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三转一响

　　支书的父亲是上世纪的人，他也受到了那个时代的影响，说话时总带着一些古色古香的味道。
看到支书如此表现，易遥挑眉说道：“大家都在这里看热闹，不怕事大，也许还想看看那一千块钱的彩礼呢！”
她一边说，一边看向人群中的牧毅。
与其被动应对，不如主动出击。
这时，易遥开口道：“牧知青，你就说说，我们之间的一千块钱彩礼，你到底藏在哪里了？”
面对易遥在众人面前的提问，牧毅的脸色不禁微红。
在烈日的照射下，他的脸庞显得黑里透红。牧毅向易遥保证道：“你放心，我答应过你的事绝不会反悔。只是彩礼的问题……我现在手头确实有些紧。”
“我们可以明天先去镇上买那三转一响的东西。”易遥提议。
牧毅接着说：“至于彩礼，我想等公家的粮饷发下来后，兑换成钱再给你。”
粮饷每月十五号发放，今天已是十三号，只剩两天时间。赵老太眼中闪烁着光芒，她坚定地说：“牧知青，易遥是我们老赵家的人，彩礼应该给我。”
人群中有人附和：“是啊，家里有主母在呢。”
易遥听到这些话，勾起嘴角讽刺地回应：“既然这么说，那我倒要问一问了。”
“我在大伯娘家住，每天的衣食都是我洗衣做饭换来的。为什么我出嫁时，彩礼要归赵老太？”
“难道是你们给过我衣服，还是给过我饭吃？”易遥看向那个开口的好心人。
那人听后，尴尬地点头。
但随即意识到易遥是在向她索要这些，便无力地说：“我刚才是开玩笑的，这彩礼终归是个人的钱！”
当时，个人财产的概念尚未普及。所以她话音刚落，就有村民反驳：“哪有姑娘嫁人，彩礼不归父母的？易遥父母不在，都是大伯娘家养她的。”
“所以这钱给赵老太有什么不对？”众人因此争论起来。
牧毅听着众人的争吵，不禁皱起眉头，他回头看向易遥。此刻，他并不在意彩礼最终会落入谁手。
易遥的境遇，让牧毅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怜悯。她身边，竟然有这样令人扼腕叹息的亲戚。正当他沉浸在这番思绪中时，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前方。
在那熙攘的人群中，易遥的眼睛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她的声音清晰而响亮：“你们总是说，是大伯娘家在养我，可我身上的衣服，是我辛勤劳动换来的；我口中的饭，是我省吃俭用攒下的。”
“或许还有些额外的开销，比如洗衣服用的皂角，还有他们家提供的木桶……这些，如果折算成钱，我来出，应该没问题吧？”易遥继续说道，她的话语里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决。
“大家来评评理，我所用的这些东西，究竟值多少钱？”易遥的问题悬在空中，随着她话音落下，四周的人群陷入了一片寂静。
即便是平日里话多的支书，此刻也沉默了。赵老母的脸上却浮现出一抹不满，她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要是再这样，我们赵家可真要与你断绝关系了！”
易遥心中冷笑：不认我？那正好，我还乐得少一个麻烦的亲戚。但表面上，她并未流露出任何情绪。
眼见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牧毅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迈步上前，语气坚定地主持着公道：“好了，大家别在这里围着了，后面还有很多事要做。”
“你们再这么犹豫下去，耽误了农时，到时候可就真的来不及了。”牧毅的话引起了人们的注意，“那边的大队已经送来了许多粮食种子，大家快去分配吧。”粮食种子，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宝贵的财富。
在那个年代，田地的分配遵循着一种古老的规矩：每一家所耕种的土地，其产出皆归耕者所有。收获的多寡，全凭个人的努力与天意。这样的消息传开后，村民们纷纷激动地散去，各自忙碌起来。
赵老母虽然心中有些不甘，但最终还是叫上了自己的儿子，前去领取那些能孕育希望的种子。随着人群逐渐散尽，最后只剩下牧毅和易遥两人静静地站在空旷的场地上。
易遥疑惑地看着牧毅，问道：“你这是在帮我吗？”
牧毅平静地回答：“你是我心中所爱，将来我们要共同面对的生活里，闲言碎语定然不少。我不希望你因此感到困扰。”
“你应该明白，无论是赵家还是你的娘家，都不会真心待你。”牧毅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坚定。
