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宛婚后是个不折不扣的贤妻,每天6点起床,洗漱完毕,熬粥,做小菜,有时候还蒸两个自己做的香菇肉包。粥在锅里的时候快速化妆换衣服。周怀瑾在7点起床,妻子已经容光焕发摆碗筷,等他上桌。今天早上也不例外。
“早安亲爱的!”她笑盈盈地替他扣好衬衫纽扣,周怀瑾抱着妻子,吻她脸颊。
“宛宛,你不必这样辛苦每天做早饭,随便买点面包牛奶一样可以应付。”
“外面的东西哪有家里的饭好吃,还不知道干不干净呢,你工作辛苦,早饭一定要吃好。”
“宛宛,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妻子!”
李宛戳他额头一下:“吃粥吧你!口不择言,你娶过几个妻子,见过多少女人,就敢下这种全称判断?”
周怀瑾笑,“逻辑”是李宛回应他甜言蜜语的一贯方式,外人看着略嫌强硬,他却甘之如饴。
吃过饭,李宛开车,先把周怀瑾送到医院,她的事务所同在市中心,相隔不远,稍微绕一点路而已。她觉得当医生是全天下最操劳的事业,所以衣食住行尽量照顾丈夫,但凡他有手术的日子,她不仅不让他开车,而且还要熬汤给他补身体。
到了事务所,同事陆陆续续到来,律师楼里的工作时间比较弹性,没有所谓固定的上班下班时间,有时候出去跑案子,几天不见人都正常。任博飞是个勤奋上进的新晋律师,和李宛一样,他们才熬过实习期不久,独立执业的时间还不长,大案子还要跟着前辈律师一起做。他特别用功,如果不出差,就是起早贪黑地在事务所里面伏案工作。
任博飞和她打招呼,李宛冲他礼貌地点点头,走进自己的小办公室,所谓办公室不过是玻璃墙隔出来的相对独立的空间,没什么隐私可言,她只要站起身就能对外面一览无余。任博飞正在翻阅法律条文,一边啃超市里随便买的面包,就着一盒牛奶。
想起大学里面他们谈恋爱那时,李宛每天起得很早,自己还没吃早饭,先开个台灯在书桌上给吐司涂果酱,她舍得花钱,买的是莎莉文蛋糕房的紫芋吐司或者葡萄干吐司,进口食品店的各种有机果酱买了不下十种,轮换着日日不同口味。果酱吐司涂得厚厚的香喷喷的,用保鲜盒子装起来,然后才梳洗打扮出门,去学校食堂吃点豆浆油条。上课路上却在超市的热饮处另买一杯热热的珍珠奶茶,和吐司一起带去教室给任博飞吃。任博飞是吃白米饭都恨不得拌白糖的人,不甜不欢。
看任博飞如今这样勉强果腹,她有点怜惜之情,她在南京有父母有家庭,有车有房,周怀瑾收入丰厚,父母那边不时给她大笔“零用”,可以说,她从小到大都是锦衣玉食,没吃过钱的苦头。而任博飞老家是无锡的,在物价高昂的南京城,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律师的收入还不足以让他过上真正好品质的生活。因而他分外求上进,但凡棘手却报酬高的案子,他都抢着上,有时候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有时候他赢了,高额的风险佣金让旁人也眼红。
他们这家事务所专门做商法的案子,破产、债务和公司法等等,做得好就赚得多,李宛没什么野心,属于稳扎稳打型,任博飞这两年表现出色,渐渐有成为年轻一辈的中流砥柱的趋势。
李宛本来不想和任博飞再有瓜葛,分手之后他们就没说过话,任博飞去校学生会混,班长换人,她巴不得和他撇清关系。毕业后她没打听任博飞的去向,有人提起她就强迫自己耳朵闭上不要听。谁知造化弄人,她实习期跟的一个名律师被挖角跳槽,她跟着一起走,到了新单位才发现,任博飞在这里!
当时她心乱如麻,第一件事就是和周怀瑾商量,真的要和前男友成为天天打交道的同事吗?周怀瑾低头思索了好一会儿,只问了一句:“你对他还有感情吗?”
李宛坚决地摇头,任博飞当年对她做出那样不可饶恕的事,她怎么可能对那种男人念念不忘?
“既然如此,没什么好回避的,你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就可以,当他是个老同学和新同事那样对待。”
周怀瑾表现得很大方,他不是不吃醋,不是不担心,可是他知道,李宛的性格是吃软不吃硬,他不想强行干涉她的工作。
思绪飘远了,李宛回过神来,投入紧张繁重的事务中。中午几个同事约着一起去附近的小餐厅吃简餐,任博飞跟着一起。同事们只知道他们是同一所大学毕业,李宛入职的时候已经结婚,婚戒从不离身,因此从没人把她和他和“旧情人”这样的关系连在一起。吃饭喝茶都招呼着在一块儿,李宛大方得体,任博飞面不改色,两个人都掩饰得滴水不漏。
“李宛,这个月你还办Party吗?”
