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你这是非礼

　　脸上泛起红晕，昭雪默默地点了点头，看着那黄澄澄的金子，叹气道：“爹，把这个送去部分给南窌侯府，算是给敬迟的人情吧。”
卫青看了看那些金子，走过去将绸布重新盖好，表情有些微妙：“雪儿，不心疼么？”
“钱财乃身外之物。”昭雪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忍不住冲着卫青轻哼了一声，“都有这么‘尊贵’的身份了，难道还在乎这几个钱吗？”
卫青不禁失笑，但想想又觉得昭雪这个逻辑颇有些趣味，便点点头应允了她的想法。昭雪便带着小萱和阿竹告退离去，金子原封不动地放在了那里，临走前她也看都没看一眼。
即使她知道，那确实也是她应得的。
快步走回云华院，她的手下意识地探到肋下的伤处。但是，只要想想还有多少人不似她这般好运地从战场上生还，想想还有多少像公孙敬迟这般战死沙场马革裹尸的年轻人，她总感到许多的于心不忍。
漠北大战之后，各有封赏，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霍氏兄弟的团聚，自然少不得旁人趁机的溜须拍马。而皇帝更是非常给面子，将霍光封了个隶属光禄勋的郎官，霍光正式开始了他的政治生涯。
“郎官，暂时还不算什么大官吧？”昭雪嚼着梨子，汁水从嘴角流下。霍去病抬手拿起手绢帮她擦了擦，笑着道：“那是自然，不论如何，光儿没有军功，旁人看来他不过是借着我上位罢了。”
昭雪点点头，慨叹道：“未来他可厉害着呢，这群人到时候一定会觉得自己当初瞎眼了的。”说着又啃了一口梨。
霍光如今不在冠军侯府中，新上任的郎官在宫中自然是有很多事情要学习的。但为避人耳目，霍去病和昭雪还是来到了赵破奴家，和他们一同聚会。
新增添的小女儿让赵破奴惊喜而又惭愧，惭愧女儿的出生自己竟然不在身边，少不得又要好好抚慰朵利珎一番。
看着那标准的奶爸样子，霍去病不由得笑了笑，又看向昭雪，压低声音道：“雪儿，你说……云苓极有可能是匈奴人后裔？”
“而且应当是日磾的堂哥。”昭雪说。霍去病微微蹙眉，想了片刻才意识到日磾是谁，摇头道：“你啊，少与那些人来往，他们可还是未驯化的野兽啊。”
昭雪笑眯眯地对他眨眨眼：“就连伊即靬、复陆支那群人都能够乖顺地听话，只要有骠骑将军在身边，我有什么好怕的？”
霍去病无奈地拍了拍额头，这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是他把她这种性子惯出来的？“我又不是家中长辈，怎么能惯出你的性子呢？”他还是有些不解地嘀咕着。
昭雪但笑不语，赵破奴忽然过来插嘴道：“两人在一起的话，可是能改变彼此的呢，将军可别想岔了。”
“是是是，看看您二位就知道了。”昭雪连连挥手，“再不搭理一下云戈，只怕云戈要吃他妹妹的醋了。”
赵破奴一低头，这才看到在身边拽着他衣角的小男孩，正用巴巴的眼神看着他。赵破奴连忙从怀里摸出了一块糖递过去，赵云戈笑眯眯地接过：“爹爹抱着妹妹也累了，坐下休息吧。”
“想不到这才一段时间不见，云戈突然间懂事了好多。”赵破奴又惊又喜，牵了儿子的手走到一边坐下。
霍去病转头，见昭雪看着赵家的一对小兄妹有些出神，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她的胳膊，笑吟吟的：“不用羡慕，稍后也会有……嘿。”他不由得瞪了她一眼，收回了自己的脚，稍微揉了揉。
踩得还真狠。
昭雪收回了自己的脚，将梨核丢进了一边的垃圾筐，伸了个懒腰。几家欢喜几家愁，这“愁”字说的便是李家的人。不然，原本是跟着霍去病才得到功勋的李敢，怎会反而与霍去病不亲近？
而且昭雪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会让李敢更加远离霍去病。
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腰身，昭雪的眼角扫到从门边跑进来的人，她认出那是霍去病身边的一个亲兵。只见那士兵跑到霍去病身边低声说了什么，霍去病的脸色登时有些变了，缓缓点头，挥手示意他先离去。
昭雪快步走到他的身边，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阻止了他将要离去的身形。霍去病回头，皱眉道：“雪儿别闹。”
“是李广……自杀了吗？”昭雪淡淡道。
霍去病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阴沉，反过来将她的手腕握住，低声道：“你怎知？这可是刚刚传来的消息，你——”他莫名的心中有些胆寒。
昭雪有些诧异地看着霍去病的脸色，虽然她已经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很重要的东西，但霍去病的脸色变得如此难看，却是她想不到的。
