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两难取舍(1)

夏侯洵没有忘记十五之约，桃花峪万佛寺外，他要寻回他的梓莫！
这已是第二次梓莫被人掳走，两次，都是同一女子所为，那个人称白管事的女子，让他心中满生怨恨！
但同时又很是好奇，仿佛一夕之间，这女子突然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所作所为，都让人恨之入骨！
可是不得不承认，这女子身上有太多神秘之感，当她那晚一袭白衣出现在景渊宫时，仿若出入黑夜的一只鬼魅。这只妖精，沾惹着尘世间的烟火气，却又如一朵白莲，静静绽放于乱世淤泥中，已然纯净。
第一眼，夏侯洵就知道，这是一个能让男人为之癫狂的女子！
只是，这女子的眼睛里盛满的清澈，像极了一个人。
桃花峪中，桃花开得正好，又是一年芳菲时，任它外面如何纷扰，只桃花峪中有难得的安宁。
因为，万佛寺在此处。
今日，寺门大开，寺内香火旺盛，却并无一香客在内，远远可听到诵经之声，原是万佛寺中所有僧人齐聚大殿，共诵经文。
这一日，是佛欢喜日。
佛欢喜日，僧众九旬精进行道，是大众反省安居期间过失，宣罪忏悔之日。
宣罪忏悔，便是自恣，自恣之后，得佛祖净化，方得清静。而十方诸佛因见僧众能安居精进修行圆满，故生欢喜。
欢喜心在，心性太平。
夏侯洵沉了沉心，踏入了寺门。
大殿之外设有半人高的青铜香炉，香炉中插满了一人高左右的香，香气袅袅而上，已燃了过半。
夏侯洵从一旁案上取了三炷香，虔诚叩拜，香插入炉，功德便在此刻种下。
大殿之上的僧侣，无一人看他。
他听着响彻这个寺院的诵经之声，目光，只停在了一处。
便是在大殿一隅，释觉明住持右侧蒲团上所坐的白衣女子，双手合十相扣，双目微闭，亦虔诚诵经。
夏侯洵走入大殿，走到她声旁的蒲团前，盘腿坐下。
自始至终，无人看他，仿佛他的所在，不过殿上一缕尘埃。
世人，皆是尘埃。
夏侯洵闭目，听那女子的声音清晰响在耳边：“若问前世因，今生受者是；若问后世果，今生作者是。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夏侯洵缓缓道：“前世所种何因，今生所受何果，白管事可分明？”
白芷姻静静道：“往日不分明，如今心已洞明。”
“那劳烦白管事为洵指点迷境！”
白芷姻睁开了眼睛，看着殿上端坐的佛祖，笑了笑，站起了身。
她退入后院，夏侯洵亦步亦趋跟着，身后，佛语不绝。
万佛寺的后院，有菩提树一株，树冠亭亭如盖，隐蔽四舍。
白芷姻在树下站定，语笑嫣然。
“太子爷想见梓莫么？”
夏侯洵道：“想见，但若白管事不欢喜，洵自然见不到。”
白芷姻的笑容绽放如莲花开放：“太子爷是个明白人，自然应当知道，梓莫是苏王爷派去埋伏在你身边的细作。”
夏侯洵苦笑：“佛祖不语，白管事又何必道破？”
白芷姻仰头看向菩提树繁密的枝叶，道：“下来吧！”
就见一道影子从菩提树上落下，袅娜的身形，正是梓莫。
白芷姻道：“苏王爷培养出的细作果真不错，先时从景渊宫中将梓莫掳走时，她隐藏得很好，我竟没有看出她会武功，想必太子爷也是如此吧？”
夏侯洵沉默不语。
白芷姻诧异：“难不成你也是早就知道梓莫会武功？”
夏侯洵道：“不早，不过中了一次毒，人之将死，什么都看得分明了。”
他在说这话时，并未看向梓莫，可梓莫的脸色瞬间变了，欲言又止，却生生忍住，别过了头去。
“既然如此，太子爷为何还依约前来？对你来说，身边少了一个细作，不是最大的便宜么？”
“那白管事在天山之上又为何要给我解药？对你来说，我死了，不就没有人跟黎王争夺天下了么？”
话音落，他二人俱微笑了起来。
夏侯洵此时方看向梓莫，先前冷漠的双眼，如今已淌满柔情。
“我并不是来找一个细作，而是寻回我的妻子。她如今落在你们手上，我要带她回家。”
梓莫震惊，泪水瞬间滑落。
“洵哥，我……”
千言万语哽咽在梓莫喉头，让她说不出，说不得，只能不住在心底唤着这个名字，日思夜想，早已视作生命的名字。
只一瞬，夏侯洵的目光又移了回来，落在了白芷姻的身上，里面，写满了恳求，却不卑不亢：“白管事，请你将洵的妻子还给我。”
“妻子？”白芷姻笑笑：“你明媒正娶的太子妃，不是百里长歌么？”
百里长歌！
果真这名字一说出口，夏侯洵的脸上，瞬间被忧伤覆盖。
白芷姻唇笔勾起一朵妩媚的笑容：“夏侯洵，不过两三年，你便将我忘却了。人心，果真隔着肚皮呢！”
“你是……”夏侯洵惊讶，却仍有一丝不确定：“怎么可能，你不是……”
他忽然间顿住，神情变了几变，一个跨步上前，捧住了白芷姻的脸：“是了，这双眼睛，确实是你，歌儿，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他细细摩挲着，像是要用手看清白芷姻的每一寸肌肤，白芷姻也不动，任由他的手在脸上游走，目光，却是停留在梓莫身上。
梓莫连连后退，口中喃喃着：“洵哥，你答应过的，从今往后，心中只有我一个，你忘了么？”
可是，忘情的夏侯洵，如何能听到？
情不自禁的，夏侯洵就要低头吻上白芷姻的唇。
“太子爷这么做，可是会让梓莫伤心的。”
苏离的声音在这时传来，让夏侯洵一个激灵，这才意识到自己都做了些什么，慌忙松开了手，再不敢让自己多看白芷姻一眼。
再多一眼，他便放不了手了。
夏侯洵退后了几步，与白芷姻之间，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不亲不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