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主管,这是我的奖金,一分不少地全在这儿了,请收好。”
下午,当林老板宣布已经发了工资的时候,全场一阵欢呼,只有主厨面色坦然。宣布完之后,主厨就神秘消失了,直到半小时之后才回来,手里却拿了一叠钞票。
他把钞票放到苏婉柔的办公桌上,苏婉柔这才明白,原来他是特意取钱去了。
“真是客气了。”她笑着摇头。
主厨却不容她拒绝,一转身就走了,临走还笑道:“话不能这么说,愿赌服输,做人要有品呐。”
苏婉柔再次笑了一下,伸手拿起桌上的电话:“喂,你好,我想订点东西……”
五点很快又到了。
对苏婉柔来说,五点是她的下班时间,但对其他人来说,五点正是忙碌的开始。客人慢慢多起来,店里的人手一发紧张了。
苏婉柔跟每个人都打了招呼,开心地出了门,早有司机在门口等着她了。
依旧是原来接送自己的那个司机。
“苏小姐,真高兴能再次为你服务。”司机深深地看她一眼,语气虽然平静,脸上却有着喟叹的神色。
或许是苏婉柔眼花了,她竟然还从中找到了一丝感激的意味。
“我也真高兴,终于又能坐你的车了。”她笑着坐到后排,真诚地表达着自己的欣喜。
在她的身后,婉若江南又开始了一天当中最后一个、也是最忙碌的一个高峰期。整整五个小时下来,到十点时,人终于渐次少了下来,店里的人已经忙到昏头了。
又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其实已经是将要打烊的时间了,但服务员还是尽职地迎了上去:“您好,请问您几位?”
好像后面呼啦啦跟了一群……不会是来喝酒的吧?服务员心中惴惴。虽说婉若江南主打精致美食,店内环境清新优雅,很少有人在这里呼朋唤友地摆酒请客,但也不排除有个别人就是喜欢这调调,偏偏要在这种地方喝酒。
服务员在心中默默祈祷千万不要是来喝酒的。
不得不承认,她的笑容非常职业而且敬业,但是她很快就惊讶地发现,对方的笑容居然比她还职业,比她还敬业。
“您好,这位小姐,请问您这儿是婉若江南吧?”
笑容是挺职业的,这问题就不怎么职业了。偌大的门头在外面挂着,他还要再问一遍。不过服务员还是尽职地回答:“是的,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
对方的笑容似乎又灿烂了几分。他回头招呼身后的人赶紧进来,一面和气地解释:“您这边订的东西已经按时给您送来了,请您查一下数目和项目是否相符,然后帮我签个字,谢谢。”
订的东西?服务员完全愣住了。
她不得不说:“抱歉,请让我先去问一下我们老板。”
然后她小跑着去找林老板:“老板,我们这儿订了什么东西?人家说到货了,让去签字呢。”
林老板也愣住了,什么时候订的东西?他疑惑着来到门口,却发现那里已经聚集了几乎所有的员工,大家全都在发愣。
他越过人群走到近前仔细一看,也跟着愣住了。
好多好多的水果啊!全都是新的啊!眼下正是冬天,哪里来的这么多水果?谁订的?
“是一位姓苏的小姐订的。”送货的人耐心解释:“已经付过账了,您是老板吗?请您签收一下吧。”
林老板还在发愣,主厨却在一旁感慨:“我那点不到半个月的奖金哪够买这些,苏主管一定是自己贴钱了。”
全部的人再次愣住了。
——————————————
后来凌子轩对这件事情的评价是:你还挺会做人的,我现在后悔放你回婉若江南了,应该继续让你做我的秘书的。
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接近年关了。苏婉柔浅笑着听,听完了就摇头:“我要是继续做你的秘书,可就大方不起来了。”
“为什么?”凌子轩很纳闷。
“你给的工资少嘛,我拿什么大方?”
“呃……”凌子轩当场被噎住,然后恶狠狠地威胁:“你是想让我命令林老板降低你的工资吗?”