“办啊,你们但凡有时间,就来我家玩。老规矩,我会发电邮邀请大家的。”
一个同事笑:“每次去你家就跟郊游一样,虽然住得远些,可是空气真好。你怎么想到住在城东山里面的?你那房子可不是一般人住得起的,我们眼馋着呢。”
李宛有些腼腆,但是这帮律师朋友眼里,什么房子什么价位他们清楚得很,没必要隐瞒,她如实说:“我结婚的时候家里把这房子过户在我名下给我们住,单靠我们两夫妻哪里买得起,受父母恩惠,实在不好意思提。”
另一个同事打趣:“你爸妈真是豪爽啊,一栋别墅当嫁妆,不知道你老公给了多少聘礼才把你娶进门?”
李宛脸上泛红,低声说:“我们家不作兴这些,怀瑾的作风又比较洋派,所以我们两家并没计较这些老古板的彩礼嫁妆什么的。”
任博飞听不下去,李宛的出身他一清二楚,不是一般的富贵,而周怀瑾的背景,他更不愿深想,所谓金童玉女,这一对就是。
第二天苏湄睡得昏昏沉沉不肯起来,易安已经洗漱完毕换好衣服,朦胧中听见人敲门,用德语交谈了几句。苏湄还赖在床上用绒毯蒙着头,易安只好拉开窗帘,让阳光洒进来,掀开绒毯,她缩成一团的样子真是可怜可爱,一双雪白笔直的腿像少女般,在晨光中发出莹莹光芒。
易安忍不住吞口水,狠狠捏她的脸:“太阳晒屁股了,你再不起床今天没时间去下个地点玩了。”
苏湄撒娇,要抢回绒毯,突然想起安东尼奥还说今天要和她见面,赶紧爬出被窝去洗脸刷牙。她嘴里还含着牙刷,咕哝着对易安说:“求求你一定要陪着我,安东尼奥可能要来,我真的不能跟他独处,他太帅了,我怕抵挡不住他的攻势。”
易安恨得牙痒痒:“我才认识你几天?利用我倒是不遗余力,那你打算怎么挡他,我要扮你的男朋友还是老公?”
苏湄大笑:“你当演琼瑶剧呢?我没那么可耻,你只要陪着我给我壮胆,看我意乱情迷的时候掐我一把让我恢复理智就行了。”
去浴室洗漱换衣服的时候她才发现,易安借她穿的衬衫还是HugoBoss的,这衣服不便宜,他竟然不动声色拿给她当睡衣,此刻被穿得皱巴巴,恐怕不好意思再还给他了。苏湄想他真是大方,还是他对女人都这么慷慨?
收拾行李的时候,苏湄看见昨夜送洗的衣服都送回房间,打点得极好,内衣裤还另外用白色纸袋包起来,真是细心体贴。易安那一叠衣服上放着熨烫得干净整齐的一打手绢。苏湄忍不住问了一句:“这年头还用手绢的年轻男人凤毛麟角,你这习惯倒是有趣。”
易安一边去整理行李,一边回答她:“这是我某任女朋友的癖好,她总是送我手绢,还亲手绣上我的姓名缩写。后来我们分开了,但这个习惯我再也改不过来。”
“你是不是借此纪念她?”
易安朝苏湄眨眨眼睛:“你好奇心太重了,也许下次我们同宿的时候你请我喝酒,酒后吐真言,我把情史都一一交代给你听。”
苏湄大笑:“好啊,那我要是利用了你的故事写专栏赚钱,岂不是还要把稿费跟你五五分?”
他耸耸肩:“无所谓,免费让你利用,我对女人很大方的。”
笑谈之间二人已经来到楼下餐厅,9点,正是早饭时间,餐厅几乎座无虚席。正找位置,一个人站起来唤她名字:“湄!”定睛一看正是安东尼奥,苏湄对易安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千万别丢下她一个人跟他独处。
易安拍拍她的肩膀,和她一起走到安东尼奥那边去坐下。安东尼奥见到苏湄,脸上是掩藏不住的欢喜,眼里哪里看得见旁人,赶紧拉着她的手一起坐下,急急地说:“湄,我一大早就过来找你,可是旅馆的人不肯透露你是不是住在这里,我打你电话也是关机,我好怕你又消失。”
苏湄不露声色地抽出被他握紧的手,介绍坐在对面的易安:“这我的朋友易安,昨天是他陪我去听你演讲的,他很喜欢你的摄影集。”易安很大方地站起来和安东尼奥握手:“您好,应该称呼您为VonThurnundTaxis先生吗?我姓Yi名an,您可以当做是英文名Ian,发音基本一样,我的德国朋友们都这么称呼我。”
安东尼奥显得很随和:“你好易安,请不要用敬称,叫我安东尼奥就行,很高兴认识你。允许我和你们一起吃早饭吗?”
苏湄苦笑一下,还能拒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