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轩,快要过年了呢。”苏婉柔不知道他心里转过的念头,见他似乎有些不太开心,就想办法转移话题,哄他高兴:“不知道这边过年有些什么讲究?”
凌子轩被她勾起心思,笑问:“在你那里,过年的规矩应该很大吧?”
记得书上这样说,古代人很重视“过年”的。当然,不止是过年,任何一个传统节日,在古代都非常受人重视,绝不似现在这般存其皮而去其骨,借着过节的外壳,行的是丢弃传统之实。
“是啊!”苏婉柔偏着头,想也不想就回答:“年前年后,大概要忙上一个月这么久呢!到了过年那天更了不得了,守岁什么的,规矩一大套,觉都睡不成。我看这边好像没什么动静似的。”
凌子轩微笑,点头不语。
苏婉柔又问:“但是年夜饭总是要吃的吧?这边都该做些什么呢?我想提前准备呢。”
凌子轩一愣,忽然停住脚步,侧头认真地瞧着苏婉柔。
苏婉柔被他看得心慌慌,不甚自在地摸着脸问:“怎么了?”
“没事。”凌子轩敛眉,低头,若无其事地牵着苏婉柔进了餐厅。
她心里一定很期待大年三十的晚上吧,他想。看着苏婉柔有些雀跃、却在尽力压抑的双眼,凌子轩心头划过一丝隐痛。就算他对古代再没有研究,也知道古人对于节日的重视程度绝对大大超过现代,何况是百节之首的春节。
苏婉柔在这边没有什么亲人,她所能期冀的“过节的热闹”,也许就只有从自己这儿能找得到吧。
在准备上床睡觉之前,他破天荒地主动给母亲大人拨了个电话。
接到电话时,岳姗连声音里都充满着大大的意外:“哟,不容易啊,千年冰山转性了?主动打电话来,是为的什么重要事?”
凌子轩淡淡一笑,没有理会她调侃里带着的一丝责备,只轻轻地说:“我忽然想起来,咱们年夜饭改个日子吧,二十九怎么样?三十那天我有重要事情。”
电话那边的岳姗沉默了一下,没有问过多的细节,只是简单地答应了下来。
凌子轩收了电话,仰头看着天花板,长长地叹息一声。如果自己不能陪她守岁,不能陪她过这个年,那小女人一定会非常失望吧?
第二天刚到公司,凌子轩就给左商商打了个电话:“有空吗?有空的话到公司来一趟。”
接到电话的左商商大喜过望,差点因过分激动而把手机摔到地上。他居然主动约自己到公司去!她知道去公司肯定不是去约会,但是只要他肯约她,就是向着胜利迈出了一大步,不是吗?
左商商哼着歌儿,把那个简易大衣柜拉开,扒拉了好一阵子,才找到了最满意的衣服。要职业,要素雅,绝对不能浓妆艳抹。
当随意披着长发、身着淡雅职业套装的左商商再次出现在凌越集团时,就连楼下负责接待的小韩也被晃了一下眼睛。没想到上一次见她还是一副落魄的模样,现在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来了?坐。”凌子轩随意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左商商也不客气,坐下之后就笑着问:“凌大总裁召唤,不知道是有什么吩咐呀?”
“这儿有份合约,你看一下。”凌子轩把几张纸堆到左商商面前,面无表情:“如果同意的话,看过了没有问题,就可以签字了。”
合约?左商商没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疑惑地拿起了那份东西。只看了第一行,她就猛地直起了腰,神色变得有些莫测起来。
凌子轩神色不动,一直平静地看着左商商。昨天晚上他想了很久,还是爬了起来,让乔姐连夜起草了这么一份临时合约。从内心来说,如果不是真的没有合适的人选,他打心眼里不希望再和左商商有什么瓜葛。
有这么一份合约在,既是对左商商的警告,警告她不要逾矩,也是对苏婉柔的一份保证。
左商商拿着合约的手有几分颤抖,脸色也略微有些发白。她咬着唇低下了头,似乎在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凌子轩把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却不甚在意,反而催促着问:“怎么样,有没有异议?”
