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如履薄冰

李烨一五一十地给张高良讲述了昨天的种种，从周子玉接到的警告电话，到司机那未接来电的神秘，再到他自己的一肚子猜测。
张高良听完，电话那头静默了好一会，正当李烨以为领导需要时间消化，准备挂断时，张高良那沉稳又带着几分寒意的声音响了起来：“李烨，手里有实锤吗？”
李烨脑子飞快转动，回答说：“张书记，线索嘛，挖挖总能找到些头绪，可机会这东西，错过可就没那么容易回来了。”他知道张高良来泸州可不单是为了摆弄煤矿，那不过是冰山一角。
况且，他和周子玉的计划还八字没一撇呢。现在扳倒杨远朴时机未到，不如显得识大体些。张高良那种书卷气十足的领导，多少带点理想主义情怀，这套话术对他挺受用。
张高良在电话那头轻轻叹了口气，语调温和地给了李烨一番鼓励。李烨这通电话，不光是为了汇报功劳，更重要的是想让张高良多关注一下王连所。
这家伙肚子里的料不少，只要能撬开他的嘴，后续的事儿可就顺多了。张高良听后，只淡淡回了句“知道了”，李烨一听这味儿，估摸着张书记心里早有盘算。于是，两人又闲聊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回到客厅，李烨问周子玉：“中午想吃啥？”手指一指助理，又开玩笑似的问：“别告诉我，她也打算住这儿。”
周子玉摇摇头，否定了第二个问题：“她住这儿太惹眼了。”
李烨撇撇嘴，心想：你住这儿就不惹眼了？楼上就是治安主任，谁知道还有谁在暗中盯着呢。
周子玉继续说：“我打算等会儿带她出去溜一圈，晚上我自己回来。”
李烨眉毛一挑，心说这是要给杨远朴设个套？周子玉不管李烨怎么想，又补了一句：“别的事，晚上再说。”
李烨没再多问，直接拿起手机预订楼下餐馆的午餐。周子玉哪会亲自下厨，李烨虽然能炒几个简单的菜，但今天实在懒得动手。
饭后，周子玉指挥着助理清理李烨房间里的杂物垃圾，准备出门前的最后整理。
她自个儿麻利地把李烨房间里的衣物一股脑儿收拾出来，门一关，溜达去了！望着紧锁的卧室门，李烨一脸苦笑，心里暗道：这下子，家里成她的地盘了。
本想下午继续补觉，可昨晚那场山体滑坡让李烨放心不下，琢磨着得去查探查探村里有没有受啥影响。于是，他一个电话打给了夏守振。
夏守振在电话那头告诉他，早上已经挨个给各村打了电话，就一家的牛棚不幸被水淹了，其他都没啥大事。这会儿，夏守振正忙着调度挖掘机抢修道路呢。
李烨听罢点点头，猛然想起自己车里还有一堆重要资料，便请夏守振想想办法，调个吊车把他那辆倒霉车给吊上来。
接着，他又拨通了刘昊杰的电话，请他派辆车送自己去现场。
路上，刘昊杰瞧着李烨严肃的神情，心里直犯嘀咕。他早上听说事故路段有两辆车遭了殃，一辆货车司机当场遇难，另一辆黑色桑塔纳翻下了山，生死不明。
一想到昨晚李烨那紧张的来电，刘昊杰几乎断定山下的车就是李烨的。他不禁好奇，昨晚到底发生了啥？
李烨却丝毫没打算跟刘昊杰透露半分。车开到昨晚事发地，绕了两圈后，李烨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离他和周子玉停车点不远处，一块巨石赫然横在路上，显然是从山上滚下来的。如果这石头再偏那么一点点，朝着他们的方向滚来。
顺着石头滚落的方向望下去，李烨看到自己的车半截身子已被泥石埋住。人啊，身处险境时还能强作镇定自救，可一旦脱险回想起来，那份后怕劲儿就上来了。李烨此刻就是这滋味。
眼看要把车弄上来不容易，李烨不愿干耗着，简单跟夏守振交待几句，就拉着刘昊杰下山了。到了车附近，李烨打算自己爬过去取东西。
刘昊杰一听就急了，说什么也不让李烨冒险，毕竟上方还在施工，万一再触发泥石流呢。
李烨哪里不懂这危险，但车里的文件非同小可，关乎机密，哪能不管不顾。昨天逃命时顾不上多想，现在想想，这事可大可小，他不想在这节骨眼上出差池。
见劝不动李烨，刘昊杰一狠心，决定自己下去。李烨见状，笑着摆摆手说：“叔权，有你这份心我就很感动了。”说完，他挥挥手，小心翼翼跨过护栏，一步步往下滑去。
刘昊杰二话不说，转身从车里拽出个包，紧跟李烨脚步，坚定地往下滑。
两人如履薄冰靠近车子，李烨一拉车门，却发现它已经扭得不成样子，纹丝不动。正打算折返回去取工具，刘昊杰已从包里抽出一根撬棍，动手干了起来。
两人合力之下，扭曲变形的车门硬是被撬出了仅供一人挤入的缝隙。刘昊杰干脆利落，没等李烨吩咐，自己就猫腰钻进了车厢翻找起来。好在李烨机智，昨日出门前特意给文件套上了防水袋，它们这才躲过了一场“雨劫”。
文件到手，李烨也没现场检查，匆匆一瞥便催促刘昊杰撤退。
回到车上，李烨仔细翻阅了文件，确认无误后，抬头对刘昊杰说：“刘主任，麻烦送我回去吧。对了，贾书记今天在办公室吗？”
刘昊杰想了想，回道：“今天没见贾书记的车离开。”李烨点点头，没再言语。
回到办公室，李烨先是把文件复印了一份，原版则妥善保存。这次经历给他敲响了警钟，往后无论何时，备份文件的事儿绝不能再偷懒。
他思忖片刻，拨通了贾书记联络员的电话，打听贾书记晚上的日程安排。不一会儿，联络员回复说贾书记正在办公室。
到了贾书记那儿，对方没摆架子，让李烨坐下后，摘下眼镜揉揉眼睛，关切地问：“小李，听说你昨天遇上了泥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