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日子过得容易让人忘记时间,一声炮响,让安居一隅的几人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大宋氏连忙让几个护卫穿好了用白面从灾民手中换到的衣服前去临安城查看。虽然不知道城中的情形,但是炮声过后,临安城方向升起的黑烟,让人感觉不远处的城池仿佛被一只黑色的怪兽所笼罩。
几个人各怀心思的用了点心,便在各自厢房中等待侍卫的回信。
侍卫还没回来,却听到别庄大门被人用力拍打。
此刻大宋氏真陪着老夫人在房中休息,温玉瑶正在前厅修剪花枝,被这敲门声吓得手一抖,修剪花枝的手一用力,一朵盛开的蔷薇掉在桌上。
“明月,去看看!”温玉瑶站起身,对着侍立在一旁的明月说道。
明月点点头,走出前厅,又叫了几个侍卫,小心翼翼的走到大门口,探询式的朝门缝外看了几眼,随后惊喜的拉开院门。
“二少爷!夫人,老夫人,大少爷回来了......”
温玉瑶刚刚握紧了手中的剪刀,走到房门口,就听到明月的声音。抬眸望去,正撞上了陆迦南春水一般的眼睛。
此刻陆迦南一身戎装,但甲胄上的铁片磨损严重,露出的里衣也脏的不成样子 ,头发散乱,散落的头发随风飘散,发冠上的黑曜石缺了几块,额角都是细密的汗珠,但他眼神明亮,面上带着温暖的笑意。
“迦南,我的儿子啊......”大宋氏听到明月的声音,几乎是从床榻上跳下来,甚至来不及穿好鞋,便已经跑出房门,全然不顾平日里的端庄优雅,朝着大门快步跑来。。
等看清儿子狼狈的模样,大宋氏鼻头一酸,几乎是哭着怜惜道:“你怎么成这个样子,告诉母亲,有没有哪里受伤?”
说着大宋氏回头,看到不远处正在晾晒草药的墨香,忍不住呵斥:“墨香,你是死了吗?快来替大少爷看看,有没有哪里受伤啊......”
陆迦南笑着对一脸紧张局促的墨香摆了摆手,然后安抚大宋氏道:“母亲,儿子一点事情都没有,只是刚才在临安城清缴叛军时,染上了尘土。父亲已经在皇城坐镇,我回家报平安时,有个侍卫说你们在这里,我便让他带路,外祖母和妹妹可还好?”
大宋氏连连点头,哽咽道:“都好,都很好,老太太在这里过的很舒心,嘉怡也得了自在,天天在后院照料小鸡小兔......”
大宋氏拉着儿子的手,还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儿子的目光正看向自己身后,忍不住微微侧头,就看到温玉瑶正站在前厅门口。
大宋是顿时了然拍了拍儿子的胸膛,笑道:“你外祖母身边离不开人,我还要去照料她。”说着大宋氏朝陆迦南身后的明月使了个眼色。明月何等机敏顿时理解了主子的意思。在大宋时转身离开后,明月连忙出门牵起陆迦南骑来的马匹套在门口的石桩上,然后招呼着几个家仆侍卫四散开去。
前院中一下子就只剩下了陆迦南和温玉瑶,两人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在温玉瑶怔愣的一瞬,陆迦南已经走到她的面前。陆迦南伸手一拍温玉瑶的额头笑道:“拿着剪刀做什么?难道是担心有其他人进院中防身之用?”
温玉瑶一噎,只见陆迦南已经大步走进前厅,看到桌上的残花碎叶,嗤嗤一笑,随手拿起了温玉瑶喝了一半的茶,一饮而尽。
“哎呀,这个我喝过了,我再给你倒一杯。”
温玉瑶连忙伸手,却被陆迦南一把揽入怀中,随后将头埋入她的颈窝,面对着突如其来的亲密和男子特有的气息,吓得温玉瑶身上僵硬。
“迦......迦南......”
温玉瑶正准备推开陆迦南时,忽然发现陆迦南在微微颤抖,连忙道:“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再让墨香来帮你看看?”
“玉瑶......”陆迦南的声音低低的,仿佛是在忍耐着什么痛苦一般。
“嗯?我在!”
“我好开心......你们都没事,真的太好了。我随父亲入城时,那炼狱般的场景让我心神不宁,回到将军府找不到你们时,我几乎要发疯了......你们没事,我真的......真的......”陆迦南说到最后,激动得语不成句。
这些话让温玉瑶心中一软,轻轻拍着陆迦南后背安抚。
“你看,我们都好好的。话说,你们怎么回来了?幽州的战事平息了?”
良久之后,陆迦南才松开紧抱温玉瑶的手,长舒一口气,收敛了心神。随后又露出平日里温软的笑。
“没有平息,幽州的战事......很复杂。但如果我和父亲继续留在幽州,恐怕江山易主。所以我们收到密报,便昼夜兼程赶回来,玉瑶,你知道临安城现在有多恐怖吗?”
“我听去临安城打探消息的侍卫说过,有几家官员的府邸被洗劫一空,老弱妇孺都惨遭横祸,但那是前些日子的事情。现在越发严重了?”
见陆迦南神色恢复如常,温玉瑶便将前几日得知的消息全盘托出,再顺手重新倒了一盏茶,送到陆迦南身前。
陆迦南接过茶盏,喝了一口,坐下后,道:“嗯,官员家倒是还好,他们无非扫除异己。是京都的富户......几乎都是灭门之灾。”
温玉瑶一顿,吃惊的抬起头。
“富户?几乎?迦南......那些叛军究竟想做什么?”
陆迦南叹了口气,无奈道:“玉瑶,你错了。他们......不是叛军,他们只是希望皇帝不要被周淑妃迷惑。皇帝年纪大了,这些年鲜少出入后宫,自从去年出巡,带回了这个女人,便开始了椒房独宠。原本皇帝就没有立储,几个皇子虎视眈眈,现在周淑妃专宠,若是有孕,大权旁落谁都不愿意看到。偏偏这个时候地震,皇帝不去赈灾,而是不顾百姓死活,封城继续享乐,周淑妃在皇城大火那日受了点轻伤,皇帝就把城中治疗疫病的郎中悉数强掳入宫替她诊治,为了让她玉肌光洁,又强抢灾民中不满周岁的孩童,活焚剔骨,磨了骨粉替淑妃生肌。并且守兵在城外驻扎,皇帝居然断了粮草,这才引得守军哗变。至于富户......守军将领只说他们有太多的无奈,草草了结。”
温玉瑶一直沉默的听着,到最后她的眉也凝成了一个结。
“迦南,叛军的首领是不是原来的步兵统领高宏?”
陆迦南略一点头。
“玉瑶,你认识他?”
温玉瑶当然知道这个人,但她更熟悉的却并非高宏,而是他有一个很厉害的女儿,这是前世记忆与这一辈子相互重叠的地方,但温玉瑶不想让陆迦南担心,便只能随口敷衍几句。
“只是曾经听父亲偶然提起,刚才忽然想起来,便随口一问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