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毕,易安送她回房间,提起他的行李包就要离开:“我去附近找找别的酒店,你就住在这里,明早我会来接你。”
说罢他拿起苏湄的手机,输入自己的号码拨通:“你现在有了我的手机号码,不用担心我会消失,如果明天起床我还没来,你就打电话给我。”
苏湄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把拽住他的衣袖:“你今晚就跟我一起住在这里吧,反正有两张床,我们将就一晚。时间已经晚了,如果你找不到其他酒店,还要耽误好多时间。谢谢你为我这么操心,我也不想你太累。”
易安深深地看向她:“你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不怕一时冲动发生些什么?”
苏湄壮着胆子堵了他一句:“我相信你是个好人,而且是个特别有教养有气度的大好人,你不会乘人之危的。”
他便顺水推舟:“好,那就勉为其难在这儿睡一晚吧,你夜里可别又哭又闹,我每天要开车,真的希望睡个好觉。”
苏湄瞪他一眼,他憋住笑,假装没看见自去打开行李整理,打电话到楼下叫了客房服务,把几件脏衣服送洗,问苏湄要不要也送洗。苏湄一问,洗一件衬衫就要5欧,嫌贵不舍得。他又掐了苏湄的脸一下:“你穿衣打扮怎么看都不是个穷人,怎么出门在外这么抠门?脏衣服不洗怎么行呢?会发臭的!都算在我账上好了,反正饭钱是你付的。”
她摸着脸喊痛,便老实不客气地把这几天换下来的衣服都扔进脏衣袋,那就狠狠占他一次便宜吧!
易安很绅士地让苏湄先去洗澡,自己拿了Kindle坐到藤椅上面看书等候。她洗得很磨蹭,一方面是今天发生太多事,心不在焉,另一方面是忐忑不安,第一次跟一个男人一起在旅店过夜,虽说彼此都是正大光明,总有些不方便。
她胡乱涂抹眼霜乳液,仔细把个人物品收在化妆包里,叹口气,要是一个人住,摆得乱七八糟也无所谓。她看看镜子里的自己,瞬间后悔一时嘴快留下了易安,这次出门带的睡衣都是自己惯常穿的,此时屋里多个男人却觉得太过暴露。宝石蓝的真丝吊带睡裙,下摆只刚刚遮住臀部,V领的开口处虽然有蕾丝遮掩,却更显得犹抱琵琶半遮面。
叹口气,无计可施,只好拿浴巾把身上胡乱裹一下。德国酒店大多都不提供拖鞋,苏湄赤着脚走出去,热气蒸得两颊绯红,双手紧紧捏着浴巾按在胸部,那模样连她自己都知道是诱人犯罪。
易安只扫她一眼,泰然自若:“洗好了?你看看电视吧,我再看几页书就去洗澡。”
苏湄火速溜进被窝,把被子一直拉到脖子下面盖着,拿起遥控器,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台,看看新闻。易安不看她,心里却乐不可支,她羞红的脸和战战兢兢的姿态真是惹人怜爱,她不懂在男人眼里,这番情态最是勾人。
又坐了一会儿,易安才起身去洗澡,他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响起电吹风的声音。他走出来,穿了一件舒适的棉T恤和格子睡裤,拿一条毛巾继续擦着半干的头发。
苏湄心中暗骂:“你倒是穿得齐齐整整,如今倒是我有勾引人的嫌疑了。”易安突然走到苏湄跟前,捏捏她的脸,坏笑一下:“湿哒哒的浴巾还裹着躺到床上,要是床单都湿了你夜里岂不是要爬到我这边来?头发也不吹吹干,你看枕头都浸湿了。”
苏湄心烦意乱没察觉,被易安提醒,这才发现果然枕头和床单都有些潮湿,连忙爬起来,掀开被窝晾着,可是身上半湿的浴巾还是不肯解下来。
易安语气平和地说:“这么大个人还跟孩子一样,遮遮掩掩做什么,你都叫我大叔了,还有什么我没见过的吗?”
说罢去行李里面拿一件干干净净的白衬衫递给苏湄:“你要是觉得不自在,就穿我的衬衫睡觉好了,这是件全新的我还没上身。”
苏湄被戳中心事,愈发面红耳赤,哎,她在这个老练的男人面前真的是透明的。她顺从地接了那衬衫,背过身去解了围在身上的浴巾。此时只觉笨手笨脚,那衬衫细小的扣子费了好一会儿劲才全部解开,赶紧套在身上,把纽扣一直扣到脖子下面,方觉舒坦了些。易安个子高,衬衫几乎长至膝盖,袖子也只能挽起来好几圈,苏湄有了衣物蔽体,总算是觉得稳妥了些。
易安从浴室把电吹风拿出来,让她吹干头发。
苏湄说:“我最烦吹头发,烤得慌,我头发又长又密,等吹干了我胳膊也酸了。”他便推苏湄去椅子上坐:“你用我的Kindle看看书吧,我帮你吹,湿淋淋的怎么好睡?感冒了更难受!”
