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天台

　　白飞刚到酒店门口，就看见尚芳焦急的站在酒店门口，一身警服也没换，手里还提着她的百宝箱，感情这女人是借着出案子偷偷跑来的。见到白飞，就好像看到救命稻草一般。白飞示意唐诗诗回避，唐诗诗这才不情愿的大步向酒店走去。
见唐诗诗离开，尚芳一把拉住白飞的右手，说道：“快，赶紧走，赶紧离开这里，我哥他疯了。”
白飞笑道：“没事的，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尚芳急的眼泪都流了出来，说道：“他已经不是我哥了，他已经入魔了，你赶紧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白飞说道：“你是了解我的，以前无论你怎么把我摔倒，我都会爬起来，这次也是一样。”
尚芳还想说什么，白飞打断道：“好了，你回去休息吧，我和他之间的事情，我们自己解决，这是男人的事情。”
尚芳傻傻的看着这个男人，看着这个男人倔强的笑，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她轻轻的靠过去，对着白飞深情的一吻。唇分，尚芳的眼角夹杂着泪花，她说道：“答应我，你一定要活下去。”
这一吻，让白飞楞做当场，他看着眼前的女人，心中浓浓的不舍。他笑道：“我能跟你借样东西吗？”
尚芳一愣，问道：“什么？”
白飞说道“把你的录音笔借我。”
“你要做什么？”尚芳警惕的问道。
白飞笑着说：“就算录点遗言什么的，你知道我手受伤了，写不了东西。”
“少来，你受伤的是左手。”
“我是左撇子。”
“我怎么不知道你是左撇子？”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
看着两人的身影，唐诗诗偷偷的拿出了手机，发了一条短信。
晚上，白飞小心的拆下自己左手的石膏，整个左手立刻瘫软的仿佛面条一样，一点力气都没有。他将借来的录音笔放入石膏里面，上面有一道裂缝，是张老五用刀切的。然后他又将手小心的塞了进去。
他自嘲道：“呵呵，现实版窃听风云，且看我怎么识破你的阴谋诡计。”
白飞自知明天一去凶多吉少，但他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一定要去，一定得去。他是一名警察，他在党旗下宣过誓，他不会遇到这些困难就退缩。这是他的信念，他的执着，还有，他的生命。
第二天，白飞就呆在自己的房子里，唐诗诗在门口敲门他都装作没听见。白飞在思考，他在让自己的心绪变得平静起来。他知道等会时间到了，就会九死一生，心中还是有些犹豫的。怕死是人类的天性，白飞也不例外，此时的他不想让任何人影响到他。
终于，11点半到来了，白飞挪着沉重的步子，坐上了44层的电梯。这该死的电梯号，像嘲笑着白飞一般。想去楼顶就必须到44层，然后走楼梯上去。白飞来到楼顶的门前，门上挂了把大锁，不过锁子是打开着的。整个铁门就仿佛一张猛兽的大嘴，等待着白飞自投罗网。
白飞深深的吸了口气，用力的推开了大门，中午的烈日照耀在白飞身上，说不出的难受。他缓缓的走上了天台，天台上什么也没有，只有几个架子，上面晾着好几张床单，遮住了白飞的视线。
白飞长舒了口气，看来他还是没来。白飞预计着赵明一定会来，但他还是希望赵明不要来。此时没有见到赵明，白飞不由得放心许多。
这时，一个声音传入白飞的耳中，让白飞寒毛都竖了起来。
“来的挺早啊。”一个侧隐隐的声音传来，语气却十分平和。
“恩，我来了。”白飞说道。
风似乎配合一般吹来，将床单吹出一个缝隙，一身黑衣的赵明背着身子看着远方，似乎一点也不在意白飞的到来。
赵明转过身，平静的看着白飞，笑道：“怎么？看到我很意外？”
白飞也笑了，说道：“怎么可能意外。有些事情我没有想通，如果想通了，那么你早就被抓了。”
赵明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精彩许多，他问道：“好吧，我承认你很聪明，如今的场合就是你死我活了，所以，我们就来个答辩吧，让你也能变成个聪明鬼。”
白飞脸色一冷，说道：“凭什么死的就是我？”
赵明哈哈大笑，说道：“就凭这个。”他变戏法似得摸出来一把手枪，把保险一开，对着白飞，笑道：“别想着躲，我的枪法可是局里最好的，50米开外能打死蚊子。”这自是吹牛的说法，但白飞不敢赌。
