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自伤

　　五人心头顿时升起了紧张的云。
这个说法似乎是唯一的解释。
否则，母亲今日的行为怎会如此异常？
她先是让他们把食物一扫而光，随后自己提着行李匆匆离去，现在又做出自伤之事，这不是中邪又是什么？
蒋金玉急得团团转，“我这就去寻村长！”
村长见多识广，定有解决之道。
“别去！”叶若曦气喘吁吁，“我真的没事，中邪的人能像我这般吗？”
叶若曦一脸愁容，“我只是梦到了你们的父亲，他说我太胖，我怕他嫌弃，不再给我们送粮食。”
把事情推到周全身上，总是没错。
如预期的那样，几人半信半疑。
周二牛眉头紧锁，“娘，我们可以慢慢来，在逃亡的路上，你肯定会瘦下来的。”
叶若曦只能苦笑。
她也希望能慢慢来，但那可恶的系统不容许。
这五十个仰卧起坐，简直要了她半条命。
在她的巧舌如簧下，终于让几人相信了她的说辞。
可笑，作为一位百万级别的主播，如果连忽悠人的本领都没有，她又怎能销售货物？
待天一亮，他们便继续踏上了旅程。
叶若曦一行人原本落在队伍的末尾，不知不觉中，另一户人家与他们并肩而行。周好生娘带着一脸讨好的笑容，试探性地询问：“你们家现在还有多少粮食和水呀？”
“三十五文一斤，对吧？无论多少，我都要了。”叶若曦眼睛微眯，认出这声音，不就是昨晚和周大春娘一同嘲笑她的那人吗？
她连看都不看那四十文钱一眼，直截了当地拒绝：“没有，不卖。”大牛听她这么一说，尴尬地笑了笑，向周好生娘解释：“大娘，我们家真的剩得不多了。”
周好生娘的脸色一变，嘴角僵硬，情绪明显恶化：“大牛，你们愿意卖给狗娃，怎么就不能卖给我呢？”她接着说，“你该不会是怕我占你便宜吧？告诉你，一旦我们翻过这座山头到达岭城，花钱的地方多得是，你们家又没什么钱吧？”
她似乎出于好心提议：“这样吧，我额外给你五文。”仿佛是在施舍，从手中数出几枚铜币，“接着，别错过这么好的赚钱机会，总比你之前辛辛苦苦一天赚不到三十文强。”
这番话让人听了极不舒服。叶若曦轻笑一声，不屑一顾地反问：“你家是有谁要不行了吗？这么着急买水。不是挺瞧不起人的嘛，现在跑来装什么大爷？”
“有钱就了不起吗？一百文一斤水，你买是不买？”周好生娘惊叫起来：“一百文！你怎么不去抢！”
“如果买不起，就别在这儿装模作样。你以为谁都看得上你那点钱？”叶若曦的话让周好生娘气愤至极，脑袋仿佛冒烟一般。
“叶若曦，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周好生娘怒不可遏，“我可是你长辈，小心我替你那已故的婆婆教训你！”
叶若曦正与周好生娘搏斗，其势如猛虎下山。突然间，她头部一痛，心中怒火中烧。她岂是省油的灯？利用自身所学，几个回合便将周好生娘压制。见状，周家兄弟俩亦加入战团，然而周大牛三兄弟并非旁观者，于是一场混战随即展开。最终，周好生一行人败退，留下满地伤痕。
黄昏时分，叶若曦一行人终抵达岭城。然而眼前的景象令人诧异——宽阔的城门前竟无一人守卫，四周寂静无声，落叶飘散。风中似乎夹杂着血腥之气，地上斑驳的血迹暗示着这里不久前刚发生过悲剧。按理说，这门前应该聚集了许多难民，然而此刻却空无一人。
叶若曦抬手遮光，眯眼望向城墙之上，内心感到不安。突然，一道寒光掠过，她心知不妙，急忙大喊：“快跑！”话音未落，数十支箭矢已破空而至。村民们措手不及，八人当场倒下，再无声息。尖叫声此起彼伏，场面一度混乱。
在城墙之上，一名男子傲慢地昂着头，手持剑弩，对准了一个又一个村民。叶若曦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感到头皮发麻，心跳加速，已经无法思考，只能依靠周三牛的牵引而逃跑。
“别跑了！”周二牛很快反应过来，对着乡亲们大喊，“越跑咱们死得越快！”
城墙上站着十几个人，个个拉着弓箭，要真是想杀人的话，根本不需要耗费这么长的时间。他们要的，是猫抓老鼠的快感！死的，全都是那些跑得最快的。大伙也发现了这一点，在周二牛的嘶吼下一个个心惊胆战的停下来，战战兢兢跟剩下来的家人抱作一团。至于那些没停的，全都死了。
猫抓老鼠的戏弄结束了。
“怎么不跑了？”拿着弓弩的男子在十几个手下的拥护下慢悠悠的来到他们跟前，一脸的疑惑，“我还没有玩过瘾呢，不然你们再跑一跑，让我多杀几个助助兴？”话里话外，全然没有把人命放在眼里。清水村村民皆是敢怒不敢言。好在没有继续杀人了。土匪把他们的包裹翻了个遍，将吃的，值钱的玩意全搜刮得一干二净。
“这贫瘠之地，实在令人不忍直视。”男子的眉头紧锁，语气中透露出不满。
村长声音颤抖，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尊敬的大人，这里，我们所拥有的一切，全都呈现在您的面前了......”
