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下马立威

温玉瑶随即坐在宋氏身旁，文竹很快便恭恭敬敬的端了热茶进来。今日送上来的茶并非寻常待客的茶饮，而是文竹亲手烹制，茶汤晶莹，还未端到近前，便已经闻到茶汤的幽香。
文竹在烹茶方面素来精绝，只是日常烹茶仅供老夫人一人享用，今日这茶似乎颇有点意味，温玉瑶这样想着，但眼眸却越发低垂，仿佛一个娇怯怯的少女一般。
大夫人仔细打量了一番宋氏，只觉得平日打扮素净的宋氏，纵然现在衣物穿的颜色浅淡，但是衣服华丽，用料考究，但凡多看几眼，都觉得宋氏这身衣服价值不菲。便忍不住酸溜溜的开口：“二弟妹，我们都是一家人，你别怪做大嫂的说道。你这样打扮，让别人看去了，又要让言官参一本，总是会说老爷为官不检点，才能让府中女眷如此华丽的装扮呢。”
宋氏闻言，端着茶盏的手一颤，滚烫的茶水险些溢出，温玉瑶见状，忙道：“大伯母多虑了，今日是姨母那边宴请了几个官家女眷，母亲才换了一套宴客的衣服，在将军府度日，若是不能穿戴体面些，可不是要丢了温府的脸面，让大伯父颜面扫地不是？”
大夫人一噎，冷哼一声，转过头求助一般的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一向信佛，平日里一直表现的宽厚，但其实她一直看不上庶出的儿子，纵然这个儿子自幼养在膝下，但每次看到庶子那张酷似让她夫君着迷的贱人的脸，她便觉得心中无来由的愤怒。所以在养育庶子的时候，总是明里暗里使了不少绊子，可是后来这个最看不上的庶子居然考取功名，还娶了官宦千金，并且官运亨通，更让她心里不舒服。幸好庶子早死，不过留下来一个软弱可欺的儿媳和一个孤女，也算是让她这些年略施恩威，便能博得好的名声。这也是这些年来，无论大房怎么羞辱欺压二房，她都袖手旁观，终究为人生母，无论是对儿子儿媳，还是孙辈，她都是过分偏心的。
看着眼前的温玉瑶，老夫人深刻的感觉到这个孙女已经很难控制，若是自己的嫡出孙女当真为人妾室，岂不是又要矮了温玉瑶半个头。想到这里，老夫人皱眉呵斥道：“玉瑶！长辈说话你一个小辈竟然敢插嘴，这些年你母亲就是这样教育你的？”说着便对一旁侍立的嬷嬷道：“来人，把二小姐拖下去掌嘴。”
宋氏听罢，又看到嬷嬷们应了一声，连忙跪了下来，恭顺的哀求：“婆婆，玉瑶还小，她不懂事的。是儿媳妇教子无方，是儿媳的错。”
几个嬷嬷看到宋氏跪下，便放慢了脚步，准备等着老夫人再次下令。虽然已经是四面楚歌，但温玉瑶神色如常，站起身对着老夫人屈膝道：“祖母，玉瑶不过阐述事实，如果这样说明缘由也要受罚，那玉瑶认了，只是希望祖母能体谅母亲与玉瑶的一片苦心。”
老夫人眉毛一挑，轻轻一抬手，那几个嬷嬷见状，连忙停住了脚步。
“说吧，什么苦心，若是一味巧言令色，那今日一定重罚。”
温玉瑶浅浅一笑，目光先落在了此刻正低头喝茶的大夫人身上，随后又看了看老夫人身后的屏风，镂空檀木屏风虽然有丝绢包裹，但上等丝绢清透，很容易便能看出屏风后正是刚才疾步进府的肖嬷嬷。
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温玉瑶走到了宋氏身旁，面对着老夫人笔直的跪了下去。
“祖母，我和母亲数日前去过了邹府，并且是带着将军府的管事嬷嬷一同前往，为的就是能向邹家的新媳妇施压，让她知难而退，不要横插在大堂姐和邹哥哥身边。”后来母亲想着要让大堂姐体面出嫁，才会这几日将手里几处店铺低价转手给了几个官员夫人，为的就是能换取足够的银两，好好找绣房和金玉斋，替大姐置办体面的嫁妆。”
大夫人闻言，惊叫着起身道：“你说什么？你们把店铺卖掉了？全部？”
温玉瑶仿佛被吓了一跳，点头道：“是啊，母亲手里的店铺全部卖掉了，今日之所以又那么多官员女眷过来，就是把房契给她们，银货两讫啊。”说着温玉瑶又道：“肖嬷嬷来之前，大抵也遇到了，八宝斋的掌柜亲自来了一趟，说要提大堂姐找最好的师傅，做一顶龙凤如意冠，婚礼当日才能艳压全场。”
本朝女子皆以龙凤如意冠为婚嫁当日最贵重的首饰，就是因为京都官员女眷的恶意攀比，很多官家为了女儿出嫁时能戴上一顶龙凤如意冠，几乎倾家荡产，皇帝虽然下了禁令，不准官员嫁娶攀比，但禁令却很难落实，但凡有女儿的人家，都希望女儿风光出阁，所以这几年攀比之风更甚，时至今日，一顶上品龙凤如意冠价格早已百金有余。大夫人听到温玉瑶这样说，只觉得眼前一黑，顿时跌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她是心疼女儿，但是在这个节骨眼，摆明了是二房几乎把全部身家用来购置一顶只能充门面的如意冠，那女儿出嫁之后，自己还有个宝贝儿子怎么办，到时候谁又能给他凑齐娶妻聘礼和入朝为官铺路的财资。
此刻老夫人也瞪大眼睛，不敢置信这个事实。还是一旁的文竹弯腰对老夫人耳语了几句，老夫人这才缓过神，极为不耐烦的摆手道：“罢了罢了，你们都起来吧。”
得到豁免，宋氏这才准备起身，但脚下一软，温玉瑶连忙扶住宋氏，待到宋氏坐下之后，老夫人冷冷开口。
“老二家的，这样花销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你就不想想，还有一大家子人要过活，谨言、玉瑶、玉蔷还要娶妻嫁人，你不应该都全部花掉啊。”
宋氏提前知晓了温玉瑶的计划，但现在她表现的仿佛被刚才老夫人的举动吓得不清，便颤抖嘴唇，道：“老夫人......大小姐是嫡出的小姐，怎么能草草出嫁？大小姐与玉瑶年纪相仿，我是看着大小姐长大成了如今的大姑娘，心里宝贝得跟金疙瘩一般。之前邹家的行为拂了大小姐的颜面，我就私心想着一定让大小姐风光出嫁，也能在婚礼当天，给大小姐足够的体面。”
这些话戳中了大夫人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她这几日一直被夫君各种怪罪奚落，女儿儿子也不够体谅她，此刻听到宋氏这样说，大夫人顿时掩面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