白飞轻轻一笑，说道：“好吧，既然如此，告诉我原因吧。”
“你先告诉我，为什么怀疑是我？别告诉我是小芳告诉你的。”赵明先问道。
白飞说道：“其实最早时候丢枪，我就应该怀疑你。对于韩局长和项厅长的性格，我估计整个局里就只有你了若指掌，对于公安系统的漏洞，你也全都了熟于胸，也就是说，能做到这些还让枪支成功被盗的，只有你能做到。”
赵明问道：“孙大刚为什么做不到？”
白飞笑道：“别问我了，该我问你了。”
赵明平息了自己的怒火，笑道：“好吧，该你问了。”
“王天是怎么死的？”
赵明突然哈哈大笑，说道：“怎么死的？被他的宝贝儿子亲手毒死的，这个老王八估计死都不敢相信，杀死他的居然是他的亲生儿子。”
白飞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看在你就要死的份上，我可以告诉你。这份计划我已经策划了7年之久，我一直挑动着王奇的仇恨。王奇这个孩子太单纯了，他宁愿相信我这个外人，也不相信自己的父亲。我挑动着他们之间的仇恨，又计划了这件事情。我让王奇偷了公安局的枪，以这个为幌子，然后偷走了王天的罪证，最后让王奇亲手送到王天的手中。”赵明的表情说不出的狰狞，他接着说道：“我太了解王天了，我秘密调查了王天7年，他的作息习惯我比他自己的都了解。他的性格我自然非常了解，他儿子给了他的罪证，他肯定会想办法替他儿子顶罪，只要他写了认罪书，我就能顺理成章的搞死他，然后把罪责抛给他儿子。”
白飞心中一阵恶寒，怪不得人都说，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的亲人，而是你的敌人。看着狰狞的赵明，白飞此时的恐惧感也消失不见了。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你倒是聪明，但我也不傻，现在轮到你回答我的问题了。”赵明好像发泄完毕，又回复到了平和的状态。
白飞想了想，说道：“你说孙大刚能否做到，实际上孙大刚根本没有你的条件。他对于韩振英和项清国都没有过多的了解，他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况且，枪支被盗事件，最吃亏的就是孙大刚了，所以孙大刚如果聪明，就不会做这样的事。”
赵明平和的说道：“你想知道我和孙大刚为什么结仇吗？”
白飞意外的点点头，他觉得意外是因为这两个案子虽然时间相近，但实际上风马牛不相及。
赵明开始讲述那个过去的故事。
赵明是个孤儿，实际上原来他不是孤儿，他有一个父亲，他的父亲叫做赵国平，原来的西林区政府拆迁办主任，是他发明了找吸毒人员驱赶钉子户的活计，不过最后却因为故意杀人被判了死刑。那时候赵明只有十几岁，眼看着父亲被枪毙，让自己成为了孤儿。赵明不恨自己的父亲，他恨王天。赵国平身为一个政府领导，不可能亲自去找吸毒人员，他通过一个人在中间搭话，这个人就是王天。那时候王天是个混子，赵国平就找了这么一个人，雇佣这些吸毒人员帮忙做事。吸毒人员比一般混子要可靠的多，只要给他们毒品，就呼之则来挥之则去，他们不会告发，不会乱说话，很快就让赵国平取得了不小的政绩。王天借着赵国平赚了不少的钱，俨然成了那时候的混子头目，换句话来说，就是黑社会老大。当时赵明年纪尚小，眼看着王天混的牛，就背着赵国平跟着王天屁股后面混。后来赵国平出了事情，王天立刻和赵国平划清了界限，害怕事情败露，甚至叫那帮兄弟想办法做了赵国平的儿子赵明。王天手下有一群忠心的马仔，那天晚上，他们将赵明约到市西边的荒郊实施了殴打，把赵明打了个半死并活埋了，多亏赵明福大命大，他强忍着疼痛从土堆里爬了出来，遇到了好心的尚大民，也就是尚芳的父亲。尚大民积极的给赵明治伤，无微不至的照顾让赵明的伤很快就痊愈了，只是当时那些马仔下手太狠，让赵明遭受了永恒的伤痛—他永远不能生育。赵明伤好后，就认了尚大民做干爹，努力的学习，最后在尚大民的保举下进了公安局刑警队工作，一干就是十八年。十八年里，他每每想到过去，想到那个不堪回首的晚上，想到不能生育的人生，赵明的心灵就不断的扭曲起来，他的脑海里只浮现了一个词，报仇，他要报仇，他要王天血债血还。几年的成长，赵明不断的长大，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连王天见了面估计都认不出来。
