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可是很快，蓝娅被捉住。就在黑尧亲自定下找出细作的计划里，黑尧看蓝娅极力的辩白，那急切的模样，无由让他心中烦躁厌恶以及感到……羞耻。他第一次真心以对的姑娘，却是骗他。
“不要再说了，带下去，”他转身，冷淡道：“关入大牢，”又顿了顿，似下了很大的决心道：“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让她开口。”
因为黑尧的这句话，蓝娅受尽了刑罚。所以，在黑尧进去大牢看蓝娅的时候，她已经遍体鳞伤。
手足腕被特制的铁链锁住，另一端连载墙体上，她的行动范围不超过一米。
黑尧停在她面前，蓝娅顺着黑色的皂靴往上看，蓝色的袍子，一如往昔的身姿俊朗，俊眉修眼。
她看着看着，落下泪来，声音带着颤抖，唤他，“黑尧……”
黑尧转过头问那军官，声音不辨喜怒：“细作可是招了？”
“这女子非常嘴硬，到现在也不肯招出同伙。”
黑尧嗯了一声，看着蓝娅，目光明明是那样深重的痛意，还装作淡然道：“为什么不招？你究竟还要怎么骗我？”
“蓝娅……”
“我没有骗你，没有背叛你，黑尧……你信我。”
“我信你？”黑尧怒极反笑，“你要我怎么信你？你不过是在利用我！”
蓝娅倏地睁大眼，良久，她涩涩开口，“是，我是有利用你。”
蓝娅哭着开口，声音沙哑，“我和你的第一次遇见就是我的预谋，跟着你回营也是我的计划。”
“可是，”她肿得不成样子的手拉住黑尧的袍子，低低道：“我是不想嫁给连和……所以才跟了你一路，抢你弓箭，跟你走。我只是不想嫁给他。”少女的声音越来越低。
黑尧嗤笑一声道：“所以，你偷取我的军情跟他作为交换？所以……”黑尧只觉得呼吸都困难，但还是勉强开口，“你所有的美好，都是在骗我，从头到尾你都在骗我。”
“不，不是！”蓝娅争辩，越发用力的抓住他的袍子。
“够了！”黑尧双目赤红，“是我被鬼迷了心窍才会喜欢你这样一个心如蛇蝎的女子，才会信你，爱你。我甚至想好了要带你回去成亲！蓝娅！”
他一字一顿说：“我最后悔的事，就是爱上你。”
说完他抬脚便走，蓝娅再怎样的用力也无法通过拉住他袍子留住他，只能任由它一点一点的从手指尖滑走。
黑尧走了，蓝娅发疯似的往前冲，嵌在墙上的锁链她拉不动，她越用力脚腕，手腕上就受越重的伤，那些肉被摩擦掉，露出骨头。很快血就染上漆黑的铁链，黑尧走出牢狱还等听见蓝娅大哭着唤他的名字：“黑尧，黑尧……”
含着那样绝望的深情呼唤一个永不会止步回头的人。
那夜身心伤透的少女，绝情悲伤的少年，只留在狱中昏黄的烛火下。
第二天将士来报蓝娅被人救走的时候，黑尧刚刚喝完最后一口酒，闻言酒坛便落地。
许久，那将士看到少年将军直直的看着手掌心，明明是咧开嘴笑，掌心却分明接住了什么湿润。
然后他听到他一如既往沉稳的声音下令道：“攻城。”
此后黑尧一步步变成了闻名边塞的少年将才，那个少女的名字成为他心中的禁地。
一个走上原本该的道路，一个在月芒待嫁。
一年小雪，明月如昔。
黑尧再上城楼，他还是想起了那个少女，他紧紧的抓着心口，只觉得疼的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他飞身跃下城楼，等到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月芒，他鬼使神差的潜入皇宫，隔着花窗看到了蓝娅，她水蓝色的衣衫，独坐在窗前，眸中无波无澜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后，走进来一个男子。穿着代表月芒皇室的服饰，他看着蓝娅满意的笑笑，拍拍手侍从上前，扶起蓝娅，脱下她的衣衫……
黑尧紧握的双拳掐出血来，最后看了逶迤灯火的内室自嘲般的笑笑，转身而去。
他是疯了才会丢下三军，奔赴三天来看他们郎情妾意。这便是黑尧所做的最出格的事。
而后便是在他班师回朝的那天，蓝娅正式嫁给连和。
少年将军带着大军没有一丝迟疑，大漠边城，热血柔情都远远的留在身后。
