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让她抱上重孙子,我还没让她看到我未来的媳妇儿是什么样。
看着外婆,我的泪珠子跟断了线是的唰的一下子就掉下来了。
“别哭,亮子,你外婆走的时候不叫你,就是不想看到生离死别。你打小和老太太就最亲近,男子汉大丈夫,别哭。”披麻戴孝的二叔犹豫着开口安慰了我一句。
可我却没听,我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红着眼拽着二叔的脖颈子,脸色凶狠的像是野兽。“外婆走了,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还答应外婆要帮她办事儿,你们好狠的心,为什么不叫我看她最后一眼。”
我声嘶力竭,声如恶鬼。
这是我长这么大头一次和长辈红了脸,但我就是压不住心中的怒火。外婆走了,从今以后和我最亲的人就不在了,我又成了孤家寡人。
一家人都乱了,叔叔和姑姑们涌上来才把我和二叔拉开,二叔红着脸剧烈的喘着粗气,旁边的小姑拍了拍我的肩膀,开口道。
“亮子,我们知道你伤心,但这是老太太临走的时候吩咐的,她不想瞧见你哭的肝肠寸断的模样。你也别怪我们心狠,你也不是不清楚老太太的脾气,我们谁也不敢逆了老太太的意。”
“既然你接了老太太的班,就好好按照老太太的意去做,到最后,别让老太太失望。”
小姑安慰着我,大家伙安慰着我。
我几乎是强忍住悲痛才没继续掉下眼泪,我知道,外婆还留了事情要我做,我不能让她老人家在九泉之下对我失望。随后,我站在灵堂里一直守了三天,滴水未进,然后我眼睁睁的看着外婆被送进了火化炉,眼睁睁的看着那么个精神十足的老太太烧成了一把灰。
下了葬,我跟在人群后头往家走。
“亮子,别忙,老太太下葬了,我们也算了了一件心事儿。这东西是老太太临终前托你办的事儿,以后哇,就都靠你自己了,其他的我们当长辈的也就不多说了。”小姑追上我,丢给了我一个文件袋。
我失魂落魄的打开文件袋,然后愣住了。
我以为这里头装得会是老太太留给我的遗嘱,让我去办什么事儿,可这里头却是两张产权书,一张是地契,一张是转让合同,而受益人的名字写的正是我。
田亮。
“小姑,给我这个干什么?我不要你们的东西,外婆到底交代我要干什么事儿,你告诉我,就算再难,我也努力办到。”我捏着产权书对着小姑表态。
“这就是你外婆要你办的事儿,以后哇,这餐馆就是你的了,亮子,你好自为之。”小姑说完,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仿佛经受着巨大的惊恐。
我一个人站在原地,看着手中的产权书,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老太太怎么会平白无故的让我继承一间餐馆?
这叫什么事儿?
老田家的家底儿我最清楚不过了,除了二叔家里混的还不错之外,其他人的日子就是靠着每个月那可怜巴巴的千八百块钱死工资过活。而老太太手里头有这么大的一间餐馆和土地,竟然没人愿意接班,还忍着不孝之子的名号被外婆骂的狗血淋头,这事儿怎么看怎么不对。
我犹豫了一下,想找小姑问问清楚,只可惜小姑不知道躲到了哪里,其他人仿佛也都不见了踪影。任凭我怎么寻找,我都没找到半个家里人。
回了家,简单收拾了一下,我一直等到下午,还是没有人回来。我只能留了张字条在家,告诉叔叔和姑姑们我去外婆留给我的餐馆看一看。
老家在乡下,交通不方便,而餐馆在镇上,想要去文件上的地址除了靠两条腿之外,只能做五块钱一位的蹦蹦,我很幸运,刚走了没几步就碰到了个。
车把式很健谈,
眼瞅着我这个脸生的上了车,嘀嘀咕咕的问个没完没了,我哪里有心思去搭理车把式的搭讪?闷声闷气的附和几句,本想终结话头,只可惜对方说的更起劲了。
“外乡仔,看着你面生啊,是来我们这旅游的还是走亲戚?要是旅游,我们这旮沓穷山恶水可没什么好看的,但要是看个稀奇那还成。”车把式话痨是的套着近乎。
“叔,我就是本地的,临河边的老田家听说过没?韩翠是我外婆,不过前两天人没了。让我去一趟镇上的八里坡,我们家有个餐馆儿在那,”我就是再不情愿,车把式聊的这么热络,我也得笑脸相迎,这是礼貌。
“老田家的仔?我就说眼生呢,不过八里坡在哪?哦,后生你说的是滚尸桥啊,怪不得我以为你是外地的呢。咱们自己个儿的本地人哪里有管滚尸桥叫八里坡的。”
车把式恍然大悟的说了一句。
“滚尸桥?”
我愣了一下,这个词儿我还是头一次听到。
“就是当年在咱们镇上打仗的地方嘛,要不说那些洋玩意忒不是东西,当年死的人可多哟。少说也得有十几万,那个惨啊。一个个都是被生推下河给淹死的,据说连河水都被死人给堆满了。你知道不,当年我们管滚尸桥底下的河叫血河,血河知道不?跟血一个颜色。”
“现在咱们每年还有不少人过桥的时候丛河上掉下去,慕名奇妙的淹死。后来装了监控,你知道咋的?那些人就跟着了魔是的往河里跳。”
车把式见我好奇,连忙找到了话题是的说的那叫一个起劲。
只是他喋喋不休的说着,我只感觉到一股子冷风从身上吹过,明明是大上午,头顶的太阳老大可风吹在身上愣是让我打起了冷战。
“管好你的嘴,胡说什么,吓倒少东家可怎么办?”就在我心生寒意的时候,一个声音忽然从耳边响起,我抬头一看,发现不知不觉蹦蹦已经开进了镇上。
马路边上,一个穿着老汗衫的老头儿背着手呵斥道。他很老了,一张脸像是老树皮,说起话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是一具没有情绪的木偶。
闻声,车把式讪笑了一声不再言语。
付了钱,下了车,我沉默的站在老汉身边,等着他领路。
说实话,对这老汉我多少还有点印象,但记忆不多就是了。
我只是记得年少时逢年过节的时候他总是会到老屋里来喝一杯茶,然后饭也不吃就离开。因为一张脸长的生人勿进,小时候我们都很怕他,把他当成了怪物。
不过阿婆过世的时候似乎没见到罗老黑的身影。
“罗叔,好久没见了。”
我低声问好。
罗老黑盯着我看了一眼,没有焦距的瞳仁里反射出我的影响,看着有点怕人。他看了好一会,才接过我手中的行礼,叹了口气。
“没想到小翠儿会把餐馆交给你,我想着她起码会把这差事交给自家人。罢了,既然交都交了,以后的路就看你自己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罗老黑摇了摇头,拎着行礼走到前头。
我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感到浑身发冷,以后的路靠我自己走,这话小姑之前说过,而现在罗老黑又重复了一遍。
我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这么说,难道继承一间餐馆还是祸患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