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倩合镇的医院中,梅若吉是一位著名的医生,特别是在妇产科领域。尽管倩合医院不如黎城市内的大型医院那么繁忙,但梅若吉的专业技能和对患者的深切关怀使他在当地享有极高的声誉。倩合医院虽然规模不大,但它是倩合镇上唯一的医院,其他的医疗设施通常被称为卫生所。
梅若吉今年三十五岁,虽然年轻,但他在医学领域的才华已经得到了广泛的认可。他不仅是一位技艺精湛的医生,还以其严肃认真的工作态度和对患者的关心著称。当他工作时,总是全神贯注,尽力为每一位前来就诊的患者提供最好的医疗服务。在倩合镇上,梅若吉的名字已成为一个保证,许多患者即使要长途跋涉也愿意来找他求医。
虽然很多当地居民更喜欢去更远的黎城市内的医院寻求医疗服务,但梅若吉在妇产科的专业能力吸引了众多患者。这使得在倩合医院的妇产科,他几乎总是忙碌不已。梅若吉的存在不仅提升了倩合医院的名声,也为当地居民提供了可靠的医疗服务。
梅若吉,一位三十五岁的医生,住在倩合镇上,工作上的他和私底下的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生活中的梅若吉是一个健谈的人,但一旦踏入医院,他就变得异常严肃和专注。那天,他正埋头为一位患者开处方,他的眉头紧锁,彰显出专业的沉思。
在快速书写了一连串只有医学内行能理解的专业文字后,他递给患者薄薄的纸片,语气中带着不容质疑的专业威严:“请尽快按照这个处方开药,服用方式按说明来。”站在一旁的家属听后,紧张的表情松弛下来,露出了欣慰的微笑:“真是太好了,非常感谢您,梅医生。”
梅若吉微微一笑,神情自若地站起身,朝着门卫的传达室行去。他的步伐轻快,穿过走廊,仅需几步就到达了目的地。医院由一排排整洁的小平房组成,看上去井然有序。梅若吉到达传达室,窗户敞开着,他伸出手臂直接够向桌上的电话,仿佛一阵春风随着他的动作涌入了室内,给严肃的气氛带来了一丝轻松和生机。
女同志轻轻地将话筒递到了他的手中,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梅若吉握着话筒,只听到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喂?...哦...啊?!...真的!...太好了!...唉,唉唉,唉唉唉...我马上就去...好...好好好,万分感谢,谢谢谢谢。”他的声音透露出难以抑制的激动和喜悦。
梅若吉此刻虽然已经将电话听筒放回了原位,但他的脸上却挂着一抹突然而至的喜悦和惊讶。他痴痴呆呆地看着那个传达室的女同志,仿佛整个世界都已经消失,只剩下她的身影。他的眼睛仿佛被时间定格,一动不动,而嘴巴半开半合,彷徨在喜与惊之间。
“梅医生,您,您没事吧?”那位与梅若吉年龄相仿的女同志有些不安地问道,显然被他的凝视弄得有些发毛了。
“哦,没事,没事…” 梅若吉这才似乎从梦中醒来,他不断地对那位女同志表示感谢:“谢谢啊,谢谢,真的很感谢。”说着,他转身离去,留下了一道春风般温暖的背影。那位女同志望着他的背影,不禁自言自语:“到底是什么好消息,竟让梅医生如此激动。也许是有人给他介绍了对象吧。”
这位女同志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虽然梅若吉已经是孩子的父亲,看起来幸福美满,但他的妻子在孩子四岁时便不幸离世。那位善良的女人在1976年夏天前往唐山串亲戚时,不幸在那场震惊全世界的天灾中遇难,时年仅二十八岁。
梅若吉匆匆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的步伐轻快而急切。他对隔壁的小张医生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小张,我有急事需要立刻出去一趟,麻烦你帮我看会儿门诊。拜托了。”
小张惊讶地看着平日里从容不迫的梅医生,随即点头应允:“梅医生,您尽管放心去吧,这里有我。”
梅若吉迅速脱下白大褂,换上了他平日里穿的衣服,动作中透露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急切。他对小张笑着说:“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多啊。”他的笑容如同春风般温暖。
小张看着梅若吉那张洋溢着喜悦的脸庞,不禁问道:“梅医生,您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好事,看您这么高兴。”
“这世界上好人多,自然就和平啊。我怎能不高兴!”梅若吉快速地打开房门,对小张做了一个鬼脸,神秘兮兮的。
小张显然还是有些困惑,他闪着一对黑亮的眼睛,呆呆地看着刚被梅若吉关上的门,满脸的疑惑。
