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曦犹豫了一下,拿出一个东西来。
“这是我在水中无意间摸到的东西,不知你认不认得。”
道士看了一眼,是一个极其精致的令牌,上面刻着的纹样似乎在哪里见过。
“这……这不是凤阳王府的令牌吗?!这纹样跟那一封信上的纹样是一模一样的”,道士略显震惊地拿着这个令牌,喃喃自语,“难道说我们翻船的地方就是……”
北曦显然也想到了,其实这令牌上的图案他是认得的,只是不便说出罢了。航道经年不变,偏偏这次翻了船,之前只能说是江底出现了不为人知的礁石,现在看来,分明是江底有刑逖的覆船!
“我们得赶快把这个带回锦源帮!如果此事处理得当,说不定……”道士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是北曦知道,这会成为锦源帮的一个巨大的机缘。
事不宜迟,二人马不停蹄地赶回江南,逆流而上耗时太久,于是二人走了陆路。
“不知船上的其他人都怎么样了,希望他们平安无事。”
道士抽打着马的大腿,马儿长嘶一声向前飞跑。
“不必担心他们,他们都是常年在水上生火的人,应该应付得来。”
北曦看了道士一眼,不再言语。但心中却有几分奇怪的心思,这锦源帮中众人都擅长水上之事,唯独他这个二当家,平日里东游西逛不着调,现在看来就连浮水也不甚精通。想起道士之前说过的曾经去过顺都的事,北曦越发的断定这道士的来历不寻常,至少不会是土生土长擅长走水路的江南人。
之前在船上一番试探无果,想来他也是不会说出自己的来历的,北曦现如今什么都是无所谓,于是也就不再多问。
锦源帮在锦源江边,所以这段路的最后一程唯有水路。二人这些日子快马加鞭地往回赶,都疲乏不已,最后的这一段水路就正好可以休养生息。
这杨柳渡已经是江边十分繁华的渡口,离人烟阜盛的集镇不远了。二人上了船,只见人挤人人挨人,一片乌烟瘴气。所以将北曦心中对于江南烟波画舫,吴侬软语的印象毁了个彻彻底底,这时候才知道原先来江南巡游,底下的官员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花了多少功夫。
“开船了,开船了,还没有上船的客人快快上船啊——”船家高声喊着,为了赚钱,丝毫不顾船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北曦隐约间感到身后有个人撞了他一下,于是下意识地回头看,一回头,满是苦笑。方才撞他的人,竟然是卫尧。
说起这一年里他跟三法司的恩怨简直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当初北曦独自离宫,永瑧想尽办法也要找到他,于是出动了三法司的人,这卫尧屡建奇功破案无数,早有“铁面廷尉”之称,自然也就成了寻找失踪的先帝的主力。北曦几次都差点在他面前露出行迹,这下可好,被他撞了个正着。
卫尧也没想到乍一下就见到了自己一直寻找的人,一时之间呆愣了片刻。然后卫尧连忙上前走了几步,下意识地想要抓住眼前追查了许久的男人,手才伸出去,又突然意识到丞相大人已经找到了陛下,自己的任务已经结束了,于是只好讪讪地收回手。
“陛下……”
北曦压低了声音说道:“不用再叫我陛下了,如今的陛下是承运皇帝,你不必总是盯着我一个人。”
卫尧显然没想到天禧帝会这样说,而且神情之中没有一丝怨愤之色。他一直以为天禧帝是在宫廷政变中遭人所害,所以才被迫离宫,对于永瑧如今大权在握掌控皇帝也颇为不屑,但是听陛下这样对他说话,他竟感到有些无所适从。
卫尧走近一步,神情严肃,小声说道:“微臣乃是陛下一手提拔之人,微臣不管什么承运皇帝,无论时局如何变化,微臣始终忠于陛下。”
北曦无言,这等忠义之士他原先是最欣赏重用的,只是如今,再说这些话又有什么意义呢?蓦地心头一片灰暗,看着卫尧认真的脸,北曦只想赶快离开这个狭窄拥挤的船舱。
“陛下,这里说话不方便,请随微臣到船尾。”
北曦看了一眼身后,道士早不知被密密麻麻的人群挤到哪里去了,此时正好无事可做,听听卫尧想说什么到也无妨,于是跟着卫尧到了船尾。
船尾原来别有洞天,方才密密麻麻的人群都不见了,只见几个散放的藤编座椅,还有一壶清茶安放在小几上,清雅别致。北曦摇摇头,这船上居然还有雅座,老板还当真是生财有道。
二人坐定,卫尧看周围无人,先起身行了个大礼,北曦冷冷地看着他,什么也没说。
“微臣已经许久不见陛下了,宫中发生了许多大事。数月前太皇太后娘娘病重,几乎不得起床,太医多番诊治也无果,陛下……您不准备回去看一看吗?”
北曦不说话,遥姬的病,多半只是诓他回去所设的计。
“陛下……太皇太后在床上不断唤着陛下的名字,偏偏大皇子听了不喜,越发的太医也不尽心,一日日的重了……”
北曦幽幽地说:“意料中事,她想要我回去,自然得病重。”
卫尧听了有些急躁,连忙说道:“难道陛下要任由小人当道,奸臣擅权,顺朝失了正统吗?”
“这江山少了我不会有什么不同,更何况……”北曦嘲讽地笑了一下,“丞相大人如此能干,还担心江山易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