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真面目

　　围观的众人纷纷恍然大悟。
这男人看来是个道行很深的鉴宝高手！
个别鉴宝者也是打心底里赞叹其造诣高深，目光毒辣，对这“赝品”的鉴定更是字字珠玑。
这下，就看眼前这个叫做叶言的傻子该如何应对了。
不料，叶言认真听完口罩男的话，没有丝毫被拆穿的惊慌失措，反而淡淡地笑了。
“不错，先生一听就是个行家，不过你有没有想过，和这幅画本身一样，这画轴也被这光滑的蜡涂抹过呢？正因为蜡太光滑，所以造成了画作和画轴之间完美契合的假象？”
“真是信口开河！”口罩男明显恼了，眼中都带着些许的怒气，忍无可忍取下口罩。
“吴某我在收藏界混迹了二十余年，还从来没听过这种离奇的事情，你所说的这种情况绝对是你自己编造的谎言，还真当把我当外行糊弄？”
在看到摘掉口罩，男人的真容后，人群中顿时发出了一阵惊呼声。
“我认识他，这是山河似画公司的董事长吴工！”
“对对对，我前不久刚看过他的财经专访，山河似画是富东最大的文化传媒公司，主营业务就是售卖字画，这二十多年来，吴工更是亲力亲为，到世界各大拍卖行去买画，他们公司还有不少徐悲鸿和张大千等大师的作品。”
“你out了，山河似画公司现在不光是买卖名家的画，自己也培养了一批小有名气的画家，而董事长吴工是其中最有造诣的那个，他从小就是个画痴，对字画有着很高的天赋，甚至不少达官要人都想要他去府上作画来着。”
“这也未免太违和了吧？这吴工不是应该出现在各大拍卖行吗？他怎么也来这不起眼的古玩市场溜达？和印象不太搭啊！”
“这小子这一次算是栽了，被吴董当面拆穿，还口口声声说真迹，无疑是踢到铁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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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一开始就笃定叶言的画是赝品，后来吴工毒辣的点评更是引得了他们的一致赞同，而如今，吴工的真实身份更是进一步升华了其措词的可靠性。
一时间，大众基本是一边倒地认定叶言是骗子，均想等着看他狼狈出丑，自打自脸。
周星星也一眼就认出了吴工的身份，赶忙给叶言使了使眼色，示意他道个歉完事。
说起来，叶言这人实在是太好强了，强烈的自尊心不允许他退缩，所以硬生生坚持手中这假画是真迹，而今遇到了真正的行家，这次估计面子里子全都丢了。
看到对方是吴工，叶言的眼中也飞快的闪过一丝惊讶，不过却也没有影响他多少。
只见其扭头望向身后看热闹的老板，问道：“老板，请问你这里有醋吗？”
老板犹疑地看着叶言，不知所以然。
“醋？你要这玩意做什么？总不至于是要拿来喝的吧？”
叶言微微摇头，一字一句的道：“之前我不是说过么？这《春雨戏鸳图》表面附着了一层蜡，唯一可以祛除这蜡的方法，便是用醋。”
老板一听，嘴角略微抽了抽。
“你别告诉我，醋可以消除你所说的画作上的蜡，使其变成真迹？”
这叶言该不会被吴工拆穿，逼得走投无路，一时情急下精神失常了吧？
亦或者，他想把这画直接毁掉，消除他撒谎的证据？
“单纯的醋自然不能，要搭配一定比例的水，醋水融合，再加以特殊的祛除手法，方才能露出这画作的真容。”叶言说的头头是道，仿佛跟真的一样。
老板险些笑出声来。
尽管他没吴工那样高超的造诣，但入行也几十年。
用醋水来涂抹在画作上，鉴宝证明的方法，还真是别出心裁。
嗯，说的好听点叫别出心裁，不好听点就是脑残行为。
不过，到了现在，他也来了兴致，想看看叶言该怎么收拾眼前的烂摊子。
所以，对于叶言的要求，老板并没有拒绝，飞快的打了一碗醋和一碗水过来。
“扑哧......”
