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小楼里一时间出奇的安静了下来，郭汜和李字一两个人都等着沈括继续说下去，但是沈括不急不缓的笑着，心情很好的喝着茶。开始两个人还可以沉得住气大不了大家一起喝茶听雨，多有诗意，但是终于对自己计谋一向认真的郭汜还是忍不住开口了：“你能不能和老狐狸学点好，不要学他说话说到一半。”
沈括嘿嘿的笑着，怪不得老狐狸平时总是说话说一半如同逗猫一样的逗自己，看到别人想知道却又不能知道的样子确实有趣，他歪歪头看了一眼李字一，李字一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一双眼睛就这么的看着他，有那么点的，嗯，渴求，就是那么几乎看不出来的渴求让他不得不伸出三个手指说出了答案：“金步摇。”
一直看着沈括的李字一听后愣了一下神，而后明白了什么似的笑着摇了摇头：“原来如此。”
“就是如此，一个人的习惯真是可怕。”郭汜也想到了自己到底哪里出了纰漏，不得不感慨的说。
诚然紫衣是一个漂亮的女子，漂亮的女子总是会喜欢打扮自己，也会下意识的认为和自己同龄的女子也喜欢打扮自己。金步摇，可惜了，郭芸并不喜欢。如果说郭芸的尸体上带有她去县衙时没有的装饰，可以解释为她回到家梳洗了一下，但是有了自己不爱带的东西，这怎么解释？
“但是这只能解释为，郭芸不是自己带上金步摇的，你怎么猜到那个人是紫衣的？”得到答案李字一依旧很好奇，继续问着。
沈括又嘿嘿的笑了两声，如同一只狐狸，谁说只有郭汜像老狐狸的私生子，明明沈括也像啊，他喝了一口茶，说：“只是紫衣过来时身上不自然的熏香味道和我在新夫人房间里嗅到的很细微的味道相像，虽然新夫人房间里梅夫人的味道很浓郁。另外还有郭管家说你夜晚出现在新夫人房间的话也让我产生了怀疑。”
“原来如此，本以为屋内的味道已经很浓重你不会注意到这些才对。”郭汜点了点头，略带赞赏的看着沈括，“这点我确实是疏忽了。”
“但是这也不足以证明整件事情是作假的。”李字一依旧执着，“你是怎么知道的。”
“其实我不知道。”沈括回答的很理直气壮，“我只是诈你们一下。没想到你们就这么承认了。”说着还露出了得意的神情。
李字一一时之间竟然没有话驳他，却也有些好气好笑：“若是猜错了怎么办呢？”
“我想他大不了就耍赖认错呗。”郭汜靠在椅子上，随口的接着，眼睛中带满了笑意。
沈括哈哈的笑了：“知我者，师兄也。”看到李字一又要炸毛赶紧加了一句，为自己隐瞒和郭汜的关系道歉，“不过，这件事情是我不对在先。”
“知道错就好。”李字一理所应当的哼了一声。
郭汜摇了摇头，这两个人还真是有意思。
“对了，那现在郭小姐在哪？”沈括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现在郭芸的安全确实让人担心，虽说紫衣是假死但是按照李字一所说的郭芸回来后茶水中都掺了毒，确实是有人要要她死。
李字一听到这里也有些得意的说：“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郭芸在郭府？”沈括挑了一下眉问道。
“而且在新夫人的房间里。”李字一笑着回答。
……
三个人把话说开了误会什么的便烟消云散了。三个人坐在暖暖的小楼里天南地北的聊着。沈括博闻强识，郭汜通晓古今，李字一奇闻异事知道颇多，不知聊了多长时间还没有腻。
蹬蹬蹬的又是听到有楼梯的声音，三个人停下了说话，齐刷刷的望向楼梯口，只见紫衣脸色苍白的跑上来。
“怎么了？”坐在楼梯口的李字一站起身来扶了紫衣一把，轻声的问，看她脸色不对劲既是担心又是好奇。
紫衣见到三个人一下子哭了出来，抽泣着：“郭小姐。郭小姐她。”
“她怎么了？”三人见到紫衣这般模样说郭芸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她真的不行了……”紫衣拉着李字一的袖子低低的啜泣着。
沈括皱了一下眉，回头看向郭汜，郭汜也一脸的诧异。不等两个人反应过来，李字一已经冲下了小楼。虽说假死计谋是郭汜所出，但是让郭芸藏身在郭府内这个主意确实李字一想的，即使当时郭汜并没有提出异议，但是郭芸若因此丧命，他必然难逃其咎。而且，他曾经答应郭汜保护郭芸，怎能失约！沈括和郭汜只是愣了一下神便反应过来，仗着艺高人胆大直接从窗口追了下去。沈括紧紧的跟在李字一身旁，深怕有个闪失，这次，不会再是那两个人的计谋了吧？
