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绝无此事

　　“谢谢大伯母，那我先去休息了。”陌文绒恭谨地行了一礼，温声告辞。赵氏眼中满是慈爱，轻声嘱咐：“你近日劳累不堪，还是早些歇息吧。”陌文绒向大伯母再行一礼，便与周乃川一同回到了他们的居所。
冯澜影低声向母亲刘氏说：“大伯母待我极好，并不像大嫂所言那般计较利益。”刘氏轻咳一声，冯澜影顿时收声，不再多言。
周福目送周乃川离去，忽然转向周乃川问道：“你是否对三丫头有意？”周乃川脸色一正，答道：“绝无此事，她乃三婶娘家之甥女，岂能嫁于我！”周福一脸肃然。
冯澜影暗自窃笑，心想大舅误会了，还以为小姑姑意图夺取她的侄女婿呢。周乃川郑重其事地向父亲解释：“我绝不会纳妾，对三丫头亦无半点私情，只因将她视作亲妹，故此绝无可能生出情感。”
周福深沉地说：“如此甚好，你若能助你那性格柔和的兄长一臂之力，便是最好不过。”周乃川闻言，嘴角微抽，心想大哥竟形容弟弟性格软弱，这是何等的讽刺。“爹，你说三叔他怎么就偏偏看上了冯兰英呢？在我眼里，她连三婶娘的一半都比不上。”冯澜影不满地撅了撅嘴。
周福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这种事，你还是少操心为妙，你三叔心里自然有数。”
陌文绒在睡梦中被隔壁房间的细微动静惊醒，起初她还以为是梦境，便翻了个身，继续闭眼假寐。然而，那声音逐渐变得清晰，她猛地坐起，警觉地倾听。
那声音，竟是琴箫合奏的旋律，难道是慕敬豪在弹琴？她记得他曾提过自己精通琴艺，但她从未亲耳听过他的演奏，只记得他曾经弹奏过琵琶。
此刻，睡意全无，陌文绒急忙穿衣，推开窗户向外望去，只见隔壁院子中飘散着淡淡的香气。她轻轻嗅了嗅，那是桂花糕的香味。尽管她不常吃桂花糕，每次也只是浅尝辄止，但那独特的香气却留在了她的记忆中。
“这香气……难道是慕敬豪做了桂花糕送来？”她自言自语。
突然，隔壁院子的音乐声停止了，接着传来了脚步声。陌文绒连忙躲回房间，待脚步声远去后，她轻快地跳出窗户，向隔壁院子悄悄跑去。慕敬豪伫立窗边，目光落在手中的桂花糕上，神情恍惚。室内一张桌旁，新泡的茶散发着热气，烟雾袅袅升起。他的目光转向陌文绒。
"夜深了，你还未休息？" 他问道。
"我醒了，好奇心驱使我四处走走，然后就见到你在院子里。这桂花糕是你所买的吗？" 陌文绒边问边投向桂花糕以及慕敬豪好奇的目光。
"今日乃桂花节，因而制作了些桂花糕供大家品尝。想到众人或许都对此颇感兴趣，便多做了些许。" 他的声音平和，话语中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
陌文绒取了一块桂花糕，轻咬一口，酥脆的外皮与浓郁的香气立刻充满了口腔，她赞叹不已："真好，这桂花糕外酥内软，入口即化，真是美味极了。" 慕敬豪闻言微笑，又递给陌文绒一块。她毫不犹豫地吃下，随后可爱地舔了舔手指，让慕敬豪忍不住呆愣了一下。身为男子汉的他被陌文绒逗乐了，也效仿着吃了一块桂花糕。
桂花节是个民间传统，不知从何处开始流行，街上不少店铺都在售卖桂花糕，生意兴隆。加之桂花糕确实可口，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很快就将桂花糕吃得一干二净。陌文绒吃得有些过饱，打了个嗝。
"我吃得好撑，这东西真是比粥还要美味，这是你的创意吗？" 她问。
"我们去街上逛逛吧？" 陌文绒提议。
慕敬豪表示同意，随即两人一同出门。
"说起来，前几日冯澜影还和我有过争执呢。" 慕敬豪缓缓地说，似乎想借此机会多与陌文绒交流几句。“哦，这是何故？”陌文绒追问。
慕敬豪微微叹息，声音中透着些许无奈：“她认为，我之所以娶她的妹妹，是出于对我母亲的报复。”
陌文绒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难以置信地问道：“难道她失去了理智？她的妹妹不是已经过世了吗？而且还是因为你母亲的缘故？”
慕敬豪轻轻摇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迷茫：“对于具体的情况，我也并不清楚。我只知晓，当年因为我母亲与她的父母之间的冲突，我们才搬离了京城。至于其中的缘由，我从未有过去询问。只是在她父母临终前，托付她要照顾我。”
“如此看来，她也是一位痴情之人。”陌文绒在心中默默思考着冯澜影的性格，不禁觉得她颇为坚强。
“她固然有着自己的苦衷。虽然我对她们母女心怀怨恨，但也未曾将怒气转嫁于她。”慕敬豪再次叹息，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力。