易遥轻挑眉毛，心中对牧毅的意图充满了好奇。
而牧毅，似乎已经做好了决定，他轻声提议道：“所以，我打算现在带你去镇上走走，我们去逛逛，顺便看看那著名的三转一响。”
易遥闻言，本能地想到家里那些未曾整理的物件，但随即她又想到，那个破旧的小屋里，实在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东西。即便赵老母对那些稍微值钱的物品虎视眈眈，又能代表什么呢？
于是，易遥不再犹豫，她兴奋地答应下来：“好，我愿意跟你一起去。”
听到易遥的回答，牧毅眼中闪过一抹光芒，他迅速拿起搭在一旁井沿的衣服，两人便一同踏上了前往镇上的路途。
易菲从墙角的暗处走出，目光追随着牧毅远去的身影，她的眼中闪过一抹深思。难道易遥真的要与牧毅结为连理了吗？为何这样的好事，偏偏没有落到她头上，没有成为她的福气呢？她却忘记了，当初在算计两人的时候，自己心中所想并非如此。如果早知今日的后果，当初她又何必去策划那一场戏呢……然而，世间并无后悔药可买，她此时的懊恼，又有何用呢？
易菲独自回到房间，沉浸在自己的忧郁之中。而此时，牧毅已经带着易遥坐上了前往镇上的牛车。镇上的风景与清河村截然不同，牧毅望着前方，土路的尽头逐渐出现了楼房。他曾经见惯了高楼大厦，所以在这里，并不觉得有什么稀奇。
易遥心知肚明，这个时代的三转一响虽然出名，但并不是那么容易得到。它常常作为嫁妆，在人们的婚礼上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她的目光坚定地望向前方，忍不住开口：“牧毅知青，我……”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年代对男子的称呼，在四下无人之时喊出，总感觉有些奇怪。牧毅看着易遥的样子，直言不讳地说道。
牧毅轻声说道：“你不必如此拘谨，我们之间的关系将会长久持续，若将来有任何事，我绝不会强迫你。”听罢，易遥微微点头，目光细细打量着牧毅，越看越是觉得牧毅的眉目之间透着一股清秀之气，且其品性正直，远非清河队中的其他人所能比拟。
不久，他们抵达了繁华的镇上。易遥环顾四周，街上摊贩众多，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对这个时代的了解尚浅。牧毅在人群中向她招手，集市上人头攒动，他生怕她走失，紧紧握住了易遥的手臂。
终于，他们走进了一家店铺，牧毅轻轻拍打着身上的尘埃。原来，有一队人马驮着绒面裤子从旁走过，他们跟在后面，不可避免地沾上了些许绒毛。易遥拍去身上的微尘后，便开始细细观察这间铺子。
店内陈列着各式各样的三转一响，琳琅满目，色彩各异。易遥一眼就分辨出了哪些是优质的，哪些是粗糙的。她心中暗自思量，若是牧毅真要为她选购这些物品，恐怕需要一笔不小的开销。她不禁疑惑，牧毅真的愿意为她如此花费吗？
虽然相识尚浅，彼此之间还算是陌生人。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从身后传来了那位男士低沉而又细微的声音。他提议道：“若有什么喜欢的款式，尽管告诉我。”见他如此认真，易遥便也不再客气，坦率地说出了自己的喜好：“我喜欢那种复古的颜色。”话音刚落，旁边的店员便露出了笑容。
店员接着询问：“你知道那种复古颜色的材质是什么吗？”继而解释道：“那是传统的鸭梨木材质。”随后，他推荐道：“不过，我觉得你可能会更喜欢我们店里新到的珍品款式。”说着，店员伸出手指向前方展示区。
易遥和同行的人顺着指引望了过去，发现正好有几位顾客在挑选商品，他们走过去，伸手触摸那展品上的材质，不料却不小心刮掉了一层漆。在那个年代，油漆并不普遍，这种情形让几人觉得颇为新奇。他们显然对这种材质爱不释手，但随即发现漆木受损，便向店员提出了疑问。
店员面带微笑，而牧毅却开口了。
“你是要他们的镇店之宝吗？”他问。
“不，我就想要那个。”易遥回答，手指向的是那款原木色的三转一响。
牧毅没有再说话，只是用深邃的目光凝视着她。他的眼神似乎在问：你真的确定吗？
因为其他的店员都在推荐那些涂有油漆的款式。但那些对她来说早已司空见惯，她更喜欢保留原木质感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油漆的使用会变得越来越普遍。涂有油漆的产品也会越来越多，不再稀奇。反而是保持原木材质的，更显珍贵。
最后，她坚定地说：“是的，我已经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