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龙川边密林。
“萧慎应该很快就会追来吧。”天禧帝苦笑，他从未如此狼狈过。
“所以我们要快走。”
“等等……你看那是什么？”天禧帝叫道。
二人在下游向上游望去，先是零零散散的木块旗幡，散落的舵盘，甚至桅杆。两人面面相觑，紧接着又有零星的火药味，沉在水底隐约闪现的炮身，还有最重要的——尸体。
“是谁有如此能耐弄得船毁人亡？即便你我要做到如此程度也需费一番心思，这短短一个时辰究竟是……“永瑧虽然面上依旧是那副八风吹不动的模样，但内心早已惊骇莫名。
“天下高手如林，你我自诩已属一流，看来仍是管中窥豹，坐井观天。”天禧帝面色阴骘地说道。
永瑧看着从上游漂下来的萧慎的尸体，漂浮的身躯，空洞的眼神，惨淡的脸色，永瑧低声呓语：“若是练到莲心诀三重境界，或许……“
“死了他一个，还有另外的人。我们已经打草惊蛇，想渡江只会难上加难。既然教主您带我走了这条路，想必还有更好的方法渡江吧。”天禧帝笑得狡黠。
永瑧也回以恬静一笑，但笑不语。
朔阳城中，花间勾栏。
花间勾栏之外一向车水马龙，灯红酒绿，熙熙攘攘，客人如织。但今天勾栏之外似乎格外寂静，因为来了两个客人。
前一个相貌英俊，剑眉星目，幽深的黑色瞳孔迎着门前的红灯笼变为深沉的琥珀色，薄薄的暗红色嘴唇，十足的锋利薄情。后一个三千青丝披散身后，墨黑色的眼睛，白皙的皮肤，淡雅的气质，令人望之屏息。
周围的客人不自觉的退去，看着这二人与众不同的气质不敢接近三丈范围之内。楼上的姑娘眼睛早就直了，连手上招客的手巾都忘记了挥动，老鸨见状一脸怒气地走到栏杆边，正要开骂，忽然见到楼下的二人，刹那间怒气全消。
到底是老江湖，老鸨终究见过世面，呆愣了片刻急匆匆地赶下楼，一见到二人，脸上笑成了一朵菊花。
天禧帝第一次亲眼见到手上的鸡皮疙瘩是怎么一个个生动的跳出来。
“哎呦，二位爷是第一次来我们花间勾栏苑吧，快快进来，我们美酒佳肴，天仙美人，应有尽有。快别在冷风口里站着了，姑娘们，出来迎客了～”一声尖叫，姑娘们一排排站在了进门处，俱是一脸甜美的笑意。
“二位爷是有相好的姑娘呀？还是听妈妈我的安排叫上几个上好的姑娘呀？”老鸨谄媚地笑。
“争高门下，三千玳瑁之簪；竞富樽前，树十珊瑚之树。绮筵公子，绣幌佳人，叶叶花笺，文抽丽锦，纤纤玉指，拍案香檀。妈妈替我们叫上簪玉，珊瑚，绣春，纤纤。可好？”永瑧的笑依旧淡雅。
“这……这可都是我们苑里当红的姑娘。”老鸨面露难色。
天禧帝在一旁迅速地递上一锭金子，心里默叹一声金子去也，老鸨也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接过金子，又笑成了菊花脸，连忙说道：“没问题没问题几位爷，我们上二楼雅间。”一年上头见到过几回金子啊。
永瑧暗叹，皇帝不愧是皇帝，从来不用银子，出手便是黄金。
上楼的间隙，天禧帝传音入密问道：“我们不是要渡江吗，这里就是你解决问题的办法？”
“少安毋躁。”
二人进入雅间，四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早就安静地坐在那里。岭上之花，各有千秋。
簪玉发如墨玉，玉饰流光溢彩。珊瑚唇色娇艳，恍若三春之花。绣春颊有红晕，眼波迷离撩人。纤纤楚腰清丽，身量苗条有致。
永瑧笑得随意，任一头青丝滑落肩膀，缓缓说道：“几位美人不知都有何技艺？好让我们二人包揽这无边风月。”
珊瑚先动了，拿起了案上的酒壶，青梅琥珀光，上好陈年酿。珊瑚先是缓缓倒酒，一双勾人魂。魄的眼睛凝视着永瑧，又拿起方寸大小的酒杯轻抿一口，酒杯上沾染了胭脂的色泽和香气，更加馥郁幽香。