“我亦希望能为她做些什么，以弥补过往的遗憾。然而，这孩子的性格实在是太过倔强了。”
陌文绒听到这里，心中不由得一紧。她总觉得慕敬豪的话语之中似乎隐藏着更深层的含义。
慕敬豪向来不是一个轻易被人左右的人，他这样说，必定有着他的理由。难道是他察觉到了什么？或者是冯澜影对他使用了某种手段？还是……他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存在？
思及此，陌文绒觉得自己隐藏得也差不多了，于是决定现身而出。"王爷，难道您看穿了我的隐身术？"她轻声询问。
慕敬豪转过头，目光中流露出审视与疑惑，过了许久，他才收回视线，淡淡回答："并非如此，我并不擅长这些法术。"
"那您是如何察觉到我隐身的呢？"她继续追问。
慕敬豪突然停下脚步，始终保持着背对陌文绒的姿势，让她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你身上的气息与她不同。"他缓缓说道。
陌文绒微微皱眉，疑惑地问："气息？"
他转过身来，目光投向陌文绒，解释道："无论我如何试探，都无法看透你，你身上似乎有一股力量在阻挡我。而且，你身上还散发着药材的香气，正是我母亲钟爱的梅兰草和月季香。"
说到这里，他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小时候，母亲常常对我说，我们这代人注定命运多舛，孤星照命。她一直期盼着我将来能够找到一位红颜知己，助我化解厄运。然而，我这一生都未能找到她心中的那个人。反倒是她的侄女嫁给了我，并为我生下了麟儿。可是她……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他说这番话时语气平静如水，仿佛在叙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然而，陌文绒却听得心中泛起涟漪。
她突然回想起初次与他相见的情景，那时的他还显得弱不禁风，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想必他内心深处，一定渴望着温暖。
"您也是个可怜的人。"她轻声感叹。陌文绒轻抚着慕敬豪的肩膀，柔声道：“是的，我确实很不幸。但这又如何？既然我曾承诺要呵护麟儿，我便不会容许任何人伤害他！”
慕敬豪的声音中透出一丝凉意：“我会保护麟儿。”
陌文绒轻轻咬了咬唇，轻声回应：“放心，我们都会好好照顾麟儿的。”
就在此时，沐震山带着三个孩子走了过来。看到陌文绒和慕敬豪站在一起，他急忙说道：“阿川说今天早朝会晚些回来，让你先回家等他，别饿着肚子睡觉。我刚买了包子，你趁热吃吧。”
慕敬豪见沐震山态度和蔼，便主动抱拳行礼：“多谢伯父的款待，改日我定会再次拜访。文绒，让我送你回家。”
话音刚落，慕敬豪便拉起陌文绒的手臂，快步向外走去。陌文绒担心引起旁人注意，只好任由他拉着自己。
然而，慕敬豪的手劲大得惊人，让陌文绒的胳膊有些疼痛。她不禁抬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慕敬豪低下头，对她露出一个微笑：“我不是故意占你便宜，我不太懂女子闺阁的规矩，怕弄疼你了。”
这个理由听起来实在牵强。但既然他已经这么做了，陌文绒也不好发作，只能闷闷不乐地沉默着。
“阿川今天上午会晚些回来，我已经吩咐厨房多准备些饭菜，我们就在家里凑合吃些吧。”沐震山细心地吩咐了几声，方才带领着几个孩童踏上归途。马车一驶过闹市，周乃川便悄悄地问陌文绒：“阿川究竟是谁？”陌文绒嘴角微翘，示意他猜测。
“难不成你又换了夫婿？我得告诉爹爹去！”周乃川故作严肃地威胁道。
“你试试！信不信我让你后悔！”她毫不客气地对他吼道，并顺势指向他腰间的软肉，“再不老实，我就把它割下来喂狗！”周乃川闻言立刻泄了气，温顺地回应：“娘子，我知道错了。”
当马车颠簸着回到村子后，陌文绒便让小蹬蹬去跟伙伴们玩耍，自己则回房梳洗更衣。待她换好衣裳出来时，周乃川已经将早餐摆放在桌上，正忙着盛汤夹菜。
“今日怎的想起下厨了？”陌文绒一边坐下一边用筷子夹起一块糖醋鱼尝了尝，果然味道远胜于她所做。
“今晨去了衙门，顺便聘请了两位厨娘回来。”周乃川边说边递给她一碗汤。陌文绒饮尽一碗热汤，眼中流露出满足的笑意。
“真不愧是县令大人，连家中的厨娘都如此出色。”
周乃川闻言，面带笑容地回应。
“既然如此，我们日后便好好享受这口福吧。你偏好何种风味的佳肴？我命厨娘精心准备。”
她轻笑着回答。
