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把谁送到枪口上

左商商散落着头发，微低着头，单薄的身子微微颤抖，随着一下一下无声的哭泣，瘦削的肩膀也跟着一颤一颤的。
这副模样，任是谁看了也会不忍心的。
可惜凌子轩不是那个“任是谁”。他是凌子轩，是冷面无情的阎王！
他静静地等了一会儿，见左商商始终没有话要说，只站在他面前抽泣，脸上渐渐现出不耐烦。
“我很忙，如果左小姐没有事的话，我就先告辞了。”凌子轩重新抓起公文包，踢开老板椅，面无表情地起身离开。
直到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左商商才停止了哭泣，慢慢转过来的脸上哪里还有半分楚楚可怜？此刻那一张脸倒是写满了愤恨与不甘。
怎么会这样？就算凌子轩一向翻脸不认人，但是她不信她这样精心打扮过的样子还是不能激起他念旧的心肠！一定是在这几个月里发生了什么事。她怨恨的目光四下扫了一圈，忽然眼睛一亮，似乎有所发现。
大厅里似乎少了几个人。
左商商又看了一圈，发觉的确少了几个人，至少她没见到助理齐安可和业务部的赵军松。齐安可也罢了，至于赵军松，左商商之所以会一眼就发现这人不在，是因为她对他有着特别的印象。
此人惯于趋炎附势，以前她跟着凌子轩到公司来过，虽然所有的人都猜到了她和凌子轩不同寻常的关系，但真正第一时间就跑上来讨好巴结的人却只有这个赵军松。此人居然不在业务部了，是离职了么？
左商商想了一下，转身走出去找王雪娇聊天去了。
王雪娇是人事部经理，左商商只到公司里来过一次，但那一次负责接待的正是她和当时的总裁助理，现在的副总裁齐安可。所以对于她的身份，王雪娇是完全心知肚明的。左商商深信，自己只凭着那个身份去和王雪娇谈上一谈，也一定会是有收获的。
谈话的结果很让她满意。王雪娇果然没有令她失望，作为一个职场上的老手，她虽然不愿意透露更多的信息，但至少给了她两个明确的答案。
第一，齐安可升职了。
第二，赵军松被发配边疆了。
听到第二个消息，左商商不动声色，但心里却恨不得乐开了花。真是天助她也！以赵军松的个性，一下子从业务部被发配到楼下，她似乎看到了一大条可供自己所用的链子在挥舞。
凌子轩并没有在意左商商会在他的公司做什么。他了解左商商，正如左商商了解他一样。在他的公司里，左商商还翻不了天。
他去见了客户，谈了业务，现在正在返回别墅的途中。乔易玲的电话打来的不是时候，但很显然她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少爷，夫人今天又打电话来了，问少爷准备什么时候安排年夜饭。”乔易玲的声音里透着焦虑，这算是变相*婚么？
凌子轩有些心烦，简单地应了句“知道了”，就挂断了电话。
他有这么大龄吗？他到了需要双亲用这种方式来*迫自己成婚的时候了吗？凌子轩烦躁地甩甩头，觉得为人父母者的思想简直都太奇怪了，怎么他们都笃定自己的儿子娶不上媳妇吗？
抱怨归抱怨，这个事情最终还是要解决。凌子轩叹一口气，决定找个时间跟苏婉柔谈一谈，至少先把这个年混过去再说。
第二天，凌子轩像往常一样驱车上班，却在半路被人拦住了。
拦车的人正是左商商。
“嗨，帅哥，能搭我一程吗？”左商商妆容精致，笑脸灿烂，仿佛昨天那个狼狈的人儿是凌子轩的错觉，现在的她才是最真实的。
她齐肩的长发在耳根处挽起一绺，随意用发夹夹住，薄而细长的嘴唇向上翘着好看的弧度，看着凌子轩的目光充满了诚意。
凌子轩忽然心中一动。
八年前，他与左商商的初遇，跟现在这个场景一模一样。那时候，左商商上学就要迟到了，索性伸手拦一辆车碰碰运气，谁知就好巧不巧地拦住了凌子轩。
她的青春，她的笑容，她的活力，无一不感染着当时的凌子轩。他把她载到学校，然后顺理成章地开始追求她。
往事就像一潭被遗忘的深水，一旦你想起了一些什么，剩下的部分也会不管不顾地一齐向你涌来的。
凌子轩叹一口气，冷漠地点点头：“上来吧。”
左商商有意低垂下来的脸上扬起胜利的微笑。她就知道，他是躲不过这一招的。没错，凌子轩是个冷酷的人，但他同时也是一个专情的、念旧的人。以往的八年，她可以将他拿得死死的，以后的八年十八年乃至八十年，她同样有把握把这个男人紧紧地绑在自己身边。
