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一眼,我就不再多看,毕竟老张家的事儿太邪门,我生怕自己再招惹麻烦,收了老张的钱,就去院子里开始准备接下来的席面了。
但是切肉的时候,我心里总是觉得很不舒服,我进屋的时候,分明闻到了一股油漆味,屋子里没别的新物件,这油漆味肯定是从棺材上来的。
这是很忌讳的事情,毕竟油漆味道不散便下葬,日夜熏着尸体,不吉利。
一般这样做,就代表着葬主很不重视这个死掉的人,匆匆埋了就算了,可是老张家就这么一个伢子,那么棺材里装的是什么人?
难道是那个女人?
想到这儿,我的手下一乱,菜刀割伤了中指。
我连忙把刀放下,匆匆的跟帮工的小伙子交代了一下,我要去一趟卫生所,然后就跑了出来。
离开老张家大院不远,我回头看了一眼,确认没人跟着,然后脚下一拐,没有去卫生所,反而来了黑三的铺子。
黑三家单传四代,都是做棺材的,因为用的木料好,价格实在,基本上周围几个村里用的棺材都是他家的。
见我来,黑三有点意外,问我不是在老张家帮工吗,怎么这个时候跑出来了。
我走得急,喘了一会儿后才问他,老张家的那口新棺材是怎么回事。
提起那口棺材,黑三脸色一变,支吾半天也没说出了一二三,最后很认真地告诉我,这事儿别问,惹晦气。
我急了,抬腿踹了他的屁股一脚,让他赶紧说,从小到现在一块玩了小二十年了,有什么事儿还不能告诉我。
黑三很为难,嘟囔着是为了我好,但是见我非要问,也只能告诉我,这棺材的确是从他这儿买的,昨夜刚刚漆好。
我打眼一看,阴三铺子里横七杂八的放着不少棺材,有点想不通,这么多现成的棺材,老张干嘛犯忌讳,要买一口新棺材?
黑三左顾右盼看了看,小声的告诉我,那棺材使的不全是木料,里面还有一层铁皮。
棺材里用铁?这算是什么路数?黑三摊手,表示他也不知道,但是估计和老张家的那个小媳妇儿有关系,大家虽然不说,但是都心知肚明,这平白无故的多了一口棺材,要装谁还不明明白白的吗。
我心里咯噔一下,想起了那天夜里那个女人拉着我哭的样子,和她离开时候的那个绝望而又怨毒的眼神……
我本来以为冥婚就是走个形式,可没想到是要用活人殉葬。
问清楚事儿以后,我低着脑袋往老张家走,心里盘算着要不要报警。
可我心里又没底儿,万一警察来了一看,里面装的不是那个女人,跟老张家闹僵了不说,估计大半个村子都得戳我脊梁骨。
带着犹豫,我回了老张家,刚一进门,突然一只干枯的老手拉住了我的手腕,老张阴森森的看着我的手,问我不是去卫生所了吗,怎么伤口没包扎。
他浑浊的老眼向上一挑,似笑非笑的问我,不会是去了别的什么地方吧?
我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把自己的手缩了回来,说医生没在给搪塞了过去。
老张盯着我看了半晌,点了点头,让我跟着他进屋子,他给我包一包,别把血滴到菜里,不吉利。
我勉强笑了笑,然后跟着他进了屋子,趁着他去找绷带的时候,我悄悄地凑近了棺材。
屋子里很安静,这个时候我突然听到了一阵微弱的响动,仔细一听,有点像是上学的时候用指甲挠黑板发出来的声音。
再仔细辨认一下,我很确定,这声音就是从棺材里发出来的。
里面果然装了一个活人!