“美人敬酒，先请贵客，不知公子可否赏脸？”珊瑚朱唇轻启。
“佳人有赠，岂敢不领，区区求之不得。”说罢，永瑧饮尽杯中之酒。
天禧帝在一旁调侃笑道：“怎么教主你似乎很习惯醉卧美人膝？”
“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北辰你见过的如花美人更多吧。”永瑧回敬。
“嗯～”天禧帝沉吟了半晌，“说得也是，这么些年，环肥燕瘦，莺莺燕燕都瞧便了。也没什么特别的。”天禧帝忽然笑笑：“不过若是教主你肯自荐枕席，我应该会大喜过望吧。”
永瑧瞥了无良皇帝一眼，没有说话。
“呵呵，”簪玉浅笑，梨涡很美，“大爷要看活色生香的美人还不容易？奴家给您献歌一曲。”簪玉从身后抽出一把斜插着的桃花扇，轻轻的挥舞，遮住了歌唱的嘴唇。
“听奴秦楼月，秦淮艳，醉软金丝不夜天。不夜天，抛残绣线，情似关年。看柳色越陌度阡，怀幽怨空叹红颜。叹红颜，只羡鸳鸯，不羡天仙。”唱罢，簪玉轻笑。
永瑧摇头叹道：“怨情有余，旖旎稍欠。”簪玉噘起嘴，故作埋怨地张目嗔视。
“大爷您别听这小蹄子瞎唱，听奴归国遥。”没有理会簪玉幽怨的眼神，绣春自顾自唱道：“春欲晚，戏蝶游蜂花烂漫。日落谢家池馆，柳丝金缕断。睡觉绿鬟风乱，画屏云雨散。闲倚博山长叹，泪流沾皓腕。”
这曲子已经颇为露骨了，永瑧也只是笑道：“旖旎十足，文辞欠缺。”绣春只得坐下。
纤纤看众女下不来台面，也迫不及待地说道：“两位姐姐黔驴技穷，不如奴家给大爷跳支舞吧……“一语未罢，雅间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位着装华艳的女子出现在门口，将怒不怒地望着永瑧二人，四女仿佛遇到救星一般异口同声地喊：“姐姐……“
只见闯入房中的女子雍荣华贵，眉目如画，唇不点自朱，发不染而常翠，令人见之忘俗。
“二位大爷横里竖里挑刺，边防小镇要求这么高，是几个意思啊？”艳服女子冷艳开口。
“区区要求高吗？”
“不高那当年连我顺都第一美人温小山都看不上，还害得我一路艰辛来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美人轻挑蛾眉，怨气未消。
永瑧依旧只是淡然地笑，不置可否。温美人直咬牙。
皇帝大笑，揶揄道：“看来是有些人的桃花债啊。”四女也觉得新奇，她们都从没听过“姐姐“的这段往事。
“行了，你们也别打趣了。教主远道而来怎么可能就为逛窑子，有什么事尽管吩咐，趁着老娘还对你旧情难忘的当口快说吧，别又尽整些有的没的吊老娘胃口，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温小山翻了个白眼，相当痞气地扯过一把椅子坐下。
“我记得当年名动顺都的“温情似玉“温美人不是这样的啊。”永瑧故作怀疑的眯起眼，投去一个探究的眼神。
温美人先是报以一个依稀见得到当年影子的温柔笑靥，再狠狠拿起一个橘子砸向教主大人，当然，被后者稳稳接住。
永瑧手中拿着橘子把玩，自顾自地说道：“我们要渡江。”
温小山先是一愣，抿了抿嘴唇好奇地问道：“怎么教主你过不了江吗？”
“你知道先前饮龙川上有人擅用红衣大炮的事吗？”
“那些沉船和死人是你们做的？”
“不，不是我们，但这件事原本就是冲着我们来的。或者说，是我。”
温小山勾起了一个大大的艳丽笑容，美人一笑应当是一笑倾城，但永瑧却莫名地感到毛骨悚然。
“哎呀教主，你们来的真是巧，花间勾栏苑正要去潼关劳军呢。不如……你们一起去？”温小山笑得越发阴险。
“劳军？！”永瑧和天禧帝一起惊诧。
永辰
赵如冰
2024-06-03 17: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