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到了午时的光景,外面不知是来了哪家的醉鬼,只把了院门撞得震天价响,一个洪钟样的嗓门直在了巷子中吆喝道:“洒家醉得好生快和,无奈何无人识的洒家是上界的大罗金仙转世,只因洒家少了他几吊的酒钱,竟使奸赶了洒家出来。哎,这里的主人,关了门的做甚?自出来和俺答话,洒家有套因缘要说与尔听。”
不识得那疯癫的僧人还是道士使了何样的手段?把了外面的院门锤砸得毕毕剥剥的乱响,只是再要用上几分的力气,便要捶碎了那门闯将了入来。
道情手上提了根笤帚,走上前去打开门,迎面撞见一个邋遢的醉道士。只见那道士头上扎了脏兮兮的混元巾,手上拿了一柄破喇喇的旧拂尘,身上黑漆漆的道袍腌臜得不像个样子,落腮的胡须,魁梧的身材,只是满身的酒气熏煞人,脚下好像踩了云朵站立不太稳便,一溜歪斜地朝了道情的身上撞将上去。
道情发出了一声惊呼,“呀”的一声丢了手上的门栓笤帚磨身朝了书房奔去,冲了书房中尚卧在床的刘永一迭声地大声喊嚷道:“刘公子,刘公子,门外来个撒泼的野道士,好生得吓人,一身的污秽不说,没道理地就闯将入来,公子倒是出来支会与他。”
刘永于床上正困的好觉。为一阵没来由的喧哗声将自己打梦中惊醒,一时间三煞神暴跳,无名火烧起,心中纳闷:东京汴梁自己何时识得这般的人物,疯疯癫癫地找上门来,口口声声说着什么因缘,莫不是江湖中的仇家来面前寻事。
想到这里刘永“阿也”的一声伸展了一个懒腰,胡乱披了件衣衫出在外面院中。刘永一眼瞧见那院中疯醉的道士正于手上挥动了拂尘在院中做法,只见那疯醉的道人口中念着什么“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显神灵,除妖降魔我最行”,还有什么“来来来,开,杀了你这作孽的妖精。来来来,开,锁住你那变化的魂灵。急急如律令,急急如律令。”一面摇摇晃晃地脚下绕了一棵梅树旋转不停,一面挥动了手上的拂尘只把吐沫星子喷得到处都是。
刘永一时也分辨不出他是何路的神仙,只把了一掌抓去,劈胸抓在那破道士的胸前,提了那道士好像是拎鸡也似的直奔了外面。刘永手上微一较力只把了一二百斤的高大的道士丢掷在外间地上,用手点指了那道士,冷冷说道:“疯鬼,醉昏了你的狗头,讨钱化缘找个体面的去处。这片烟花的巷子也是你生财的福地么?不是看在同拜过老君的面上,早是一顿好打让你屎滚尿流。”
说毕刘永便要关门,未成想那个道士却是个不识好歹的主,身体虽被丢在地上,却用一侧的臂肘支撑了身体,下面的脚尖一用力,身体竟一个荡漾打了地上晃了起来,不是功夫精湛的武林中人缘何身怀如此的绝技?
刘永一时吃惊非小,定睛仔细观瞧,那邋遢的道人不是旁人,竟是武当山的掌门大弟子陈暮,听那徐落的说法,他尚是在山上练功,如何他也阴差阳错地到了东京汴梁,还径投在自己的门前?一脸迷惑的刘永愣愣地注视了陈暮老半天不出一声。
陈暮拍打了一下身上的尘土,到了刘永面前,呵呵地坏笑着,把了脏兮兮的手掌按落于刘永的肩头,说道:“刘贤弟整日价沉湎于烟花柳巷之中,睡惯了美人的兰床,吃尽了玉女的蜜露,怕是先自朦胧了自己的双目,竟是识不得你家的陈爷爷,爷爷自从下了武当便无时不在寻你,不想在东京撞见了你这只讨打的猢狲。”
陈暮绕过了刘永的身体,迈步朝了里间走去,扫视了一眼院中的房屋,说道:“贫道路经此处,只见得此处一团污秽之气直上云天,料想必有妖孽于此作祟,于是才假扮了醉道士来此穰灾。”
刘永吃陈暮一通奚落,先自红了面颊,上前扯了陈暮的衣袖,同陈暮说道:“大哥何出此言?小弟我自从早年结识了大哥,便是把大哥做了知心的兄弟看待。今日一早偶然遭遇到了大哥的小师弟徐落,我还同他打听起大哥的下落。只是不知道大哥已经到了汴京,不则小弟焉能苟且于是处而不去拜会大哥呢?”
陈暮翻动一下眼睛,白了旁边的刘永一眼,打了鼻子哼了一声,说道:“拜会你家大哥?用手提了我的这把老骨头丢在地上摔得散了便是你拜会大哥的样子。不说别的,只是此一摔今日为哥哥洗尘的酒宴便要你小子请了,来不得一个不字。”
刘永呵呵地笑了个,和陈暮说道:“哥哥就是不说,小弟我焉能不知?哥哥一路寻访小弟,若不是冲了小弟的金银,便是冲了小弟的姻缘。”
正说话间,里面书房中袅袅婷婷地走出了一个年轻的道姑。一番的云雨过后,那道姑好像是沐浴过春风雨露的花儿一般,更加得娇艳了几分,倒也一点不羞涩些个,为是自小走惯了风月场中,没有深闺少女的那番拘谨形色。玉泉道姑上前同陈暮施了个道家的见面礼,说道:“贫道这里见过陈道兄,观道兄谈吐形貌,莫不是平日里刘公子常于贫道耳边念起的江湖上豪气干云的陈大侠,陈大师兄么?小道委实失敬,还望大哥多多地担待则个。”
陈暮上前扶了玉泉道姑的胳膊,豪爽地说道:“贤弟近年来不思在江湖上除灭上几条祸害他人的大虫,却把了锻炼如铁的筋骨整日价消耗于风月场中,怕十年之后江湖上的排名,你要居于末位了。呵呵,哈哈。”
刘永尚是不解地和了陈暮发问道:“大哥因何知晓小弟的下落?小弟我一路上乔装改扮,小心谨慎,却让了大哥一个当头棒喝打得贼准,不是大哥果真有了天机神算的本领怎的。”
陈暮呵呵笑着打了怀中掏出了几个银角子,赏了面前玉泉道姑,方才同刘永缓缓说道:“俺个粗野的山夫,整日价地在山中学武功,会的什么掐算?倒是京中的酒楼茶肆传遍了徐落三拳打倒华山派大弟子杨良的言语,俺一时心奇和一个晓事儿的打听了一下。那人指点了这厢说,他午时左右在上清宫撞见过徐大侠云云。我想徐落那个年少的孩子,把不住在了桃花洞中消磨时光,是以方才一路打将了入来,想闹乱了巷子好探问上一个虚实,却正好撞见贤弟也在这里,可不是巧怎的?”
听了陈暮说,刘永顾自笑了出,同陈暮说道:“哥哥这样说,我还有一个贵人要同了哥哥引荐,哥哥猜到是何等样人么?”
刘永朝旁边的耳房中走了过去,牵出了正靠于窗台边偷听的徐落,同陈暮邀功道:“大哥看这位可是认得的?不是小弟夸口,你的师弟也恁的多事,初出茅庐不明白藏隐的道理,直上台打翻了无数的英雄,引得东京城中风言风语,也好歹我多方救护,不则现今还不知在何处勾当。大哥岂不是欠下我刘永一个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