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每当谢勇有些空闲时间,他总是以“头发长了,该剪剪了”为由前往“欣颖发廊”。对于自己频繁造访的原因,有时连谢勇自己也感到困惑。江欣颖身上似乎有一种无形的魔力,她的每一个动作,甚至是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笑容,总能轻易地吸引谢勇的注意。在他们的交谈中,江欣颖与他分享了许多关于她过去的心酸故事,激起了谢勇的同情。江欣颖比谢勇大一岁,在某种程度上,他们之间有着共鸣。她告诉他,自己出生在荣胜乡的红旗村,家中除了她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和两个弟弟,尽管她是家里最小的女孩,但家庭从不因此而对她特别娇纵。她的父母都是普通农民,家庭主要依靠耕种和养猪为生。从她记事起,就看到父母总是忙碌不已:或是下地干活,或是拉柴禾,或是喂猪,或是烧火做饭。家中四季忙碌,鲜有闲暇,对孩子们的照顾也多有欠缺。江欣颖从小就感受到了生活的艰辛,她发誓不再像父母那样忙碌一生。因此,她还未正式完成初中学业,就来到了黎城市,找到了自己的一个表姑,跟她学习理发技术。由于她天生手巧,加上刻苦努力,很快就掌握了理发技艺,现在她能凭一眼就看出顾客的脸型,设计出最合适的发型。后来,在北营村的姐姐和姐夫的帮助下,她独自开办了“欣颖发廊”。
谢勇对江欣颖的过往有了简单的了解,与此同时,江欣颖也从谢勇口中得知了一些关于他的事情。谢勇开场白是:“我没你那么苦。”他接着说:“只是感觉活得太孤单了。”
“为什么这么说呢?你不是还有两个妹妹吗?”江欣颖好奇地问。
“确实,我有两个妹妹,但我的家族规模确实很小。”谢勇在江欣颖偶尔的追问下开始谈及自己家的情况。“在我大伯家,他们没有自己的孩子。家里唯一的一个姐姐,尚雪,是别人家过继给他们的。她还很小,对世事一无所知的时候就来到了大伯家。至于我的父母,他们都是普通工人,生性朴实,没有任何坏心思,对自己严格,对他人却总是宽容……”
“看来你们家的亲戚确实少得可怜,不像我家,亲戚聚在一起都能有几百号人。”江欣颖带着一丝自豪地炫耀。
“农村的家庭不都是这样吗,一家亲戚数量能排出七大姑八大姨的。”谢勇略带玩笑地说道。
“怎么,农村人就不行了?你不也是东倩的人吗?”江欣颖听了,有些不悦地反驳。
“我虽然是东倩人,但我是工人户口啊。”谢勇也显得有些得意,强调着自己的优势。
“谢勇,说来说去,我觉得你是看不起我。”江欣颖正在梳妆镜前整理着她的发型,听了这话,一时情绪激动,啪的一声将手中的木梳摔在桌上,显露出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
谢勇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容易生气,看到她的怒态,心中也不禁火上浇油,“这也太小题大作了吧。”谢勇感叹道。
但当他看到江欣颖那张本就白皙的脸上被怒气染得通红,看到她胸前的起伏因怒气而更加明显时,不知为何,他心中的怒火忽然减弱了许多。她生气的样子,竟然在他眼里显得异常可爱。
“生气了?”他靠近她,试图安慰,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当然生气了,”江欣颖见他态度软化,便开始理直气壮地与他理论:“谢勇,你既然瞧不起我,瞧不起农村人,以后就别来我这儿闲聊了。”说完,她故意把脸转向了一边。
谢勇紧随她的步伐,将自己的身子移到她面前,试图与她对视。可她又敏捷地转向另一侧,他们就这样来回转动,最终,谢勇还是没能说服江欣颖,她就是不愿意正面面对他。谢勇心中虽然焦急,却也无法改变江欣颖的态度。
谢勇坚持不懈地纠缠着她,但她终于爆发了。突然间,她猛地站起身来,大步走到房门前,用力地摔开门,眼神里充满了坚决和愤怒,对谢勇厉声喝道:“谢勇,你现在就走吧,以后别再上门来骚扰我了!”
谢勇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他没料到这个表面上看似无忧无虑的女子竟有如此严肃和果断的一面。他这个人平日里鲜少向别人低头,更不用说道歉了。但面对她,他的内心深处却有了前所未有的尊重。他稍微弯腰,清了清嗓子,显得有些局促。思索了片刻后,他还是干巴巴地说出了那句:“对不起呀……”
谢勇似乎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但江欣颖果断地打断了他。她迈出一大步,挡在他的面前。虽然身高不及谢勇,但她昂首挺胸,毫不示弱地正视着他。她的呼吸逐渐平静下来,胸膛的起伏也渐渐稳定。她的声音坚定而缓慢:“谢勇,看着我的眼睛。”
谢勇别无选择,只得直视她的眼睛。他们就这样对视着,直到谢勇感觉眼睛开始酸涩,甚至想要笑出声来,江欣颖才严厉地制止他:“不许笑。”
谢勇立即收敛了笑容,继续认真地看着她。尽管眼睛酸痛,他的心里却充满了一种莫名的温暖和甜蜜。
“谢勇,记住了,我姓霍,叫江欣颖。”她的话语仍然一字一顿。
“我知道,江欣颖。”谢勇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仿佛在心中刻画。
江欣颖继续坚定地说:“你要明白,我虽然是农村人,但我们农村人和你们城里人一样,也有尊严,有自尊,有……”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情感的爆发。
谢勇见状,急忙表示理解,连忙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有尊严,有自尊,而且你的个性很强。”
“没错。”江欣颖肯定地点头,即便在强烈地表达自己的时候,她的眼神也毫不动摇,她继续说道:“我确实个性很强,和你们一样。所以你要明白……”
谢勇感到困惑,不明白江欣颖的意图,他直率地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他感到自己像是一个迷茫的和尚,完全摸不着头脑。
江欣颖的眼神坚定,她郑重其事地说:“我想明确告诉你,以后如果你心里还有丝毫看不起我是农村人的念头,那就别再踏进我的店里。今天回家好好考虑清楚,下次来,你面对的将是一个坚强、独立的江欣颖,不再是任由你玩笑和挑逗的那个我。你听明白了吗?”江欣颖说完这番话,就像一个婴儿一口气喝完奶瓶里的牛奶,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她的眼神里透出了坚决与释然。
谢勇一时无语,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正想开口解释,却被江欣颖坚决打断。她几乎是命令的口吻对他说:“谢勇,今天你就别再说什么了,回家后好好思考。”
话音刚落,江欣颖便果断地推搡着谢勇走向门外。谢勇刚想转身回头,却听到“咣当”一声,发廊的门被江欣颖从内部关上了,紧接着,谢勇的脸不慎撞上了门板。
“哎呦!”他捂着脸,痛苦地低呼出声。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和痛楚,心中既是震惊也有些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