当梅若吉经过那个刚刚接过电话的传达室时,他还是不忘对那里的女同志道谢:“谢谢啊,真的很感谢。”
“梅医生今天一定是遇到什么大喜事了。”那位女同志在心里暗自分析,然后长叹一声:“人一旦离世,就再也无法干涉生者的世界了。唉,连自己孩子的父亲,也能轻易变心…”
一个星期之后,在原动汽配厂的工会办公室内。
陈大炮,刚刚完成了与工会主席袁富贵的工作汇报,步入隔壁的自己办公室,仿佛卸下了一身的重担。她身姿轻松地坐进了那把熟悉的椅子上,感受着片刻的宁静。虽然她和她的丈夫,一车间主任陈小眼一样,都有一双小巧的眼睛,但她的嘴巴却格外显眼,她常自嘲道那是她“感情丰富”的证据。她仰起脖子,上面带着几丝肉褶,‘咕噜’一声,将刚刚临出门时放置的一杯水一饮而尽,水的温度正好,她感到一阵满足。
正当陈大炮准备在舒适的椅子上打个盹时,突然,她注意到门缝中透进的一道身影。门被一个提着包,穿着整洁的男人轻轻推开。陈大炮迅速睁开了那双‘著名’的小眼睛,虽然眼睛不大,但她的视野却异常敏锐。她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陌生的面孔。
“请问您找谁?”陈大炮立即摒弃了刚才的慵懒神态,身体微微前倾,带着疑惑询问。
“请问您是这个厂子的工会主席吗?”那位整洁的男士彬彬有礼地问道。
“我不是主席,但我是工会的一名宣传员。主席现在不在,有什么事您可以跟我说。我姓陈。”陈大炮说着,不由自主地端正了坐姿,眼中闪过一丝自信和权威的光芒。她心里清楚,工会主席其实就在隔壁办公室。
‘编织幻言’似乎已成为陈大炮的标志性风格。她今日之所以故布疑云,源于她对工厂日常发生的种种,特别是那些未知来客的事件,怀着一份难以言喻的好奇心。她总是迫切地想要揭开每一个谜团的面纱。
见状,那人直截了当地说:“哦,既然这样,那我就和您分享一下吧。”
“请坐。”陈大炮伸手指向右侧的一把椅子。
那人表示感谢后坐下,便开始称赞:“贵厂的谢天远师傅,真乃良师益友。”言罢,他从随身携带的口袋中拿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红纸,迅速展开。陈大炮看到的那张红纸,竟有如学生教室里半个黑板那般巨大。
“您指的是我们厂里的谢天远吗?”陈大炮接过那张大红纸,好奇地审视着上面的毛笔字迹。显然,这些字迹刚刚书写不久,墨香尚存。
“这是什么?”她边询问边用双眼细细打量,终于领悟了其中的含义。
纸上的字迹刚劲有力,详尽地叙述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不仅流露出对谢天远发自内心的深切感激和敬意,也表达了对其所在单位——原动汽配厂及各部门领导的感谢之情,感谢他们对谢天远的培养与教育。全文行云流水,虽无华丽辞藻,但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深情,令人读后心潮澎湃。
那人看着陈大炮脸上的平静,不禁露出一丝困惑。“您看起来很…平静。”他对她说:“尚师傅拾得我的钱,并毫不动用地还给了我,这样高尚的行为,您不觉得值得为贵厂的员工鼓掌吗?”
“哦。”陈大炮恍然大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似乎有些失当。她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对那人说:“谢天远,这个尚师傅给我的印象,实在是……”她话未说完就停了下来。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他其实挺特别的。今天竟有人给他送感谢信,我有点难以置信,我的反应只是在不断适应这个意外。”
那人坦诚地说:“也许是您对这位师傅的了解不够深入。”
“怎么可能呢?”陈大炮反驳道,“我作为我们厂工会的干部,对他们每一个人都了如指掌。想想看,我们这里有二百多人,我虽然不至于知道每个人身上有多少痦子,但他们的性格我都了然于心。”陈大炮开始展现她的真性情,向对方一阵乱发炮。
“这听起来有点夸张吧?”那人显得有些不解,摇了摇头。
陈大炮不满地翻了翻眼珠子,“你这人怎么这么不信任别人呢。”她不悦地说。
那人向陈大炮提出了自己的观点:“哦,陈干事,您可能误解了我的意思。我并不是不信任您,我是觉得您可能还没有真正走进尚师傅的内心世界,仅仅看到了他的外表。”
陈大炮在对方面前稍微发泄了一下情绪后,似乎对‘谢天远’的话题有些厌倦,转而好奇地询问:“哦,对了。我还没问您是哪个单位的,您叫什么名字?”
“我叫梅若吉,梅花开的梅,若是的若,吉祥如意的吉。我是倩合镇医院妇产科的大夫。”梅若吉坦诚地自我介绍。
“什么,妇……妇产科?”陈大炮吃惊地问道,“我没有听错吧?”她怀疑地问。
梅若吉淡然一笑,反问道:“有何不妥?妇产科难道就不能有男医生吗?”
