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还卿一钵无情泪（一）

当沈子衿与顾燕凝道了别，回到殿内的时候，只见殿内气氛有些紧张，庄恪跪在正中，南锦煜面色铁青，沈子衿快步回到席位，回到位子后，对着边上的絮颖道：“发生了什么。”
絮颖轻声道：“娘娘你出去后，庄丞相便说要即刻立后。故而皇上才这么生气。”
庄恪在殿下正中跪着，当着众人的面道：“恕臣冒昧，但这后位早该定夺下来，早在周皇后死去的那一日，皇上便应该立后。但皇上迟迟不封新后，如今太皇太后的大丧刚过，皇上也该举行封后礼，来冲冲这皇宫的晦气。’南锦煜道：“丞相的意思朕也明白，但丞相方才也说了太皇太后大丧刚过，头七才过怕是不好吧。”
庄恪却是道：“时不我待，早日封后也好封了我们这群朝臣的口。”
南锦煜沉着脸道：“庄丞相，朕念你乃是我朝丞相且又是朕的岳父大人，便不出声指责你，庄丞相，你莫要忘了这皇宫里到底是谁说了算。”
庄恪复又道：“请皇上三思。”
因着庄恪的跪下，与庄恪随行的几位大臣也跪下其中连南锦煜的叔父也一道跪下，同喊道：“请皇上三思。”
南锦煜按压住几欲迸射而出的怒火，道：“今日是新春宫宴，你们这是搞砸这场来之不易的宴会么。”
庄恪一愣，旋即又道：“微臣不过是想让南朝基业稳固，后宫一日无主，便是人心惶惶，再则皇上也是时候册立太子了。”
南锦煜面色越发铁青，沈子衿感到一丝不妙，瞥了眼庄妙懿的神色，只见庄妙懿安然自若恍若未见一般，将自己置身事外。沈子衿蹙眉摇了摇头，起身道：“众位大人可否听本宫一句言。”
庄恪并不愿回沈子衿的话，便也没有说什么，在他身侧的一个大臣倒是道：“贵妃娘娘有话便说。”
沈子衿柔声道：“自古以来以孝为先，太皇太后既然不久前才殡天，我们自然是要尊重死者不是么？封后一事为时尚早，但本宫可以允诺各位大人，这后位之人绝对是母仪天下之人。”
庄恪冷哼道：“莫不是贵妃娘娘为后吧。”
南锦煜恼怒的站起身，沈子衿虽与南锦煜隔了一个席位，但靠的极近，沈子衿上前抓着南锦煜手，示意他稍安勿躁，沈子衿笑道：“本宫可不敢自请后位，本宫再怎么说还是缺少贤德，皇上出征前曾允诺庄妃为后，自然是不会食言，今日庄丞相要求早日封后未免操之过急。是你的，终归是你的是逃不掉的。”
最后一句沈子衿是真真实实的说给庄妙懿听的，庄妙懿听后淡淡一笑，遂亦起身：“父亲，莫要再失礼了，这可是宫宴啊，不是你可以放肆的地方。”
庄妙懿的出声才让庄恪这不知君臣之礼的行为告一段落，庄恪在回席位的时候，还是带着愤懑的神色。
南锦煜气色总算和缓了些，沈子衿安然落座，一场原本欢愉的宴会变得有些索然无味。
宴会结束，南锦煜遣退了陆公公还有一行宫人，迎着凉风与沈子衿并肩走在青石路上，两手紧握，“这样的光景恬淡而又静谧。”
沈子衿道：“是呢，在这被宫规束缚的地方，享受这份宁静也算是难得。”
南锦煜笑道：“你倒是变了许多。”
沈子衿亦笑道：“难道你没变么？”
南锦煜道：“我是变了，变得更加沉稳了。”
沈子衿调笑道：“我怎的没看出来。”
南锦煜不满道：“你日夜与我一道，当真没发现？”
沈子衿道：“我只知道，你这个当父亲一直没个正行。”
南锦煜停下脚步，一把拥住沈子衿：“但我也只在你面前没个正行，你可曾见过我在其它女子身边这样？”
沈子衿笑道：“你呀，永远在我身边不会自称朕。”
清风拂面，阵阵凉意传来，南锦煜与沈子衿就这么静静的注视着对方，南锦煜温柔的为沈子衿撩起几缕碎发绕到耳后，沈子衿笑道：“你这般贴心，今后若是得了个女儿，岂不是要我与女儿争宠了？”
南锦煜道：“可是，还未有女儿的音讯啊。”
沈子衿面色赤红：“你……”
南锦煜靠近着沈子衿，鼻尖触碰着沈子衿的鼻尖，“你何时再为我生一个孩子。”
沈子衿不满的捶了捶南锦煜的胸膛：“我都说了，等昀儿三岁再说，现在昀儿还小，若再有了孩子，我岂不是分身乏术了。”
南锦煜微微松了松手：“你呀，只知道宠儿子，我这个做夫君的，何时才能名至实归呢。”
沈子衿轻笑出声，凑上前去，轻轻的给了南锦煜一个吻，“这样，可让你安心？”
南锦煜邪魅一笑，将沈子衿搂的更紧：“还不够呢。”
话落便是一个深吻落下，月光的照影下，凄迷而又暖心，在这春意盎然的时候，暖意绵绵。
