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妓女治病

    冷风习习的夜里，赵茯丹拖着裙摆在街上走着，一声不吭，面沉如水。
    身后，是步步变远的闻香院。 
    “二小姐？”
    刑枝抱着双臂跟在后头，看她神色不对劲，便试探着唤了她一声。
    赵茯丹停住脚步，缓缓转过身来。
    街边昏黄的烛光下，她定定望着刑枝那张显得有点不近人情的冷酷脸。
    “你不是会轻功吗？你带我上去看看。”
    “去哪儿？”
    “刚才那个房间。”
    星光璀璨的夜空下，刑枝单手搂着赵茯丹的腰，脚尖点地腾空而起，无声地翩翩在夜色里，像展翅的大鸟，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房顶上。
    那骨节分明力量感十足的手指微微一动，便揭开了一片瓦，没弄出一丁点动静。
    赵茯丹来不及佩服她是如何辨别房间方位的，连忙趴身下去，往灯火通明的房间里看。
    还是刚才那个房间，地面上的血已经清理干净了，刚才被踢得小产的女子也不见踪影。
    里头人比刚才少了，只三三两两落着几个，都正手忙脚乱地给自己梳妆。
    她们衣衫发丝颇显凌乱，赵茯丹不由得猜想，她们应该是刚接客完了，收拾打扮一番，又要出去。
    刚这么想着，就见一道绿裙人影站起身，匆匆忙忙出去了。
    赵茯丹在顶上，只能看见她们的头顶。
    但她一点都感觉不到她们身上有前院半分的欢活气息。
    “啊——”
    突然，下方一道惨叫声传来。
    赵茯丹扒着瓦片的手一紧，脑袋循着声音微微一偏，就看见房间角落里，有三个女人。
    一个女人岔着腿正对着她，一身鲜红衣裙被撩到腰上，整个人颤抖个不停，浸湿的发丝贴在痛苦的脸上，显然方才那声惨叫就是她发出的。
    她控制不住地想将双腿并拢，左边的女子却大力按住她，右边的女则用烧红了的碳，夹着往她腿里按去。
    又是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惨叫。
    赵茯丹目眦尽裂，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刑枝。
    夜空下，刑枝对她轻轻摇头，没出声。
    沐着霜白的月光，赵茯丹又转过头，继续往里看。
    却大概是受到了震撼，忘了控制手掌的力道，底下的一片青瓦咔的一声碎裂了，赵茯丹眼睁睁地看着一角碎片掉下去，吓得全身发僵。
    碎瓦落地，惊得房间所有人都抬头。
    “谁？”
    妓子们不约而同地出声。
    一个身材粗壮的男人从旁边现出身来，一时间还没发现顶上的动静。
    “怎么了？”他问。 
    下一秒，赵茯丹腰身一紧，身子一轻，溢出的惊呼声被一只宽大有力的手掌又捂进了嘴里，目送着房顶离自己越来越远。
    安全落地后，赵茯丹心有余悸，毫不停留往回家的方向走。
    “刚才她们在干吗？”她边走边低声问。 
    两个人欺负折磨一个人？看着又不像。
    “在治病。”刑枝言简意赅。
    “治病？”
    赵茯丹惊了一下，又想通了，心底又是一片悲凉。
    很多她觉得无法理解的事情，是这个时代正真实发生的事情。
    那妓子定是染上脏病了，能被卖进妓院的，多数是家里穷，又不受重视，根本没读过两本书，更加没读过医书。
    想当然的，发现姐妹染了脏病，就用那烧红了碳，烫个疤，等疤掉了，病也就好了。
    唉。 
    她在心里叹气，作为一个现代人，她知道那些病是有多难治的，今晚的痛苦，那个人也只是白受了而已。
    都是一群可怜的人。
    赵茯丹回忆着那张痛苦得紧闭着眼的脸，只觉得有两分熟悉。
    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一张艳光四射的妩媚脸庞，她喃喃道：“不会吧……”
    “什么不会？”
    “我好像见过她。”
    百花宴上，一袭红裙夺人眼目的瑶琴。 
    悄无声息回到茯苓院后，书香荷香两个丫头还守着一盏灯笼等候着。
    赵茯丹心头一暖，在二人的伺候下，卸妆洗漱。
    书香比荷香细心些，伺候小姐泡澡的时候，她发现小姐今晚频频走神。
    “小姐，你是不是累了？”
    “没有，”赵茯丹从水里抬起一只手，搭在木桶壁沿上，有气无力的，“只是觉得很多事情无能为力。”
    “小姐，有些不好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您心地善良才会为此伤神，快别想了，洗完澡好好休息。”
    “嗯。”赵茯丹扯出一抹笑。
    翌日。
   赵茯丹带着一枝两香前去玉液坊验工。
   整个三层铺子已经打扫得一尘不染，从小院带过来的百十来瓶的纯露香水也都按区域摆放好了，只等明天开门就能售卖。
    手里还有些订单，赵茯丹已经通知了人，明天来铺子里取货，让那些小姐夫人们，熟悉熟悉地儿。
    走到临窗凭栏，赵茯丹往街上瞟，惊讶地发现那家关门的酒铺，门匾上居然也盖着红绸，大门虚掩着，门口有两个灰衣小厮，正在搬着迎客松盆景。
    “怎么回事？”赵茯丹回头看着身后的狄云。
    “属下也是今天才看见，想必是原先的老板不干了。”
    “哦？这动作，倒是挺快。”
    快赶上她自己了。
    “属下这就去打听打听，看新铺子是做什么的。” 
    “我也一道去吧。”
    正好结识一下新邻居，说不得往后还得互相帮忙呢。
    那些老店铺不容易融入，跟她一样初来乍到的，更加容易结交。 
    下了楼，赵茯丹等人横穿过街道，来到对面铺子的阶梯下。
    两个干活的下人看见这么大阵仗，不由得停了手里的活，疑惑地看向为首的赵茯丹。
    “两位小兄弟，”狄云笑呵呵地上前，拱了拱手，“请问你们老板这是不做了吗？我等了好几天，就为了那一口酒呢。”
    两小厮皱眉，其中一个道：“我们不是先前酒铺的人，这铺子换人了。”
    狄云哦了一声，又问，“敢问你们是做何生意的？可否见见你们的老板，大家不妨一起吃个饭，认识一下。”
    “不见，我们只是干活的，别的什么也不知道。”
    两人不愿过多交谈，没再理会狄云，转身干活去了。
    赵茯丹抬头看着那盖着牌匾随风摇曳的红绸，在阳光下越发鲜艳夺目，不禁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