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为这句下意识的话,等到她从轿子里出来,和霍去病一人牵了红绸的一端,只听到周围女眷的窃笑,她顿时羞红了脸,慌慌张张随着霍去病亦步亦趋地往前。
紧张地随着他往前走进大厅,上座里,能看到卫青和平阳公主已坐好——平阳公主?上座上的人,怎么会是她,不应该是卫少儿么?
隔着那薄薄的红纱盖头,昭雪能毫不费力认出那就是平阳公主,可是,她怎么会来呢?
“这么多年过去,没想到,本宫还有幸见到大将军嫁女儿,而女婿又是骠骑将军这般的青年才俊,实在可喜可贺。”平阳公主微笑着说。
卫青低眉顺目:“若非当年公主提携,便没有青而今的一切,公主是卫家的大恩人,公主方才的话,青愧不敢当……”
“罢了罢了,本宫今日可是来喝喜酒的。”她挥挥手,四顾一圈,微笑着,“快些开始吧,不然,骠骑将军也该怪本宫耽误了他的好事。”
“去病可不敢。”霍去病也笑起来,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
平阳公主看着他那意气风发的模样,再微微侧头看着坐在身边的卫青,嘴角的笑容浓厚,这孩子的笑,与他舅舅谦恭的笑自然是不同的。
昭雪也轻轻颔首,不经意地一偏头,正看到一边的卫长公主。隔着红纱,刘斐脸上的表情她看不太清楚,但从刘斐定定地望着霍去病的姿势,想来,这公主应该还是不怎么甘心和释怀的吧。
但只见刘斐的身边,不正是她的丈夫、平阳公主的独子平阳侯曹襄吗?想不到他们能够这么心平气和地坐在这里,昭雪心中轻轻叹息一下,也就不去关心了。
在礼官主持下,昭雪就这般晕乎乎地成为了霍去病的妻子,接着就被送去了新房,而霍去病还要在外陪酒。
那群大老粗等这一天实在是等太久了,如仆多高不识卫山等人,更是早就放出了狠话,一定要把他们的骠骑将军灌得认不清新娘子的模样,要灌得他连爬上床都没力气!
当然,昭雪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他们的具体计划,她恐怕这接下来会变成限制级的笑话。
这样的喜事正是与霍氏套关系、讨好他们的机会,来到婚宴的很多都是一些官吏,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他该听到多少谄媚的话语,估计连霍光也无法“幸免”,少不得要被灌上几杯才好。
昭雪自己在肚子里叹气,他待会儿该不会喝醉吧。
“大小姐。”门外有熟悉的声音,听到那个带着活泼气息的女声,昭雪立即从床边蹭地跳起,快步跑去开门,果然看到抱着襁褓的朵利珎站在门外,笑吟吟地看着她。
“你果然来了,我还以为你把我给忘了,不来了呢!”昭雪故意说着,却是高高兴兴地把她让了进来,又探头看了看她怀里的小丫头,“云若不介意吗?外面可吵闹着呢!”
她和这个匈奴公主从曾经的刀剑相向到后来的惺惺相惜,这样的缘分二人都非常珍惜。
朵利珎进屋来,抱着女儿赵云若小心翼翼地坐下,依旧说着不太标准也还不怎么流利的汉语:“破奴叮嘱不让我去前面,但是我想见你,就到这里。”
也是害怕她的匈奴人身份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吧。“只带了云若过来吗,云戈呢?”昭雪猜想她还是带了儿子来的。
果然见朵利珎露出非常无奈的表情:“破奴带着云戈在外面。”“难道要教他喝酒?”昭雪怪叫一声,“云戈不是才四岁嘛?”
朵利珎捂嘴笑:“草原儿女可是很小就开始学喝酒的。”
“要是等云若长大几岁,莫非你也准备教她喝酒?”昭雪不由瞪眼。朵利珎眨眼,笑容很狡猾:“等到大小姐的孩子出世,朵利珎不介意也教他喝酒哦。”
“不能这么欺负人嘛!”
仿佛是相应母亲的话,襁褓里的云若咂巴咂巴几下小嘴,对着昭雪“呵呵”地笑起来。朵利珎抚了抚女儿的小脑袋,感慨道:“云若的命,还得多谢大小姐的帮助,若非大小姐、若非云公子,云若能否降生在这世上,实属未知。”
她对着昭雪微微一躬身:“破奴一直命我无论如何要向大小姐道谢,先前身子虚弱不便出门,如今无论如何要来感谢大小姐,为大小姐送上我与云戈、云若的祝福。”
“那是云若的福大命大,是上天——你们的昆仑神庇佑,才让云若健康诞下的。”昭雪想着那天的情形,如果不是云苓的及时赶到,如果没有及时将云戈救回来,只怕云若和朵利珎都命在旦夕。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随意聊着天打发时间,不时发出欢笑声,慌得小萱“啪”地一把推门进来看,结果发现只不过是从骠侯的夫人,这才松了口气。
“说了这么久,来喝点水。”昭雪起身提了桌上的壶,倒了杯要递给她。朵利珎现在已经知道了很多汉人的规矩,连忙去推回那只手:“这是你们俩的酒,不能乱喝。”
“赵夫人,从骠侯来接您了。”小萱在外面一声喊了一声,接着就听到赵破奴懊恼的声音:“还真敢跑进别人新房里去啊,真是不顾礼数。”
“她才养好了身子,在房里坐着当然是应该的,加之,她能陪雪儿说说话,也能让雪儿不至太闷。”霍去病的声音里也带着明显的笑意。
昭雪顿时好奇,在外招待客人的他怎么也过来了?仆多他们会这么好心地放过他?