“哦,不,当然可以,您……您继续说。”陈大炮虽然对男医生出现在妇产科感到意外,但对梅若吉本人还是颇为敬佩的。她觉得这位年轻的医生所从事的工作并不简单。
梅若吉在向陈大炮介绍完自己的基本情况后,便转入了关于前些日子他意外丢钱的事件叙述:“那天,我刚从倩合储蓄所提取了一笔钱,金额具体多少我就不多提了(即便是在我亲手写给谢天远的表扬信里,我也没有提及这个细节)。正巧,我遇到了一个老朋友,他家住在倩家村东倩土堤附近,急切地告诉我他妻子即将分娩,恳求我赶去帮助接生。我二话不说,立刻拿起药箱,跟着他匆忙出发。在那种紧急情况下,我把装着钱的袋子随意地挂在了自行车的把手上,未加注意。由于当晚那家庭迎来了一个健康的大胖小子,大家都沉浸在欢乐之中,我也被邀请共襄盛举。结果,我在欢庆的氛围中喝得酩酊大醉,回程时天色已晚,我竟稀里糊涂地将那个装钱的袋子给弄丢了。等我醒来,发现钱袋不翼而飞,我顿时慌乱不已。我的焦虑直接体现在了我的脸上,嘴角竟然起了一嘴的燎泡。我报了警,但内心却几乎绝望。然而,就在我几乎放弃希望的大约一个星期后,倩合派出所给我的单位打来了电话,让我大吃一惊的是,我的钱袋子竟然被一位善良的人捡到并上交了。这个善良的人,正是我刚才提到的你们厂的谢天远师傅……”
梅若吉几乎是不停歇地向陈大炮叙述了整个事件的始末。他稍作停顿,继而感慨地补充说:“说起来,这个尚师傅不仅心地善良,而且极具洞察力,真是让人敬佩……”。
尽管陈大炮对谢天远拾金不昧的行为本身并不感兴趣,因为在她眼中,谢天远在厂子里一直是个能力平平的人。因此,她打断梅若吉的话:“说起尚师傅,他是个非常固执的人,倔到几乎令人难以置信……每当我遇见他,他总是皱着眉头,仿佛永远也不会开心似的。您知道,一个人的情绪是非常重要的……”她向对方简要地描述了自己对谢天远的看法。
“倔?”梅若吉闻言,反而一笑:“那正是好事。这说明他是个直性子,我喜欢这样的人。毕竟他是我的救星。”
陈大炮虽然试图在梅若吉心中降低谢天远的形象,希望将这件事小事化了,因为她实在不想大张旗鼓地在厂子大门口贴上那张大红的表扬信,宣扬一个如此普通的人。
但梅若吉显然没有察觉到她的想法,他仍然坚持道:“陈干事,您能否帮我联系一下尚师傅的车间?我现在真的很想亲自见见这位大恩人,看看他的真面目。”
陈大炮本来对谢天远拾金不昧的行为并不怎么感兴趣。在她的印象中,谢天远在整个厂子里算是一个能力平平、不太显眼的人物。因此,她试图转移话题,对梅若吉说:“说到尚师傅,他确实是个很倔强的人,他的倔强几乎达到了让人难以理解的程度……每次我看到他,他都是紧锁着眉头,给人一种永远不会快乐的印象。你知道,一个人的情绪状态是非常关键的……”她试图用这种方式向对方传达自己对谢天远的印象。
梅若吉听后,反而显得颇为欣赏:“倔强?”他笑着说:“那可真是个优点啊。这恰好证明他是个直爽的人,我很欣赏这样的性格。毕竟,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尽管陈大炮努力想要在梅若吉心中降低谢天远那已经被无限放大的形象,她希望能够将这件事轻描淡写地处理掉,因为她实在不愿意在厂子大门口悬挂那张大红的表扬信,去大张旗鼓地宣传一个在她看来如此普通的人物。
然而,梅若吉似乎并没有理解陈大炮的用意,他仍然坚持道:“陈干事,您看是否方便帮我联系一下尚师傅所在的车间?我真的非常想亲自见见这位伟大的恩人,想要亲眼看看那位在我心中已经高大无比的谢天远师傅的真面目。”他的话中满是对谢天远的敬佩和期待。
陈大炮注意到梅若吉对谢天远的兴趣似乎越来越浓,于是她心里虽然有些无奈,但脸上还是装出热情的样子,勉强笑道:“当然可以,我们厂子出现了这样一个拾金不昧的英雄,我自然要帮您联系。不仅如此,我还打算大力宣传这件事呢。”
梅若吉满怀期待地说:“这是应该的。拾金不昧这种美德,非常值得宣传。”
陈大炮应和着,随即拿起桌上的电话听筒开始拨打号码。梅若吉听到她那略带烟酒嗓的声音在电话中传出:“喂,老陈吗?……哦,是这样,我现在不是找你……我是找老尚的……别废话,我找他有什么事儿呢……对,他前些天捡到钱了……没错,就是钱……然后今天那个失主来了,想要感谢他……啊?不在?夜班?好吧。”
电话挂断后,陈大炮的脸上露出一丝失望的神色,她转向仍满怀期待的梅若吉,微微动了动嘴唇,带着歉意的笑容说:“梅医生,真是很抱歉,看来您今天是见不到谢天远师傅了……”
“为什么?”梅若吉迫切地询问。
“他这周在上夜班。他是车间车工班组的,他们实行两班倒,一周换一次班。下周一他才开始上白班。”陈大炮流利地解释道。她为了安抚对方的情绪,又提议说:“您下周一再过来吧。”
梅若吉不甘心地回应:“那好吧,我下周一再来。”从他的语气中,可以感受到明显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