心思不定的时候,突然有人一拍我的肩膀,老张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问我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灶边放着那把明晃的柴刀,我哪敢说自己发现了什么,只能摇了摇头,然后由着他帮我把手指包好。
伤口处理完,老张便催促我赶紧去弄席面,今天还有邻村的亲戚要来。
我心不在焉的点头,随后走出了屋子,那微弱的声音也就像是不见,像是从没有出现过一般。
但是听不见不代表就能不在意,一下午我都在想,我到底该怎么办,要不要报警把这个姑娘救下来,可是一想自己在村里被人指指点点的日子,这样的冲动就被我按了下来。
日头西落,老张家人气多了些,我按理应该和老张一桌,但是觉得不舒服,自己盛了一碗干粉菜,在门口蹲着吃了起来。
兴许是心里有事儿,吃着东西也觉得没味儿,那个姑娘正是好年纪,就这样被塞进了棺材里。
我实在是有点于心不忍。
为了不把事儿闹得太大,我决心先跟老张谈谈,毕竟这是违法的事儿,要是让他知道,我已经发现了他的行为,也许能让他放那个姑娘一命。
可当我把老张叫来,说清楚这事儿以后,老张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矢口否认了这事儿。
我没辙,只能告诉他,要是谈不拢,就只能给派出所打电话了。
老张听完,一把揪住了我的衣领,让我别多管闲事,好好想想我爹是怎么死的。
说完,用力把我一推,晃晃悠悠的走了。
我爹当年就是替别人鸣不平出的事,这事儿也是我心里过不去的一道坎。
但是不管怎么说,我发现自己还是没办法就这么看着一个姑娘这么死了,这叫道义,我学历不高,但是知道怎么做人。
我一咬牙,掏出手机要给派出所打电话,可是打了七八通,不是占线就是无人接听。
我想再试一次,可突然手机屏幕就黑了。
阴风阵阵,我后背一僵,今天白天一直惦记着那姑娘的事,忘了自己现在还被脏东西纠缠。
我不敢在没人气的地方待着,急忙跑到老张家,想要找村长,眼下只有他才能帮我。
但好巧不巧,我找到村长的时候,他已经醉死过去,怎么叫都叫不醒。
没辙,我只能灌了一口老白干,然后准备去找黑三帮忙。
但是我一到棺材铺子,就觉得不对劲。平常这个点黑三应该在铺子门口支张桌子和那些狐朋狗友玩点挂彩的扑克,可今天一反常态,屋子里的灯都没开。
难不成黑三出事了?我急忙掀开门帘,走了进去,抹黑开了灯,猛地发现屋子的角落里有一团黑影!
我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是黑三蹲在角落里,一脸害怕的样子。
黑三的底细我很清楚,他家做了四代棺材,稍微有点辟邪的门道,小的时候一起去后山那个坟圈子的时候,他都没吓成这样。
他回头,发现是我,一把抱住我的腿,让我救救他,有脏东西要他的命。
我皱眉,问他是不是做什么亏心事儿了,黑三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
这几天就老张家出了事儿,黑三这么害怕,肯定和老张家脱不开关系,我不问缘由,只是告诫他,现在有一个机会能救人命,愿意跟我一起去老张家的话,抄上家伙,帮个手。
黑三一听老张家,连忙摇头,我叹了口气,也不强求,让他帮我给派出所打个电话。
他犹豫一会,最终还是掏出手机,帮我打了这一通电话。
邪门的是,他打就能打通,我掏出自己的手机一试,还是无人接听。
好在把事儿说清楚以后,派出所说很快就派人,让我们先把现场控制一下,把人救了。
我一咬牙,从黑三这捡了一把冬天夹蜂窝煤用的火钳子,然后便向着老张家而去。
见我手里拿着家伙,本来在吃喝的人都停了嘴。
我咽了一口唾沫,但是来都来了,索性把心一横,快跑两步,趁着人们还没反应过来,冲进了屋子,用铁镊子撬动了棺材板,然后猛地一用力,便把棺材板子撞了下去。
可是我来迟了一步。
棺材里果然有那个姑娘,只不过雪嫩的脖颈上青筋毕露,眼睛外凸,全是血丝,手上的指甲已经翻开,血肉模糊,还保持着挠棺材板的动作。
身子已经硬了。
随后她的眼睛猛地动了一动,直勾勾的看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