男子的情绪突然变得暴躁起来，对村长怒目而视，“这些废话你以为我会不知？”
村长闻言，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就凭这点微薄之物，竟想让我放过你们？这可不合我的规矩。”男子面露难色，眉头轻轻皱起。
周大春娘突然大声哭喊，跪在地上，身体向前爬行，她的左臂上有一个由箭矢造成的伤口，鲜血沿着手臂流淌。她用那只未受伤的手指向叶若曦，声音里满是绝望和求生的欲望，“大人，请您看看她，她那里还有粮食！”
男子的目光转向叶若曦，眼中闪过一丝好奇，“哦？”
周大春娘急忙继续说道，“大人，她定是把粮食藏匿起来了！”
“您看她体态丰满，平日里定是未曾缺少食物。”
“在我们来此的路上，她们一家的食物供应显然比我们要充足得多。”
“而且，钱财，对了，还有钱财，这个胖妇人手里定是还握着不少钱！”
这番话如同将叶若曦推向了深渊。
男子歪头审视着叶若曦，询问道，“究竟有没有藏匿？”
叶若曦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脑袋摇得如同波浪鼓一般。
她心中愤然。周大春娘竟然心思歹毒到如此地步，因为几句口语之争，就想把她逼入死路？稍有不慎，惹怒了跟前的男人，别说是她了，全村人都死在这里也说不定。男子轻笑一声，显然不信。
下一秒，身后的伙计上前对周家六人上下搜身。烈日炎炎，穿得都是清爽的衣物。这一摸，跟直接贴着肌肤有何分别？身子毕竟不是自己的，叶若曦虽然觉得有些不适，倒也没别的太大感受。更何况，大刀还架在脖子上。
可蒋金玉跟韦桂梅就不一样了，面色惨白，神情恍惚，站都站不稳了。周大牛三兄弟更是双目赤红的瞪着给她们二人搜身的两个男人，村里的男人全都不约而同的垂下眸。在这个朝代，如此对待，跟在大伙跟前扒光了衣服有何分别？
“老大，没有。”因着长时间的饥饿，蒋金玉韦桂梅二人皆是蜡黄干瘦，没有一丝美感，土匪摸着都嫌弃磕手，三两下就给搜完了。周大春娘继续尖叫：“不可能！”
“大人，你在仔细检查，她身上定然还藏有铜币的！”不说叶若曦搜出来的那些吃的用的少得可怜，那买水的三十五文还没有找到。
周大春娘满脸怒容，声音尖锐地刺入每个人的耳膜：“叶若曦！你究竟躲在何处？难道你想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全村人为你丧命吗？快给我出来！”
而就在这紧张至极的时刻，只见寒光一闪而过，周大春娘的双眼瞬间瞪圆，随后身体僵硬地倒下。从她的脖颈处，鲜血汩汩流出，溅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叶若曦的脸上，使得她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
叶若曦强忍着呕吐的冲动，心里不断告诫自己：不能吐，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吐。眼前的这个男人，简直就是魔鬼的化身。一旦表现出弱点，可能就会立刻丧命。
那男子却仿佛对这一切毫无所谓，轻轻掏了掏耳朵，单手执刀，目光在众人脸上逡巡，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片刻后，他淡淡开口：“真的没有了？”
叶若曦身体微微颤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坚定：“是，真的没有了。”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面死亡的恐惧，这个世界的残酷超出了她的想象。方才还是一同行走的邻里，转瞬间便成了天人永隔。这样的变幻无常，让人不禁怀疑，下一个会是自己吗？
如果自己死了，能否回到原来的世界？
周大牛、周二牛、周三牛三兄弟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那男子身上，生怕他对叶若曦做出任何不利的举动。他们心中明白，即使是拼上自己的性命，也要保护好叶若曦。
然而，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中，那男子却突然伸了个懒腰，随即扛起大刀，带着手下朝城中走去。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城门缓缓关闭，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在沉寂的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弥漫着。地上散落着行李与逝去亲人的遗体，证明了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幻觉。
“我们能走了吗？”人群中传来一句颤抖的询问。
城墙上已不见悬挂的弓箭。
“快跑！”又一个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人们四散奔逃，这一次，没有致命的弓箭追击。
叶若曦彻底惊慌失措，转身便跑，她那魁梧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
“大哥，快去看看娘！”周二牛急切地大喊。
周大牛手臂受伤，动作不便，但担心叶若曦安危，急忙跟上。
周二牛和其他人在恐慌中以最快的速度收拾财物，把一切能带走的物品都堆到板车上。对于那些家中失去老人和孩子的人，能带走的尽量带上，不能带走的只能留在原处。
一位妇人泪眼婆娑，哀求道：“请带上我的孩子。”
地上躺着的女孩胸膛被箭矢穿透，已无生命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