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府门口停着一乘四人喜轿,喜轿后是一乘小轿。而喜轿前,婚礼的仪仗早已吹吹打打,最前头则是一匹高头大马,马匹身形挺拔,毛色油亮。
终于温谨言小心翼翼的抱着温玉沁出了温府,又将她抱进早已在门口守着的喜轿上,他才松了手,长舒一口气。轿帘放下的那一刻,大夫人哭了出来。随着喜轿渐行渐远,大夫人擦着眼泪脚下一软,几乎瘫坐在地,几个丫头嬷嬷连忙上前搀扶着她。
“我的女儿啊......”大夫人呜呜咽咽的哭着,一旁连老夫人都忍不住红了眼眶。温玉沁是府中第一个出生的女儿,老夫人虽然当时已经有温谨言一个嫡孙,但是面对这个孙女,她疼爱的跟珍宝一般,自幼她便深的宠爱。想到孙女出阁之后,将很难再见到,老夫人也觉得心中酸楚不已。
老夫人朝前几步步,掀起轿帘,伸手拉住温玉沁的手,将自己平日佩戴的一串青玉佛珠放进温玉沁手中。
“沁儿,你以后做了人家的媳妇,一定要谨慎小心,万万不可以如同在家中这边娇纵任性。但是如果你在夫家收了委屈,大可以让家仆来温府,告诉我和你母亲,我们会替你出头撑腰。”
温玉瑶头上盖着喜帕,看不到表情,但她的手微微发抖,捏紧了青玉佛珠,道:“知道了,祖母,以后你要多多保重。”
温正荣忽然从正屋径直走了出来,他身后跟着一队家丁,四个家丁一组,担着一个个珍宝箱,宝箱光滑,四周以金条镶嵌,还没打开,便已知嫁妆不凡。此刻温正荣神色淡淡的,并没有丝毫表现出不舍,反而他走到门口,对老夫人躬身一拜,就准备继续朝着喜轿前的马匹走去。
看到温正荣出来,大夫人连忙迎了过去。
“老爷......我想跟着去......求你了......”说到最后,大夫人看着温正荣的眼睛,声音越来越小。
温正荣此刻阴沉沉的脸扫过了大夫人,吓得大夫人浑身一紧,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不敢吱声。随后温正荣又看向跟着出来的一行人,最终眼神落在人群最后的温玉瑶身上。
“玉瑶,今日你是送亲姑娘,跟着你堂姐去,晚上我会派人接你回来。”这些话几乎断送了大夫人最后一点念想。她颓然的靠在了身后丫头身上,眼睛看向门口的喜轿,眼底都是不舍,一滴眼泪慢慢滑过脸庞。
听到温正荣这样交代,丫头仆妇们连忙让出一条道,温玉瑶浅笑上前,坐到了喜轿后面的小轿上,轿帘放下的那一刻,周围鞭炮声再起,锣鼓唢呐声不断。
随着喜娘一声招呼, 温正荣已经跨上马,拉紧缰绳,朝前而去,喜轿被四人轿夫抬起,缓缓离开了温府。
小轿上,温玉瑶收敛了笑容,她轻轻掀起窗帘,看到墨香与红叶已经混在送亲的丫头仆妇中,便放下窗帘。
一路听着鞭炮声,送亲队伍缓缓而行。这个队伍在京都显得不伦不类。本朝婚丧嫁娶礼仪繁复,若是寻常人家娶亲,一定是新郎官骑着大马,一身喜服,胸前佩戴红色丝绢制成的红花,亲自带着结亲仪仗到女子家中结亲,然后再由女子家中长辈或者官职显赫的名望高门替新娘开路,新娘的兄长或者叔父辈背着新娘离开家宅,再坐上喜轿,与仪仗和送亲的亲友跟着新郎官离开,去往新郎官家或者新宅,一路之上,黄土垫道,清水泼街,遍洒金箔包裹的喜糖,富户则用金箔包裹碎银、铜钱等物,一路抛撒,还有喜童撵轿,讨要新娘手中的苹果、大枣等物,最终抵达新郎官家中,还要新娘在喜娘的搀扶下,迈过火盆、马鞍等物件才能三拜夫妻,奉茶之后才能入洞房等待,而新郎官会在当日陪同宾客宴饮,接受宾客祝福。同时与新娘一同前往的送亲队伍当日便会在新郎家饮宴,直至深夜。许多人家宴会将持续两到三日,一直到新娘回门,宴会还会在新娘家继续三日,方才成正是成为合法夫妻。
但温玉沁出阁是妾室,本不应该有送亲队伍,但是温正荣还是为了女儿,亲自策马送亲,不仅自己出马,还让二房温玉瑶一同前往,为的就是在新房中,有一个堂妹能与自己的女儿说说话,免得尴尬,也为了告诉邹家,温玉沁是温府极为重视的嫡出女儿,一队家仆带着大大小小近百箱嫁妆浩浩荡荡朝着邹府进发,没有新郎家的抛金撒银,也没有新郎的亲自接亲,和喜童撵轿,更没有新郎家准备的黄土垫道,清水泼街。虽然陪嫁看上去丰厚得如同正妻,但是没有新郎家任何人参与的队伍,还是惹得民众围观议论纷纷。
受着路人的指指点点,温正荣在马上挺直了腰板,虽然他一直看不上商贾之家的邹家,但是女儿执意要嫁,且生米已经煮成熟饭。无论自己之前如何替女儿铺路,奈何她自己有了主意,做父母的,不能脑子热做一些不计后果的事情,之前大夫人的不理智,险些断送了女儿的姻缘,所以今天他拒绝了大夫人的提议,也反对儿子送亲,要自己亲自坐镇,好歹自己是朝廷命官,邹家再怎么看不上妾室,有着这样厚重的嫁妆,和自己亲自送亲的排场,往后的日子里,至少不会过分为难自己的女儿。
反观喜轿中的温玉沁,此刻她心脏砰砰直跳,捏紧了老夫人所赠的青玉佛珠,她看着自己粉红色的绣鞋,她想到今后的日子,不觉得脸红心热,似乎自由与快乐很快就能在自己眼前。将来谁也不能阻止她追寻自己的爱情,与所爱之人相知相守,纵然为妾室又怎样,她有为官的父亲,有了这个靠山,又有邹郎的喜爱,纵然是堂妹温玉瑶,也只能乖乖退婚,而现在邹郎的妻子只不过是普通商贾之女,论家世背景她绝对不敢让自己受半点委屈,想到这里,她收起佛珠,双手轻轻抚摸小腹,笑得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