我来，我自是不会厌恶这个世界。”
徐瀚泽指尖轻颤，睫毛颤了颤。
恍惚间，徐瀚泽以为她什么都知道，那个瘦小的孩子也许从未消失，只是被她遗忘在过去。
徐瀚泽透过眼前的荀浓绮又看见，那个站在天台上的女孩，那个独自走在人海的少女。
那个坐在冰冷房间中间的荀浓绮。
“我一个人不敢走的，带我去好吗？”荀浓绮看着徐瀚泽，眼中是自己也未能察觉的一丝依赖。
于是徐瀚泽听到自己的声音：“好。”
牵引两人的线，蜿蜒生出更多的丝线，轻轻的绕在两人身上。
不知不觉中，命运线寻不到开头，束在两人身上，牵引两人越来越近。
荀浓绮得到肯定的答复，心中松了一口气，徐瀚泽这样的人只要应下，一定会去做到：“瀚泽可有想去的地方？那可得现在就开始规划。”
她的笑意，不论何时好似都这般温暖，徐瀚泽却从她的笑容中，看到灵魂下的孤寂，既是自己将她唤到这个世界，将她独自留下自是不可。
徐瀚泽心中微动：“吾暂时没什么想去的地方，你有何想去的地方？”
荀浓绮没料到徐瀚泽会反问，桌下的脚尖晃了晃：“想去远一些的，嗯，秋末的考试，一同去看看？得隐瞒身份了去，韶修竹不知道有什么毛病，虽然我确实想着去那，但可被他知道可不好，最终的殿选还是得在主城。”
荀浓绮说起这些事情，脑海的计划，自动整理成一条线：“殿选结束，人员的空缺补上，就该琢磨，边防的事，周遭那几个国家，也该敲打敲打，诶对了。”
“这个冬季，是不是到乾元做东收礼了？”荀浓绮想起这事：“倒时候可有的忙的，不过也正好趁这个机会治治昭天，敲打天雷国，听闻赤霞国的美食不错，我倒想尝尝看。”
荀浓绮思索着，晃悠着脚，徐瀚泽看着荀浓绮这幅模样，眼角不自觉的弯起来，同梦中瞧不出相似的荀浓绮就像是运作的暖炉。
照在别人身上，暖的如同日光照耀，却是消耗自身。
“荀浓绮。”
这是徐瀚泽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荀浓绮喜欢徐瀚泽的声音，像是冷冽的泉水，冷却柔软，玉珠落盘，第一次听他的嗓音，荀浓绮便想到这个词。
“何事。”荀浓绮愣神一瞬，自己的名字从他口中说出有些陌生，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许久没有人喊过她的名字。
荀浓绮甚至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是自己的名字。
“荀浓绮。”徐瀚泽第一次喊她的名字，语气也有些僵硬：“荀浓绮。”
一连三遍，越发自然，所以放的很轻：“荀浓绮，你不仅是乾元的陛下，你还是你。”
徐瀚泽看着她，放软语气，像是在对一只迷路的幼兽低声说道。
显然他并不习惯用这种语气说话，尽管已经放软许多，语气也并不温暖。
两人的视线在平静的空间交错，荀浓绮心跳慢半拍，她还是她自己。
荀浓绮勾了一下嘴角：“我自然是我自己，我若不是我自己我又怎能是乾元的陛下？”
徐瀚泽看着荀浓绮藏在眼底的情绪，不知说什么。
“吾知你心系朝廷百姓，但不必时时刻刻为此忧心，你也该做些自己喜欢的事儿。”
桌下晃悠的脚尖停下
“……”荀浓绮红唇微启，是想开口说些什么，却没能说出口来。
椅子推拉的声音响起，荀浓绮站起身：“自然是的，劳烦瀚泽担心我，等过段时间就给自己放假。”
荀浓绮勾出笑容来：“我先去瞧瞧，小二新选的房间如何，你好些休息，有什么想吃的唤人便是。”
“嗯。”徐瀚泽知道不能太急，很多话若是现在说出来，只会起到适得其反的作用。
荀浓绮离开徐瀚泽的房间，小二重新选的两间房也是挨在一起，荀浓绮推开自己的房门。
她靠在门后，泄了一口气：“真是……”
荀浓绮闭上眼睛：“忽然说这些。”揪住衣襟的手指微微发白，用力到轻轻颤抖。
穆霞熬了两个时辰的药，所幸这个小厨房是年前废旧，并不做使用。
看着一大锅千金难买的药材只熬出一碗药来，穆霞大大松了一口气，手腕擦拭额头的汗，在额头留下一道灰色的印记。
不到一个下午，穆霞又变回荀浓绮熟悉的模样，灰尘扑扑，端着药碗的模样却又熠熠生辉。
穆霞闯进徐瀚泽房间的时候，徐瀚泽正捧着一本古书在窗边看着，今日风大，衣裳被吹动贴在他的身上，勾勒他腰身纤细。
“快，喝药。”穆霞言简意赅，随便扯出一张凳子坐下。
徐瀚泽合上书卷，对于吃药一事，徐瀚泽向来不抗拒。
褐色的药散发让人难以忍受的味道，徐瀚泽眼也不眨，一口饮尽。
“徐瀚泽。”穆霞垮下脸：“你的味觉呢？”
徐瀚泽知晓这事儿瞒不过穆霞，也并未想过遮掩：“吾的五感正在消退。”
双手能数得过来的字，却让穆霞遍体生寒。
“怎么会严重到这种程度？”穆霞起身，握住他的手腕细细把脉。
徐瀚泽并不挣扎，只是微微摇头，语气淡然听不出起伏：“无用的。”
自从他决定让她召唤过来，这便是注定的事。
逆天命。
哪有这般容易，总要有人做牺牲的那个。
“怎么可能……”穆霞眼底露出不可置信，手下的脉搏虽然不强健，却远远达不到濒死之人的脉象。
“莫非是天谴……”穆霞将心中最不愿的可能说出，见他神色淡淡并无反驳，最不愿的可能最终成真。
“你究竟做了何事？”穆霞眼神一凝，抬眸看向他，眼眸淬了火的愤怒。
穆霞咬牙恨铁不成钢道：“你是将师祖的话全部抛之脑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