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一边安抚女儿,一边尴尬的回头,看着温玉瑶,脸上都是歉意。人是她三番两次请来的,当时只是为了让温玉沁的夫家看看,自己怎么拿捏这个退婚的二房女儿,却不想让女儿和自己如此难堪。
温正荣此刻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水,他能很清楚的听到门口宴席上大家议论的声音。本来妾室就没有回门一说,是自己与邹家夫人仿佛商议之后,对方才做出让步,让自己能稍微有些脸面。可是方才邹凯和自己女儿表现,让他感觉颜面尽失,他非常气恼自己的妻子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还要作妖,更气恼自己女儿和姑爷的不识大体。想到这里,温正荣站起身,冷幽幽的看向温玉瑶道:“玉瑶,你堂姐身体不适,所以才会情绪不好,你别往心里去,快回去吧。”
得到这样的赦免,温玉瑶早已不想在这里看着大夫人和温玉沁母慈子孝,便浅笑起身,屈膝一拜,转身出了花厅,在一众宾客的注目礼下,没事人一般带着红叶往琼华苑走去。
中午时分,日头正盛,没走多远,温玉瑶已经感觉衣服中都是汗,身上的皮肤也微微刺痒。
红叶见状忙道:“小姐,要不去水榭的凉亭小坐片刻?奴婢可以先去小厨房安排膳食。”
被红叶这样一提醒,温玉瑶忽然想起宋氏这几日总是觉得头晕头痛,正好荷花池中荷叶正嫩,可以采摘几个叶苞,拿去小厨房炖鸡蛋羹,最能止晕镇痛。她便笑道:“好啊,你先回去吧,正好我也有点事情。”
说着便往水榭而去。
温府的水榭还是前些年老夫人过寿时,大老爷请了一个游方道士,亲自在府中选了这么一个最有灵气的地方,让匠人挖了一个荷花池之后,种上了那个道士带来的花种。虽然这个事情神叨叨的,但是这一池荷花确实开得繁茂,每年府中的花匠只需要在初春时,将头一年采摘的莲子播撒在池泥中,并不需要费什么功夫,夏日里总有一池繁花似锦的荷花。
一个人走到水榭,今日几乎府中容色体面的丫头嬷嬷都被安排到了花厅侍奉,所以放眼望去,水榭、凉亭、花园安静得仿佛人间仙境,没有半点世俗纷扰。
随意摘了几支叶苞,温玉瑶便走到凉亭中纳凉,微风拂过面庞,吹散了她心中因燥热而产生的烦闷。
贪恋这满池盛景,温玉瑶便多坐了一会,听得前头花厅已经传来敲锣打鼓的伶人唱曲儿声,料想此刻花厅宴会已经到了高潮,想到刚才花厅中的乌龙闹剧,温玉瑶不免嘴角微微翘起,就在她起身离开凉亭,刚走到花园时,迎面正撞上了堂哥温谨言。
与平日的高傲不同,温谨言今日嘴角带笑,满面春风,看到温玉瑶时,连忙招手道:“堂妹,过来过来。”
见躲避不过,温玉瑶只能露出笑意,朝着温谨言走了几步。这时温谨言身后跟着一个似乎是他旧友的男人,随着温玉瑶渐渐走近的步伐,慢慢能看清他的长相。
温谨言现在还是太学馆的学生,但温正荣对他管教颇严格,尤其是日常起居,绝对不容许享乐主义,所以平日里大多是书生模样,唯有重大节日或者、宴会时,才会做贵公子打扮。今日是他嫡亲的妹妹回门,这样重要的日子里,他自然是华服桂冠,他本身长相不差,自然格外出众。但他身后的男子则完全不同,虽然也是一身颇有书卷气息的百合锦松纹银鼠灰锦袍,有佩戴只有太学生才会戴的如意玲珑冠,但他衣服下那紧实的肌肉却让原本宽大的衣袍微微鼓起,只是他似乎学过功夫,但偏偏有一条腿微瘸,跟着温谨言时,一瘸一拐的模样,颇为有趣。
“堂妹,来向我的挚友肖珏公子问安。”温谨言笑着对温玉瑶引荐。
还带着三分笑意的温玉瑶看到温谨言身后的肖珏时,忽然浑身一抖。
肖珏......原来他叫肖珏。温玉瑶死都不会忘记这人的长相,上辈子就是他冒充山贼头子,夺走了自己的贞操,也是他把一直护着自己的红叶扒光衣服扔给一群跟随他的男人肆意凌辱,是他导致红叶死亡,和自己的惨淡人生......
但她很快冷静下来,极为恭顺的屈膝,又把头压得很低,声若蚊蚋一般道:“玉瑶见过肖公子......”
此刻温玉瑶袖中的手握得很紧,指甲几乎要戳破手掌的肉,她无法控制自己的颤抖。
肖珏似乎对这个小姑娘格外有兴趣,弯下腰准备去看温玉瑶的脸,吓得温玉瑶头垂得更低。
而一旁温谨言明显看出了温玉瑶的局促,刚才听到自己妹妹的抱怨,虽然他有心看好戏,这样也能替自己妹妹出口恶气。想到这里,温谨言只是拍了拍肖珏的肩膀,便靠在了一旁的树上。
肖珏顿时哈哈大笑,颇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温谨言,又对温玉瑶拱手一拜道:“小生就是见姑娘貌美,便想多亲近一些,我与温兄是挚友,他的妹妹我自然格外喜欢。妹妹可别害怕。”
说着,肖珏抽出腰间折扇,用扇柄轻轻扫过温玉瑶肩膀,惊得温玉瑶连连后退好几步,手中荷叶苞掉落一地,就见肖珏又笑道:“看吧,明明是个标志的小美人,为何刚刚不肯抬头呢?是怕哥哥采撷芳泽吗?”
这样的话简直无礼至极,若放在平日里,官宦千金听到这些污言秽语,怕是要让家仆将这个浪荡公子乱棍打死,可是眼前温谨言只是抱着手看肖珏戏弄温玉瑶,没有半点准备帮忙的意思。
现在的花园里没有旁人,温玉瑶此刻脸色煞白,这样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的绝境,让她连连后退,就在肖珏的手几乎要拉着温玉瑶衣襟时,忽然只听得“嗖”的一声,一个黑影射来,随后便是骨头断裂的脆响和肖珏倒地的痛呼声。
温谨言见状大骇,怒喝道:“谁,是谁,滚出来!”
温玉瑶连忙再退几步,只见倒地的肖珏身前已经慢慢淌出鲜血,而他身旁赫然有一粒黑曜石的纽扣,虽然染着血,但依然透着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