自从王天漂白以后，他以前道上混的那些马仔就分道扬镳了，赵明抓了好几个，并告诉他们罪魁祸首是王天。让这些马仔们寝食难安，最后逼迫这群刀子上舔血的人杀死王天。只可惜那天王天并没有开车，开车的居然是王天的妻子，最后王天的妻子惨死。
在王天的妻子追悼会上，赵明亲眼看着王奇对着王天怒吼，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查到了王奇的邮箱地址，就编造了一个师傅的身份，用自己加工过的证据给王奇进行洗脑，最终成功让王奇杀死了王天。
此时白飞才明白为什么赵明到现在还不结婚，为什么赵明看女人的眼神那么平淡。
赵明说道：“知道为什么和孙大刚结仇吗？因为孙大刚使用的就是我父亲的方法，他每次用这种方式都会让我想起那个悲惨的过去，我恨他。”
“但你没告发他，对吗？”白飞问道。
“我当然不会告发他，告发他对我没什么好处。”赵明说道，他嘿嘿一笑，说道：“还有什么你不明白的赶紧问，午时三刻就快到了，该送你上路了。”
白飞顿时紧张起来，他想了想，问道：“为什么王天的酒瓶子里的毒和他中的毒不一样？”
赵明哈哈大笑，说道；“这还不简单？王奇都告诉你了吧，他把毒涂在杯子里，而我却把毒放在他的酒里，两只小小的温度计，就足够让他上西天。”
白飞赶紧说道：“不可能，你一直和项清国在一起，怎么可能分身去投毒？”
赵明白了白飞一眼，说道：“怎么不可能，那个家伙一根迷香就能弄倒，玩他简单的很。”白飞突然想到那天项清国的状态很不正常，闹了半天是中了迷香。
说话期间，白飞一步一步的向后挪动，该录的已经录下了，现在是该抽身的时候了。当白飞挪到门口的时候，赵明侧隐隐的声音传来：“如果你再靠近那扇门超过一步，我就崩了你的头。”
此时，天台大门上一个轻微的响动引起了赵明的注意。这时候没有风，那么也就是说，门口站了人。赵明心中权衡了一下，如果此时将白飞杀死，那么他心中的秘密就能保住。他把枪抬起，瞄准了白飞的脑袋，只要他轻轻的扣一扣扳机，白飞的生命就会散去。
就在此时，天台大门一阵剧烈的响动，一个人影向着白飞扑了出来。赵明立刻扣动了扳机，只是那个人影反应特别快，直接将白飞推翻在地，但那个人影却结实的挨了一枪。
待赵明看清那个人影是谁后，他失声的大叫道：“不。”
赵明爬起身，看到那个缓缓倒下的身影，大叫道：“啊，啊。”他扑上去，看着眼前的这个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尚芳。此时的尚芳胸口中了一枪，鲜血不断的涌出来。白飞将尚芳搂住，用右手压住尚芳的胸口，哭喊着说道：“小芳，不要死，不要死。”说道最后，已经语无伦次了。
赵明想上前，但是他忍住了。他失声的看着尚芳哭喊道：“为什么？为什么？”
尚芳有气无力的说道：“哥，别杀他。”
赵明怒道：“不杀他我就要死。”
尚芳此时流了很多血，白飞的手明显压不住，尚芳的身体正在渐渐变得冰凉。尚芳看着赵明，小声的说道：“哥，答应我，别杀他。”
赵明看着尚芳，一字一句的说道：“小芳，哥，答应你。”他无力的将枪垂下。他看了眼尚芳，一步一步的向天台尽头走去。
此时，天台的大门再次被撞开，一伙子特警鱼贯而出，唐诗诗手握手枪第一个冲出来，当她看到眼前的情况已经傻眼。尚芳胸口中了一枪，白飞抱着尚芳失声痛哭。见到唐诗诗，白飞怒吼道：“快，快叫救护车。”
唐诗诗赶紧打电话，特警向赵明消失的天台尽头包围而去，但此时的天台尽头，一阵风吹过，只留下一只手枪在地上静静的躺着。
……
两天过后，林川北的墓园里，白飞一身黑衣，手里捧着鲜花，面前的两座碑上，一座写着尚芳之墓，一座写着赵明之墓。白飞静静的看着尚芳的照片，心里万般滋味。看了一阵，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录音笔，在尚芳墓碑旁挖了一个小坑，埋了进去。
他说道：“小芳，借你的东西还给你了，这下我欠你的又少了一点。”
他看了看旁边赵明的照片，说道：“小芳就托你照顾了。”
他又看了一阵，向墓园外走去。墓园外，一辆警用越野车正等在那里，一个靓丽的身影倚靠在警车上，等待着白飞的到来。
“出发。”白飞大手一挥，像个将军一般。
“去哪里？”
“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