这回换苏婉柔当场噎住了。
忘了说了,此时婉若江南的产权已经被转移到了凌子轩的名下。
如果苏婉柔一定要表示喜欢的话,凌子轩的确不在意她继续回婉若江南上班,但前提是,他一定要从江凯手中把股权全部购买下来。
彼时,苏婉柔并没有问他,为什么不连名字一起改了。
她已经知道了婉若江南根本就是江凯出资兴办的,那个名字的含义很明显,有苏婉柔,有江凯,又是个很诗意的名字。凌子轩不会不知道这一层,然而令她意外的是,他只是收购了股权,却并没有动那个名字。
“现在婉若江南已经是一个新近崛起的品牌了,改名的话,你未必做得像现在这样舒心。”
她不说,并不代表凌子轩看不出她的疑问,但他只是这样淡淡地解释。
创业有多艰难,只怕没人比凌子轩更加清楚。当年老爹一手打下凌越集团的江山,但却在盛年时放弃管理权,退位让给了他。他费了多大的工夫,才把凌越集团做成现在的规模,期间的艰辛实在不能与外人道。
如果现在把婉若江南的名字改掉,无疑苏婉柔又要费一番工夫帮助餐厅重建知名度。与其这样,不如让她享受现在的成果,至少现在她是既可以工作又可以享受,但如果一意要改名呢?
茶香氤氲间,凌子轩的目光变得迷离而悠远。
“年货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他收起杯盖,看向面前的乔易玲。
乔易玲向他汇报了一下最近的进展,最后总结道:“基本上一切都差不多了,只差最后的年夜饭。话说回来,少爷打算怎么安排这个年夜饭?”
这真是件令人头疼的事情。头疼的原因在于,早在一个月前,岳姗就放出话来,今年的年夜饭一定要与秘书同吃。
那时候凌子轩的秘书之位还空着。当然,直到现在也空的。岳姗的目的很明显,就是在催他赶紧找个合适的儿媳人选,在年夜饭上由她来拍板。
苏婉柔吗?
凌子轩一阵苦笑。早在上次,岳姗就已经明确表达了对苏婉柔的态度:做事可以,做儿媳不行。
话说回来,谁会喜欢自己的儿子弄个未成年媳妇回家?虽然她实际上已经成年了。
“先放着吧。”他叹息:“到时候再说。”
乔易玲看着他,似笑非笑:“少爷该不会想要到时候随便抓一个去吧?”
“也不是不可以,反正又不是什么最终人选,大不了就找个一看就不合适的,对付过去也就算了。”凌子轩无奈地摸着额头。
但是留给他的时间的确不多了,今天已经是腊月十二了。再过十几天,公司就要放年假了。
有很多员工会选择在这个当口跳槽,因为该发的年货也发完了,该清的任务也清完了,一身轻松好走人。当然,目前为止,凌越集团貌似还没遇到有主动请辞的。
又当然,有员工会在这时候跳槽,就有公司会在这时候破产。比如说,很久以前曾被报纸报出“濒临破产”的路远集团。
左商商找上门来的时候,凌子轩正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一趟。当小韩打电话说左小姐有事找您时,他想了很久,才想起来是哪一个“姓左的小姐”。
“你来干什么?”他重新坐回到老板椅上,冷冷地看着面前站着的女人。
这个女人,他爱了她八年,而她却在他准备求婚的前夕劈腿了。现在,路远集团破产了,那个什么路总靠不住了,又跑回来找他了么?
他凌子轩怎么会吃回头草!
左商商一直微低着头,样子有些局促不安,两只手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见凌子轩发话,她忙抬起头来,但是只看了一眼,她便又低下了头,声音有些哽咽:“我……我失业了……”
凌子轩冷哼了一声。失业?当然,路远集团都破产了,路总都跑路了,她左商商焉还有“业”在?
“那又怎样?”凌子轩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
他是绝情的,这一点,相信左商商无疑应该很清楚。早在她劈腿的那一刻,她就应该想清楚后果的。
果然,左商商的身子震动了一下,似乎是因为没想到他真的会如此决绝。她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问:“轩,你真的……这么讨厌我么?我……”
跟几个月前那次相见比起来,此刻她的模样落魄了许多。身上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地摊羽绒服,脚上蹬着烂大街的雪地靴,手里的挎包一看就是旧货市场淘来的,金属扣上有明显的划痕。
此刻她无助地站在凌子轩面前,眼泪大颗大颗地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