人群里面，已经有人笑出声。
但更多的，是竭力克制，等叶言失败后再哄堂大笑。
反观吴工，在听到叶言居然要用醋来涂抹那幅笔墨画时，脸上更是现出了无语凝噎的表情。
他从小就对古画极其有兴趣，所以长大才从事了这一行，同样的，他自然知道许多传统乃至新型的鉴画方法。
但醋水鉴画，他也是闻所未闻，堪称生前第一次见。
“慢着，我记得之前在一本古书中有过记载，一种名为“障眼蜡”的东西，不过具体是怎么说的我也忘了。”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低声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话轻飘飘的落入吴工的耳里，却让他精神一震。
障眼蜡？
他知道这东西，可是那不只是传说吗？
传说在兵荒马乱的战乱年代，那些文人墨客或是大户人家，通常会把自己家里珍藏的字画抑或是其他的古董给涂上这种“障眼蜡”，掩藏字画和珍宝原本的面目，让他们看起来平平无奇，这样就不会被盗贼抢夺或是买卖！
可是这东西，真的存在吗？
吴工屏住呼吸，抬眼看向叶言。
此时叶言为了让围观群众看清楚些，已经把画作铺开，放在了地上的一张空白宣纸上边。
他将醋倒入一些进空碗里，接着加了一些水，然后将碗举到眼前仔细看了看，似乎不太满意，又往里边加了些醋。
叶言又郑重地看了一眼这幅《春雨戏鸳图》，手腕一动，碗里的醋水便缓缓倾泻到那幅画作之上，看着它们缓缓流淌，最后汇入到画轴中。
他的动作极其优雅，以至于好事者都忘记了嗤笑，屏息凝神地看着他那行云流水的动作。
“哐”地一声，叶言将手里的碗放下。
这声响也惊动了看得入神的众人，见他如朝拜般一脸认真，纷纷笑得前俯后仰，而其中那个为叶言提供醋水的老板，更是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这憨批是真的黔驴技穷了吗？
居然还真的用这醋水浇在赝品之上！
实在是太滑稽了！
今天这古玩市场来得太值了，非但见到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吴工，还免费看了一场笑话。
听过到众人的嘲笑声，周星星有些于心不忍，刚想出声劝劝叶言别逞强了，可目光往那幅沦为笑话的画上一瞟，顿时一道雷霆直接劈中了心脏，将他彻底震傻了。
只见一层透明色的白色物质竟隐隐浮现了出来，这层白色物质看起来极轻极薄，像是漂浮在《春雨戏鸳图》之上。
而且看起来是一整片，丝毫没有龟裂。
那浅褐色的醋水竟然渐渐融入到那层物质之中，见吸收都差不多了，叶言又往上边淋了一些醋水。
哄笑声越来越小，最后变得静寂无声。
人们一脸呆滞地盯着那《春雨戏鸳图》，而那个老板更是连眼睛都不眨，满脸的震惊。
就连周星星也傻在了原地，久久难以回神。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叶言依旧是神情自若，他叫醒发呆的老板，向他要一把镊子。
这一次老板没有再问缘由，小跑着为他取来了镊子。
转瞬，叶言将那覆盖在画作之上的薄蜡给摘了下来，而后又用刮刀将画轴处蜡给轻轻刮去。
终于，那幅被掩盖了真面目的《春雨戏鸳图》赫然映入围观者的眼帘，让他们纷纷倒吸一口凉气，才七嘴八舌发出惊叹。
露出真容的《春雨戏鸳图》自带一股古色古香的书墨香气，构图巧妙，线条刚柔并济，粗细适中，明暗清晰，相得益彰，色调柔和而明丽，运笔变化丰富，无论是空间感还是层次感都是绝佳。
一些懂行的人开始啧啧称叹，此画运笔外柔内刚，时而挺拔有力，时而委婉柔和，的确是有着吴道子飘逸圆转的气息。
云雾缭绕的凉亭石柱上那些雕刻成为了点睛之笔，古老的石狮子与驻足上边的水鸟栩栩如生，动静相宜，既有小桥流水的恬静雅致，又有游船戏鸳的活灵活现，给人一种欢快与寂寥的违和感。
画中的元素极其复杂，凉亭，石刻，石桥，流水，游船，鸳鸯，全都在此刻跃然纸上，让看画的人也不由得身临其境。
而最惹人眼球的，还是那个游船上矗立的衣袂飘飘的文人，一支横笛放在嘴边，一堆鸳鸯围着小船嬉戏，似乎是被欢快的音乐所感染。
可那人的脸上却满怀迷茫与落寞，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水中那对鸳鸯，可眼神却黯淡无光，没有交点，似乎在感叹时光的悄然飞逝，又似乎在悲哀自己的怀才不遇。
而水里的鸳鸯虽然只顾着和着乐曲嬉戏，却浑然不知，前边有一条鳄鱼若隐若现，正张着血盆大口等着它们。
这幅《春雨戏鸳图》完美地反映了当时病态的社会，朝廷缺乏人才，而文人墨客却大多怀才不遇，身边随时都可能潜伏着灭顶危机。
这画的寓意深远，令人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