雨再次纷纷扰扰的下的很密，密的让人觉得疲倦，也有一种不能逃离出去的恐惧。有时，无论是谁，无论再完美的计划，依旧无法逃脱命运的捉弄。
***
迎着雨三人几乎同时到了新夫人的房间，但仅是站在门口没有一个人想要进去，一会儿，郭汜手有些颤抖的推开了大门。可能是错觉，沈括觉得屋内的香气越发的浓重，越发的让人作呕。沈括依旧是第一个进去的，他看了看屋内，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此刻的沈括除了苦笑还能做什么，他宁愿这次还是两个人的计谋才好。
郭府。新夫人屋内。
沈括看到那个清秀的女子现在沉沉的睡在床上，真的如同是睡着了罢了，恬静而温柔。郭芸的云鬓被梳的体贴，连衣服都一丝不苟，好似有人刻意整理过了一样。
随后跟来的紫衣还红着眼睛，沈括低声的问：“你怎么发现的。”
“字一少爷让我小心的按照出去的路线进来给郭小姐送一些吃的和喝的，然后我就看到郭小姐躺在床上，叫了一声，但是没有人应，上前就……”沈括点了点头，没有让她继续说下去，他有些担忧的看向后面的两个人。
丧妹，失信这两件事情萦绕着他们两个人，让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沈括没有急于检查真的郭芸的尸体反倒是先走到了两个人面前，他知道要解决这件事情必须有这两个人的帮助，也必须让这两个人先走出自己的心结。
“师兄。”沈括低声的唤了一声先李字一一步踏进房间的郭汜，他看得出郭汜是竭力的保持着平静，但是身体已经不住的在战栗了。
但是沈括仅仅是叫了一声，没有说出多余的话，现在什么都劝不了他，幸好沈括只是等了一小会，郭汜缓缓的吐了一口气，摇摇头：“我没事。”郭汜还是足够强大的，沈括一直深信，如果说老狐狸是自己敬佩的第一个人，那么第二个人一定是郭汜，沉着冷静但是又不失温柔，最主要的是他拥有一颗强大的内心。
相较于郭汜而言，沈括更担心李字一，李字一身体本身就没有康复，而且从前沈括心中一直有一个直觉，李字一是一个有着自己特殊执拗和骄傲的人，那骄傲不允许别人的侵犯和践踏，由守诺和自己的智力所支撑起来的骄傲，但是现在……
“你去看看字一。”郭汜轻声的说，“我再看看芸儿。”最后一句话说的伤怀却也显得平静，沈括点点头出了门去。
那李字一就站在院子里，任由雨水打在身上，明明身体这么虚弱了却还这么虐待自己，沈括先是愤怒而后便只剩下无力了。他快步的走了过去，三个人来的急都没有带着雨具，但他又不想强迫把李字一拉走，只能陪着他一起淋着雨。
“你来做什么。”李字一抬起头看着他，那原本如同辰星般闪耀的眼睛没有了神色，那脸已经毫无血色可言，如同一张纸一样，显得那么透明。
沈括不自觉的伸手拉了他一把，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轻轻的在他耳边说着：“不是你的错。”
李字一现在显得很乖，没有推搡拒绝，只是安静的靠在那里，有气无力的说：“怎么不是我的错，让郭小姐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是我的主意。”
“师兄既然同意你的计划，那说明你的计划是有可行性的。”
“但是郭芸还是死了不是么？”李字一说的很轻声，好像叙述一个和自己无关的事实，但是沈括却好像从心底知道一般，现在的李字一已经在一种崩溃的边缘，他倒是宁愿李字一哭闹一下，但是他也知道李字一的自尊要求他不能这么做。
“现在说这个都是没用的，把凶手找出来才是唯一的办法。”
李字一不可能服输，所以这句话一定可以让他暂时的走出心里的结，至于以后如何化解便是以后的事情，果真李字一挣扎了一下说：“是，咱们过去。”虽然李字一笑了笑，但是那笑意并没有到达眼底，他的眼底是一片的阴冷，冷的让沈括一瞬间感觉血液凝聚。可能是心理作用吧，沈括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