“怎么……回事？”她试探地问道。
赵破奴恰巧已经牵着赵云戈回去了屋里，霍去病一双眼睛紧紧地锁定在昭雪的脸上，低声道：“有些话我也想了许久，想要问问你。”
“你说。”昭雪尽量保持平静。
霍去病拉着昭雪走出了大门，二人回到了马车上。昭雪吞了吞口水，霍去病的视线垂了下来，淡淡地道：“光儿的事，我一直心存疑惑。”他伸手抓住昭雪的柔荑，却并没有抬起头来。
“你是怎么知道的——霍仲儒的身份？难道是母亲告诉你的？”
他居然看出了这一点，昭雪不禁后悔自己该死的“剧透”。她抬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霍去病又道：“至于李广之死，似乎你也根本不意外，甚至你也心中料到了——”
“飞将军此生怀才不遇，或者应该说他是天生‘数奇’，偏偏性子又刚烈，肯定是不会甘心被抓去审问，或者，让他的部下背负这罪名。”昭雪从容地道。
漠北之战，李广部于沙漠中迷失方向，错过与卫青大部队的会合时机，如今卫青和皇帝要责问他是自然。而历史所述，李广说自己“终不能复对刀笔之吏”，选择自尽，以他的性格是他唯一的出路。
昭雪说完上面的话，正想抽出手来，但霍去病看似轻松的一握却根本让她抽不出自己的手，只能认命地放弃，叹了口气。
霍去病的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拍了拍昭雪的手背：“你除去和李敢有过一面之缘，何时对李家这么了解了？”
不，与其说是了解，不如说是一种对全局的先知。
当他站在狼居胥山上，看着那一片苍茫的天地，他忽然心中有无尽的疑惑：当初的昭雪，为什么会与他定下“封狼居胥山”的约定？他说的是将伊稚斜的头颅献给她，可是昭雪从来绝口不提伊稚斜之事，莫非她知道，他这次是绝对遇不上伊稚斜的？
可是这种事情，即使是他们，亦是在出征后才得知。昭雪难道是怎么提前知道的？
“我……”昭雪嗫嚅着，她当然不能告诉他自己是穿越而来的，都说穿越的人不能改变历史，她除了作为一个旁观者站在一边，她还能做什么？
霍去病凝视着她的面庞，仿佛是如今才第一次认真结识她一般。“早知如此，应当将你带去漠北，让你做军师。”到了这个时候，他忽然想开她的玩笑。
昭雪一惊：“不行，不能泄露历史……”她抬手捂住嘴，惊慌地看着霍去病。
“泄露历史？”霍去病又凑近了些。昭雪下意识地往后缩，霍去病忽然抬手，一把将她按在了座位上，将自己的重量压上去。看着他眸中的光亮，昭雪顿时有些手足无措，用力地撑着：“去病，你……这算是非礼……”
他的手轻轻抚上她的唇，看着一贯男孩子气大大咧咧的她在自己面前这样惊恐如小鹿的模样，霍去病心中情愫涌动，忍不住俯身，以自己的唇轻轻地在她唇上一点。
他……这是做什么？昭雪的身子瞬间僵硬，忽然间已经被霍去病一把拉了起来，被他卷入怀中并肩坐下。“我可是不急的。”他轻轻咬着她的耳朵，“往后的日子还长着，一定……好好地把你的小秘密榨干……”
霍去病开始期待与她未来的生活，那时候，一定会非常有趣。
霍去病不说，昭雪还想不起来——既然霍去病已经回来长安，也就意味着，她终于要和霍去病结婚了！
她……她一定是恐婚族，不然，怎么心中一想到那两个字，就会心肝儿直打颤呢！
但等到婚宴的喜帖也准备了下来，看着府中内外挂起的红绸，昭雪看着周围的一切，忽然觉得这一切真的太不真实了。颛孙诩为她梳着头发，摇头叹气道：“想不到，大小姐竟然在诩儿之前出嫁呢。”
透过镜子的反光，昭雪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知道你想嫁云大哥，我会叫巡儿多多催他的，可别叫我们的颛孙女侠成了老姑娘。”
“你的嘴真毒！”颛孙诩怪叫着，很想伸手掐她，但想想还是别冲了他们的喜气，悻悻地收手，看着镜子里昭雪的“奸笑”无可奈何。
卫青的女儿嫁给了自己的外甥，这看似近亲结婚的做法在汉朝完全无可非议，仅仅只有昭雪自己还会觉得有点别扭，不过，也只能尽力去适应了。
霍去病既然有自己的宅子，故而还是要走个迎亲过场，上花轿被人抬去那边。小萱小心地扶着自家小姐的右胳膊，因阿竹曾经是嫁过人且“离弃”了丈夫的，只能是小萱作为陪嫁丫鬟过去霍家。
晕乎乎上了花轿被抬着走，心跳没来由的加快，这就是嫁人么？昭雪以手扶额，很想撩开帘子看外面是什么情形，但想着嬷嬷们的告诫，忍了半天，总算还是把手收了回来。
她巴巴地在里面坐着，直到轿子停下，霍去病掀开帘子，就看到他的新娘一副呆愣愣的模样。“雪儿？”他轻轻唤了一声。
终于能够将她娶回家，他等这一天实在已经够久了。
孰料，他的新娘子还有点呆呆傻傻地坐着，霍去病无奈，伸手进去将她一拽，昭雪顿时一惊，一边被他拽着一边不由慌张地道：“别……别着急嘛！”整个人便跌跌撞撞地从轿子里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