“甚好，我钟爱清蒸鲈鱼、油焖笋尖、酱牛肉，还有……”
“还有何菜？”他带着宠溺的笑容追问。
“还有豆腐炖鲫鱼、酸辣土豆丝、西红柿蛋汤、清炒芦蒿……”她如数家珍般继续。
周乃川听后，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这是要我把鱼翅也摆上桌吗？”
陌文绒咯咯笑着。
“我是有些贪嘴了，不过你只需记住那四道菜即可。”
周乃川无奈摇头。
“好吧，我会吩咐厨房按照你的喜好来准备，只是每样菜肴少做些，免得食材浪费。”
陌文绒点头同意，心里却想，自己其实并不挑食，尤其在这个现代，一顿饭花费上千都觉得奢侈。“爹，听说你娘亲已经离世了？”陌文绒在用餐时突然开口询问。
慕敬豪轻轻点头回应：“是的，我娘是为了救我而牺牲的。”陌文绒闻言，不禁轻叹一声。
“这样的悲剧我还真是头一次听说，她为了保护你真是拼尽了全力。”
“因此，我必须珍惜生命，坚强地活下去。”慕敬豪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陌文绒柔声安慰道：“你娘肯定也希望你能够幸福快乐，不希望你心中充满仇恨。”
慕敬豪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的哀伤，沉默了片刻后缓缓说道：“她一定希望我过得幸福快乐，不希望我活在仇恨之中。但我不会因此沉沦，即便她已经离开，我也要继续前行。”
他的声音虽然低沉，但每个字都透露出坚毅的决心。
陌文绒见状便不再多言，毕竟慕敬豪年纪轻轻就已是举人，自有他的傲骨和坚持，否则他也不会在考中秀才之后还继续深造，他娘也不会为了他冒那么大的风险。
餐后，周乃川送二哥和林萍儿回家，沐震山则匆匆忙忙地赶回家帮忙收拾摊位。
今天陌家有客人到访，他不能失礼，所以很快也离开了。
小蹬蹬拉着唐氏的手撒娇。“奶奶，咱们家今儿个有什么好玩的吗？”小孙子好奇地眨巴着眼睛，一脸期待。
唐氏轻轻**了**他的鼻尖，笑着回答：“你这个小捣蛋，今天我们要卖新衣服啦，你想不想去看看呀？”
陌文绒转头望向林萍儿，温柔地说：“娘，您带着孩子们去逛逛吧，买些喜欢的东西回来。”
“好嘞。”林萍儿眉开眼笑，领着小蹬蹬和小桃欢欢喜喜地去购物了。现在她手头宽裕了些，不再为生计发愁，反而能让两个宝贝孙子多长长见识。
“要是累了，你们就先歇会儿，我去看看娘那边怎么样了。”陌文绒转向周乃川，关心地说道。
“不累，我陪你一起去吧。”周乃川提起手中的包袱，里面装着他们今天的收获。
两人一同朝唐氏的院子走去。路上，陌文绒忍不住好奇地问：“今天你遇到那个人，感觉挺古怪的，你怎么认识他的呀？”
周乃川挑了挑眉，反问：“你不知道？”
“我知道一些，就是想知道你怎么会招惹上他。”陌文绒微微皱眉，显然对这事有些担忧。“他该不会是因为我们去了北隅城，追过来寻仇的吧？”陌文绒疑惑地问道。
周乃川微微摇头：“似乎并非如此。”
停下脚步，周乃川转身，目光如钩地看着她：“你以为，他会不知道我们是谁吗？”
陌文绒一怔，随即轻轻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我真是糊涂了！你在京城住了三年，他又长期驻守北隅，对京城的情况了如指掌。你是周家的少主，他怎可能不知晓？”她忽然心中一动，“难道是慕家派他来刺杀我的？”
周乃川淡淡地说：“这么说也不尽然，他虽不知有我，但确实猜到我与北隅城的周家关系匪浅。”
“我们去会会他，别让他溜了。”陌文绒提议，她还没弄清楚对方的底细，心中难免忐忑。
她隐约觉得，这人可能和她母亲的死有关。
“好。”周乃川答应。
两人走进院子，便听到里面一片欢声笑语，几个孩子正围着一个男子玩耍。
“阿珂哥哥，你能教我怎么射箭吗？”一个小女孩撒娇地说着，她脸蛋微红，大眼睛闪烁着光芒，皮肤白皙光滑，长得十分可爱。“这些我可不懂。”男孩带着一抹调皮的笑意说道。
“那就找个好师傅来教你吧。”陌文绒建议道。
“不要，我就想跟着阿珂哥哥学。”男孩固执地说。
陌文绒的目光转向一旁的小丫头，这就是传说中的小铃铛？
“你是阿珂的妹妹对吧？快过来，阿珂在这里等你呢。”陌文绒向她招手，示意她过去。
小铃铛的眼睛灵动地转动着，显得非常聪明伶俐。
她快步跑到陌文绒面前，甜甜地喊道：“婶婶好。”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陌文绒温柔地询问。
“我叫慕玥，已经七岁啦。”小丫头声音清脆，回答得干脆利落，她的小脸圆润，看起来生气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