朵利珎连忙起身,抱着已经开始熟睡的云若走到门边,小萱帮她开门,她对着外面轻轻哼了一声:“就连大小姐都允了,你还不允我进来吗?”便跨过门槛走了出去。
不经意间,外面已是暮色四合,喜庆的红灯笼纷纷点亮,迎着四周的红绸显得更加喜庆。门外站着的,正是霍去病、赵破奴以及小不点儿的赵云戈,而霍去病一身喜服满脸笑意,根本看不出喝了酒。
看到母亲和雪姑姑一前一后出来,赵云戈立即喊了一声“娘”,又笑眯眯地拍手叫:“新娘子,真漂亮!真不愧是雪姑姑!”
“臭小子,这还用你说。”赵破奴又一阵尴尬,连忙抬手拍儿子的小脑瓜,霍去病顿时掌不住地大笑起来:“不怕不怕,以后云戈也定会有一个漂亮的新娘子!”
“真的吗?”小男孩很认真地问,歪着头又看了看昭雪,“像雪姑姑这么漂亮的新娘子吗?”
昭雪也顿时忍俊不禁了:“肯定会比雪姑姑还要漂亮好多!”小孩子的天真无邪还真是可爱。赵云戈连连摇头,嘻嘻地笑着:“不用不用,我有妹妹,我有云若就好,就不必要新娘子了。”
直到赵氏一家三口走远了,霍去病看昭雪还呆呆地看着那个方向,上去把她抱在怀里:“别急,我们也会有赵云戈那般可爱的孩儿的。”
“你……讨厌!”昭雪羞恼地一扭头,“仆多他们不是要把你灌醉的么,怎么就被你逃出来了?”现在靠近了他的身侧,果然还是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
霍去病露出深思的表情,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这个么,不过是男人间的秘密,你大可不必知道。”
“额……”昭雪无奈地笑了笑,忽然想到这霍府的那一个人,轻轻叹气,“不过……说真的,你都已经有了一个可爱的孩子。”话语里颇有些沮丧。
无论过去是怎么样的误会,霍嬗的降生已经是既定的事实,而霍嬗这个懂事可爱的小孩偏生又和昭雪出奇的合得来。
而绿香又毕竟曾经主仆一场、胜似姐妹,往后的日子,只怕多有尴尬。
霍去病亲吻她的耳廓,牵着她回到房内。
“就算绿香生出的是长子,但她不过是个妾;而你的孩子将是霍氏嫡子,并且,将来自会继承我的一切,亦有你的一切。”
他紧紧地搂着她,微微一笑:“若是女儿,定如你这般美丽坚强,若是男儿,定能驰骋沙场,威武不屈。”
如果……真的会有那么一天的话。
说到了生孩子,昭雪闭上眼,她历史记载中霍去病似乎只有霍嬗这一个孩子,她和霍去病难道真的会有孩子么?而且按历史,等到元狩六年,霍去病就去世了。
如今,可都已是元狩四年的秋日了呵。
这样,一点也不好玩……提前知道了结局,还是会感到痛苦和绝望。既然她已经活生生地进入了这段历史,她便永远无法作为一个完全的旁观者来见证这一段故事。
“怎么……哭了?”霍去病伸手抹去她的泪,语气有些惊讶。昭雪再也忍不住,扑过去抱住他的脖子,“去病,去病……”
她喃喃着,却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而且,她还能说什么?
她要为他揭晓历史么?她要再次对他“剧透”吗?不,她做不到,那么残忍的将来,她不忍心告诉这个正受着皇帝荣宠的年轻人。他还有许多的事没有做完,他一定还想着能够将生命过得更加充实……
昭雪的眼泪,让霍去病一时间有点一头雾水,便自作主张理解为是因为她的激动和高兴,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雪儿,你已是我的了,以后,一切事情都不必担心。”
怀中抱着的躯体是温暖而真实的,他温柔的话语也是真实的。昭雪不禁慢慢止住了哭泣,霍去病为她擦干眼泪,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哭哭啼啼,越来越小家子气了。”
还没等她回应,他的唇已贴上她的,那迎面侵入的男子气息令昭雪一瞬间想逃离,但他并不放松,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将她放到床上,俯身立即开始解她的衣衫。
“去病……”
他伸出手指覆上她的唇,制止了她的发言,很快她的上裳被解开,粗糙的大手覆盖上她娇嫩的肌肤,缓缓向下,忽然间在肋下停住。昭雪感觉到他在自己腰间的伤疤处来回抚摸,不由又轻轻道:“去病……”
“若不是我的疏忽,你怎会有这道伤。”霍去病喃喃。
那一年的河西,她在自己面前倒下去的那一幕,是如此刻骨铭心、历历在目。他恨雷放的袖手,他恨自己的反应迟钝。
他帮她拔刀,他看着她的鲜血溅满双手,他看着她光洁的胴体在面前呈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