正沉浸在柔情之中的二人没有人注意到假山石背后突兀出现的两个人影。
庄妙懿站在假山石后，怅然的对着身旁的庄恪道：“爹爹，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庄恪轻声道：“懿儿，你没有错，错的是皇上，他不该这么沉迷于女色。”
庄妙懿苦笑道：“爹爹，我从服侍皇上那一日起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没想到这么多年了我还是难以介怀。”
庄恪叹声道：“懿儿，你如今可是要成为皇后的人，不可以这么重视男女之情。你得想想你的臻儿啊，臻儿的未来全部把握在你手中，只要把皇后之位坐的稳固了爹向你保证，臻儿会是未来的天子。”
庄妙懿冷声回道：“女儿知道了。”
一场宴会过后，众人皆是各怀心思，也正是怀着这各异的心思，又迎来了花朝节。
二月十二日为花朝百花生日，是为花朝节，宫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每当这个时候，众妃都聚于百花苑，观花赏花皆以花为主题，以来度过此节。
百花争艳之景皆在这春季盎然，最后一株冬梅虽傲然矗立百花其中，但却有颓唐凋谢之势，百花苑的整个院内在熹微的阳光的映照下，犹如仙境一般，苑里假山嶙峋，花木丛生，翠色的银柳浓荫，嫣红的花蕊遍地触目，还有慢慢冒出青嫩的芽枝的小树，这春季时节，苑内翠色，嫣红匝地，这不算温暖的日子里，冷肃的皇宫也变得温暖温馨起来。
众妃款步走在青石路上，边上的花争相开放，沈子衿赞道：“这百花齐放之景，倒是极难得见呢。”
顾燕凝应声道：“是呢，瞧那桃花，开得多么娇艳。”
顺着顾燕凝的方向看去，一棵不怎么起眼的桃花树上桃花盛开，粉嫩的花瓣簇拥着微红的花蕊。
崔琳婕款步走着，见那桃花盛开不以为然，却是指着桃花树旁的月季道：“这月季开的也甚好，桃花这样平庸也是比不得这花中皇后的”
沈子衿道：“千叶桃花胜百花，孤荣春软驻年华。这千叶桃花一诗，可是说了这桃花胜过百花。”
庄妙懿笑道：“崔婕妤倒是喜欢月季，不过这月季虽雍容华贵，但却难免有些俗气。”
面对庄妙懿与沈子衿的针对，崔琳婕有些恼怒，但却不能言与表，便也忍了。
江玉宁跟在崔琳婕身侧，对着她道：“你还是小心点吧，这两位娘娘可都是不好惹的。”
崔琳婕闷闷的道：“我知道了。”
曼曼步着，庄妙懿打量了眼人群，道：“怎的不见婉贵嫔前来？”
崔琳婕也出声附和：“是呢，太皇太后殡期那个时候，也未曾瞧见婉贵嫔。”
沈子衿淡淡道：“婉贵嫔现在是足不出户，之前曾大病过一场，现在又因太皇太后殡天而伤心，怕是伤了身子，已经在宫里养了好久身子了。”
庄妙懿斜眼，略有几分疑虑，沈子衿也但睨了一眼庄妙懿，也未再理会。
往里走去，沈子衿见一株花开的极妙，便信手摘下，放下鼻下轻嗅，道：“这花倒是好闻。”
庄妙懿冷哼，道：“这花里最好的，可不是得当属牡丹。”
沈子衿执花走向庄妙懿，“牡丹代表着皇后一位，想来庄妃也是喜欢得紧。”
庄妙懿笑了笑，往形似牡丹的花丛中迈去，“这牡丹开得倒极好。”
摘下一株牡丹，庄妙懿走至沈子衿身侧，沈子衿瞧了眼庄妙懿手中的牡丹花，道：“庄妃这话倒是与本宫的有些相似。”
庄妙懿瞥了眼沈子衿手中的花，惊觉略有几分相似，便道：“这或许是芍药。”
最喜花草的孙小仪眼尖的发现了庄妙懿手中花的异常，出声道：“庄妃娘娘，你这手中的才是芍药，温贵妃手里的才是牡丹呢。”
此话一出，庄妙懿忿然将手中的芍药扔在地上，转身便要离去。
“哎呀，庄妃娘娘你也莫要气恼，这俗话说牡丹为花王，芍药为花相，这两花可是花中两绝呢。”孙小仪忽然出声制止。
沈子衿将手中的牡丹递给了絮颖，上前拦住了庄妙懿：“时辰还早，庄妃就急着回去了？”
庄妙懿面色有些微白，她愣了愣，复又转身回了随行的队伍之中。
庄妙懿还是初次在众人面前这么尴尬，只是她心中一直疑虑着，她误将芍药当成了牡丹，这预示着什么，她的皇后之位，会不保么。还是，她的位子如同虚设……
花朝节，原该是愉悦的宫妃聚会，但却因误识牡丹而闹得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