苏湄看他这般体贴,横了心享受一把,任由易安为她服务。打开Kindle,他正在看一本英文专业书籍。她跳出去翻了两页,都是德语和英语的大部头,中文只有一本南怀瑾的《论语别裁》,她消笑一句:“果然是大叔,看书的品味也是大叔级的,都是干货,我可啃不动。”扔了Kindle,打开电视,选了个纪录片频道,看一群鹿在森林中奔跑觅食。
易安动作很温柔,一手细致地把她纠结的长发拨开,一手拿着吹风机,暖暖的风吹在头上,脖子上,有点痒,但是舒服得她几乎想打瞌睡。
突然心里闪过一念,脱口而出:“你是不是总是帮你的女朋友们吹头发?你真会照顾人,做你的女朋友一定很幸福。”
易安站在苏湄背后,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可是他手里的动作却迟钝了三秒钟。他说:“温柔的人不一定都会被珍惜,做一个利他主义者有时候是很辛苦的。恋爱其实是道算术题,满分十分,如果每人付出五分,那是完美的平衡。有时候我付出得太多爱得太用力,过犹不及,到头来收获的是负数。”
苏湄知道他是个有故事的男人,也许其中不少都是悲伤的回忆,如同他惨痛的初恋。她忍不住说:“其实你很好,我想你会遇到会欣赏你的好,珍惜你的温柔的人。”
易安转到她面前,从前面往后把头发吹顺。他离她很近,手指有时候拂过她的耳朵,麻麻的。苏湄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檀木香,这不是酒店提供的廉价浴液的味道,应该是他的私物,她在暖风和香气中有点开始迷恋这个男人的如水温情。
他接着说:“女孩子说你是一个好人,和说喜欢你,那是完全两码事。我摸索了十年,如今才算悟出了这个道理。”
她的头发真的很浓密,等头发吹得差不多吹干,他的手也酸。黑发泛着健康的光泽,手感如绸缎般光滑。
“你要不要用什么护发素?烫染过的头发要小心护理。”
“我这是天生的卷发,没有烫过也没染过。”苏湄解释道,很多人都以为她的卷发是烫出来的,还常问她在哪一家做发型。
易安吃了一惊,他还没见过中国姑娘的自然卷发能如此蓬松轻盈,就像在顶级的沙龙里面精心做出来的发型一样,怪不得时隔好几年,她的卷发还和当初安东尼奥拍摄的照片里一模一样。
苏湄钻进被窝,德国六月的夜里仍然凉爽,一床毛毯盖着正好。易安已经闭上眼睛睡下,两张床并排,中间连缝隙都没有,她尽量靠边,侧身而睡,留一点距离。
易安的心跳有点快,有一阵子没和女人一起同宿,空窗期已经习惯了独眠,身边突然多了软玉温香,却不能抱满怀。这种能看不能碰的滋味,就跟小孩子看着玻璃柜里锁着的糖果一样难熬。他轻轻调整姿势,试图找一个最舒服的角度,寻找睡眠的安慰。
六月的天气乍暖还寒,白天阳光照耀的时候,皮肤晒得发烫,傍晚以后十分阴凉。窝在干净的床铺里,其实很舒服。他翻身的时候,能听见身下木床咿呀撒娇的声音,好像女孩子半醉的轻哼。他悄悄偷看苏湄,她背对他,只有一头如瀑长发散落一枕。他很想伸手去触碰那云水般柔软的长发。这注定是个蠢动不安的夜晚。
苏湄到十二点多了还没睡意,她滑进被窝里,从枕下掏出手机,发微信给李宛:“亲爱的宛宛大美女,我今天脑子进水了,和刚认识几天的男人同宿一房,孤男寡女,万一干柴烈火发生点儿啥,怎么办?”
国内的李宛刚起床,正在刷牙,一边刷手机里的当日新闻。她一看苏湄的消息,忍不住笑,顾不得满嘴泡沫,快速回复:“第一,爱爱有风险,做好安全措施。第二,如果被霸王硬上弓,先保命要紧,留好证据报案。第三,远水解不了近渴,你问我,我也不能快递一个男人到德国给你救火,你就勉强用用眼前人吧。”
苏湄看了李宛的“一二三”,哭笑不得,李宛这张嘴啊!也就忠厚大度的周怀瑾才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