左商商低了好一会儿头,再与凌子轩对视时,眼里似乎还有未尽的水气。她努力装作平静地点一点头:“我可以认为这是对我的抬举和信任么?轩,谢谢你了。”
凌子轩挑一挑眉毛,没说什么,只用眼神示意她赶快签字。
签好字,把合约自己留一份,另一份还给凌子轩,左商商一句废话也不多说,只深深地看了凌子轩一眼,低声说:“如果没有事的话,轩,我走了,你忙你的事情吧。”
凌子轩点一点头。
左商商推开椅子站起来,有些犹豫地又看了看凌子轩,而后慢慢转身。走到门口,她又忽然顿住了。
凌子轩只看到左商商那瘦长的双臂抖了一下,她只在原地停留了三秒钟,就走开了。临走之前,凌子轩只听到她口中不太清晰的一声“谢谢”。
谢谢?谢他对她的信任?凌子轩微微哂笑,顺手把合约丢到抽屉里,开始忙自己的事情。
一口气跑出大楼的左商商回头看着“凌越集团”四个大字,一丝诡笑慢慢爬上嘴角。这时候的她,脸上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悲戚?倒全是志得意满的神情。她几乎要为自己刚才的表演而喝彩了。
她昨天还在费心思考虑接下来的步骤。本来嘛,已经迈出了可喜的第一步,接下来是应该乘胜追击,还是应该见好就收、欲擒故纵,她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但是今天一早,正在烦恼中的她居然就接到了凌子轩的电话,可见连老天爷都是站在她这边的。
凌子轩为什么不让那个什么苏婉柔去出席这场家宴呢?左商商拧起了眉毛。难道说这里面有什么隐情?不行,还是要打探清楚的好。凌家父母她从前虽然接触过,但是难保老人家忽然转性了也不好说。凌子轩不让苏婉柔出席,表明他不想将那个女人作为正室来考虑吗?
果然,如果要有这种场合的话,她还是那个最合适的人选!左商商美丽的脸上现出一份倨傲。
她一定会把握住这个难得的机会的,左商商暗暗捏紧了拳头。
对凌子轩来说,这份合约的重要意义就是终于解决了一桩心事。他在合约中已经写明,只与左商商进行这一次的交易,代价是一件小小的文物。凌子轩没有亲自去参加拍卖会的喜好,他的文物一般都来自于索君平的强赠。
说是强赠,主要是因为凌子轩虽然喜好研究古董,但却不喜欢在家里摆这些文物。这回倒好了,正好送给左商商做个交换,他也清静了。
他和左商商的关系仅限于腊月二十九那个晚上。过了那一晚,他们就将尘归尘,土归土,继续各自不沾边的生活。
这是他的如意算盘。
当然,对于凌子轩来说,他是从来不相信会有超脱自己掌控的事情存在的。
回到家,苏婉柔第一时间迎了上来。凌子轩不知道她有什么事,微笑着问她:“怎么了这是?”
苏婉柔也不说话,只拉着他往屋里走,一口气回到她的房间,她才喜孜孜地说:“今天已经腊月十四啦,是不是该制作名帖了呢?”
制作名帖?这个提法很新鲜,凌子轩好奇地等她解释。
“哦,原来这里不流行制作名帖啊?”苏婉柔微微有些小失望。
凌子轩低头见床上摆了很多梅花笺,已经裁剪了一部分,剩下的堆放在一边,晕成一片喜庆的红,他就笑了:“你在自己做东西吗?”
“是啊。”苏婉柔见他问,又高兴起来:“在婉柔的家乡,过年的时候要跟亲友之间互相投名帖拜年哪!因为亲族庞大,所以一般都是提前十多天就要开始制作了。我还以为……”
她又有些低落。
凌子轩却看明白了,拿起一份名帖来问:“这不就是贺卡吗?”
原来古代也流行送贺卡?真是新奇,还是自己制作的。凌子轩好奇地仔细看了一下,见那裁好的都是大约等长等宽的梅花笺纸,旁边还有一个尺寸大了两倍多的袋子。
“这是什么?”他指着袋子问。
“门簿啊。”苏婉柔快速回答:“粘在门上,好接收名帖呀。”
原来是这么回事。凌子轩一时觉得十分好玩,古人的心思真不能以现在人的想法去度量。他忽然觉得这些也挺有意思的,如果给生意伙伴们都送上一份,倒也新奇别致。
“没关系,你继续裁,不然我叫乔姐过来帮你?”凌子轩兴致盎然。
苏婉柔瞧的神情不像是作假,顿时十分开心:“你需要是吗?太好了,我还以为不需要呢!”
凌子轩宠溺地揉揉她的黑发:“只要是你做的,我都需要。不过我们用不了那么多,你慢慢做,不要累到了。”
苏婉柔只觉得兜头一盆冷水泼了下来,瞬间就浇熄了她对“过年”的一切憧憬与期待。她觉得心里有些堵得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噎在了里面,发泄不出来。她抬头看着凌子轩,对方也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