黑尧流下泪来，问道：“苏苏陛下，您爱过一个人吗？您若是爱过人，就该能知道，失去至爱的那种痛苦。”
“我走的那天，她嫁给了月芒的王子，我想她穿上新娘的装束该是极美的。”
“只可惜，不是嫁给我。我到现在还想着她，爱着她，苏苏陛下，黑尧是不是错了？”
我叹息，答非所问道：“黑尧，你尚有无边年华，你还会遇到其他美好的姑娘。”
他笑起来道：“我知道，可是，”他看向远处某朵不知名的闲云，眸色暗淡下来声音飘渺道：“可是，我再也不会，再也不要如此的爱一个人。”
“苏苏陛下，黑尧太疼了。”
我被感染得也有些伤感，找不到话说，只好陪着哀伤。
黑尧忽的又开口道：“若有一日黑尧战死，苏苏陛下可不可以把我送到边塞安葬？”
我握拳，强忍住想一掌把他拍飞的冲动。
怒吼道：“给孤滚！你要比孤早死我就把你葬在皇陵旁给我家守一生一世的坟！”
黑尧笑笑一撩袍子走了。
男儿行动间，铁甲碰撞发出的细微声响竟惊摄我的心魂，融融春日险些落下泪来。
我想，那个大漠月如雪的夜里，胡装的少女如苍茫山林里灵狐一般灵巧的夺走他的黄金弓，长发飞扬，笑颜如花。
那一刻女子潇洒的身姿便落在他眼里，此生或许都不会忘记。
那个曾醉酒花丛的少年，终究是永远的留在了那夜的大漠之中。而世上活着的黑尧将永远背负着蓝娅而行，那个姑娘就是他一生之前追逐的安稳现世，静默美好。
只是灵狐一般的女子，终究是辜负了她的天真，黑尧的真心。
一年之后，当我洞悉一切把最残忍的东西刨开在黑尧面前的时候，我永远都记得他那时候痛苦的模样，无论怎样我还是会那样选择，我不能无视那个叫蓝娅的姑娘，简单的心意。任由她的爱情风干在遥遥大漠里。
日子就这样不疾不缓的过下去，黑尧偶尔进宫和我说说话。
按说我们之间实在是太清白了，可不知道怎么还是传出我要纳了黑尧……又过了段日子传成了我要立黑尧为皇夫……
我来不及郁闷，到了夏花初初开满枝头的时候，尚书大人就禀报，到了丘辞之盟一行的时候了。
丘辞之盟，乃是流传了七十年的盟约。
那是七十年前，四国纷争的时候，你打我，我打你。最后搞得大家都国力衰退。各小国就亢奋了，被四国压榨了几百年了，纷纷觉得翻身的机会到了。
于是私底下开了个会，纷纷握手联和大军来了。
开始四国还是各打各的，但将吴的丞相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啊，会禁不住的。于是提出个建议，四国国君合力驱逐联军。
须知国君那都是知道舍小取大的，于是纷纷表示愿意抱成一团，雄赳赳的把联军成功的赶了出去。
为了纪念此次联盟，加深彼此感情，就着四国交壤的丘辞定下，三年一聚的约定。
当时的国君或许是真的打出感情来了，拜了兄弟。可须知儿孙之后便是毫无交情可言，四国勾心斗角便又是从没停歇过。
丘辞之盟的弊端便出现了，原本的每次说好的感情培养，最后变成了国力的比试。各种暗杀打压那是防不胜防，还有的国君是死在去的路上。
且，我还是女帝，东沧，云黎，将吴都不太看好。我很怀疑他们也许早就商量好，要不要合力把大陈灭了……
故而，每次丘辞之行我都很忧伤，虽然我都去过。但还都是多亏了杜想，在席间同那三只老狐狸斗智斗勇。
忧伤归忧伤，还是要去的。
按照习俗，去之前要去太庙斋戒三日。
于是浩浩荡荡的去了，本来连着几日雨该改期，可是钦天监说这几日最好，于是不得不去。
杜想是丞相，需要留下来暂时监管国事。所以随我去的除了一众的侍卫就是些文官。
我端坐在马车内，想着当今四国的形式。
当今云黎，将吴帝君太老，而东沧……是个二十岁的，其实只有三岁小孩心智的傀儡皇帝，真正当权的是国相——谢自意。
所以以上都不可小觑。
不过唯一可以得到安慰的是，云黎太子和将吴太子都不怎么样。
一个好大喜功，狂妄自大。一个爱好女色更不怎么样。这就代表着，如果是他们继位的话，未来也许这片大陆上只会有大陈和东沧两国。因为照我看来，东沧权相必定会夺位，虽然现在看来帝位于他不过是探囊取物。
而就杜想前几日给我报上的秘闻来看，将吴怕是有将会有大事发生了，大抵都和皇位争夺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