让那个什么苏婉柔去死吧！她在心里恶毒地诅咒。
一想到昨天从赵军松那里打探来的情报，她就忍不住要咬牙切齿。居然会有人在她之后迅速补上空白，她一定不会放过这个苏婉柔的！
“你去哪儿？”凌子轩淡漠地问，语气里听不出一丝温度。
左商商却高兴地笑了：“去人才市场啊！听说今天有一个专场招聘会，我去碰碰运气啦。”
凌子轩什么也没说。
左商商收起笑容，轻轻一叹：“咳，想想上次这样因为赶时间而拦你的车，还是为了上学，这次同样因为赶时间而拦你的车，却是去找工作。人生啊，转眼韶华叹白头啊！”
她不知从哪里抓来一句古语，随口就用上了。
凌子轩依旧什么也没说。左商商偷偷从镜子里看他反射出来的脸，分明有一丝动容。
哼，就不信你无动于衷。八年的感情呢，人生有几个八年？她在心中阴险地笑，脸上却只是一派感慨。
凌子轩打了一下方向盘，沉默地转到另一条路上。人才市场跟他的公司并不顺路，以他的个性，这样的人情他是不会做的，何况对方还是左商商！
他把车开到距离人才市场几百米外的一条街，淡淡地说：“下车吧。”
左商商的小脸上涌起几分失望，很快就释然了，真诚地对凌子轩说了声“谢谢”，然后就下了车，一蹦一蹦地走了。凌子轩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很快也离开了。
他一走，左商商就停下来向后看，脸上犹挂着微笑。他刚才说“下车吧”，一个“吧”字，就让她听出了门道。他没有用命令语气！
这会儿凌子轩的心里并没有他所表现出来的那般淡漠吧。左商商一直看着凌子轩的车消失，心情大好的她恨不得在大街上跳起来。
初战告捷！
不急，她还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跟他耗。左商商握一握拳头，暗地里给自己打气。
掉转回头的凌子轩却没有她那么轻松，因为他再一次接到了电话，不过不是乔易玲打的，而是岳姗亲自打来的。
“儿子，妈就是想知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把年夜饭的事儿定下来呀？”电话那端的岳姗带着些责备的语气：“早点决定，我和你爸也好早点安排啊。”
她话音刚落，凌天照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就是就是，死小子，我和你妈忙得很哪，你得早点给个准信儿。不然，耽误了我和你妈去旅行，你罪过可就大了！”
凌子轩叹一口气：“好吧，三十晚上，天港大酒店，我去订房间。”
随口答应真不是个好习惯。
起码对凌子轩来说，几乎是在答应之后就后悔了。不过他能有什么办法，再不先答应着，只怕他那对无双的父母得天天打电话催他。
到哪儿去抓来一个可以顶包的人选？凌子轩甚是头疼。
这一疼，就一直疼到了下班之后。
“不能让苏小姐去吗？”面对着一直头疼的凌子轩，乔易玲的问话多少显得没什么底气。
说到底，她也只是顺口一提而已，她自己也知道，从上次岳姗的态度来看，若是凌子轩真在这时候把苏婉柔带了去，说不定老爷子和夫人两个能联手*着凌子轩立刻把苏婉柔找个人嫁了。
果然，凌子轩连话都懒得说，只是疲惫地摇头，伸出手去揉捏自己的眉心。
乔易玲想了想，自言自语地说道：“要是有个熟人，在老爷子和夫人面前还说得上话的，就好办多了。”
熟人？在父母面前说得上话的？
凌子轩倒是想到了一个人，不过马上被他自己否决了。真是奇怪，这时候怎么会想起她来，难道是因为白天她搭自己的车，勾起了旧事？
乔易玲没有发觉他有些失神，冥思苦想了半天，也没有什么有效的主意，只得叹息一声。
苏婉柔来喊凌子轩吃饭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一坐一站、相对无言的景象。
“怎么了？”她乖巧地走到凌子轩身边坐下，握着他的手问。
凌子轩回过神来，向她摇头一笑：“没事。我们走吧。”
他无论如何都要保护苏婉柔，绝不能在这个时候把她推到枪口上去送死。握紧那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凌子轩在心中暗暗下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