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的笑了一下,陈暮将手放入怀中摩挲了片刻,再拿出时,手心儿里已是噙了一块银子,约摸有让二三十两左右的样子。陈暮丢了手上的银子于杨露脚下,一脸坏笑的说道:“道长果有让贫道开怀的本事,本道便当先敬上这锭银子。日后贫道卖了道观房宅一准来买了你去。怕是有人生就一张撩拨人的巧嘴,却并不晓得些个真实的勾当,若有时,当下逗你家爷爷一笑便是。”
话说这陈暮只是气愤不过,看这道士也生的不错,却只把了自身作践,也有心要拿出一些手段来逗弄他。想他一个水样的后生,当了众人的面必是难做下那种不体面的事体。却何尝想到,这杨露最好在了众人面前玩点花的,加上陈暮这一激,一双眉毛早飞舞了起。
用手指挂了陈暮的脖子,只是脖子一晃已把了那秀丽的面庞移在了陈暮近前,用嘴唇咬在了陈暮的耳根上,小声地和陈暮说道:“好汉爷,如只是要消遣小道时,小道倒不好恁的让了好汉爷丢掉了自家的面子去,若是好汉用手指天发下了誓愿并且立定了契约文书,我如何会不听凭了爷爷的消遣呢?只凭了好汉的一句戏言怕是。”
杨露那狡黠的目光中直透过了陈暮的肩胛骨要钻入了陈黑头的心中。想那杨露何等的精明,自晓得陈暮卖了自己也没那一万两银子,只是吃多了酒要消遣自己,不说自己逗弄他不得,便是逗弄得乐了出,却让人拿自己做了猢狲耍笑于当场岂不是更为狼狈。倒先要把了种种的套子拴在那无心的黑头身上方可。
陈暮见那年轻的道人身上飘散着淡淡的清香,一双秋水样的眸子闪烁着明媚的光彩,道袍的掩映下露出的肌肤好像是琼脂翠玉一般,更兼之嘴唇咬在自己的耳朵上时兀的心中有了些个儿颤动,那可是非同寻常的。这道士清素美丽仿如处子一般,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好像柔柔的花香,却更胜似了方才丰乐楼中的行首。莫非?
想到这里陈暮只感到一阵寒颤,却说这东京城中多有那无赖的少年,成日价游手好闲,只把勾上的美女去坑蒙那外地的蠢人,各式各样的伎俩防不胜防,但有那分毫的贪色的心气儿,便少不了要着了他们的道。
再望那下面的几个汉子,陈暮心下便明白了八九分,原来这卖身是假,要赚我却是真的。好在自己晓得些个事理,不然岂不让他们拿了自己的凭证告在了官司,任自己怎样辩解只是推拿不清。
于是陈暮嘿嘿的一阵冷笑,用手一把推在杨露的肩头,推开了杨露贴近上来的身体,把那野兽样的眼睛不错神的盯在杨露身上,说道:“倒是以为爷爷没听说过尔等做戏的章法,做出手脚来陷害我个好看。别说是一万两银子,便是这三十两你也休想赚了我去。”
说罢陈暮用手捏了地上的银子揣入怀中,转过头望了那后面朝自己笑的众人,狮子样的吼了一声:“笑什么笑,没见过你家爷爷撒尿,却多是让人烦恼的货色。”
嚷嚷毕了,鄙夷的把目光落在了杨露的面颊上,用手扯下了杨露身上的道袍,怔怔的说道:“只亏煞了这身干净的衣裳。”说毕陈暮无奈的深出了口气,打下面站立了身,便要唤了那几个一道走开去。
却不想那下面坐地的杨露却没来由的笑了出,只把了自己的脚尖点在陈暮的小腿上,陈暮只感到小腿上就时一阵的酸麻,脚下站立不住跌坐在地上。翻转眼皮看去,却见杨露只笑望了自己说道:“调笑了你家的长辈,不道上一个万福便没道理的自个儿走了开去么,好是没得礼数的野道人。”
附近的众人又是一阵的哄笑,只把了跌坐在地上的陈暮笑了个面红耳赤,恼羞成怒。“阿呀”的一声喊,叫了个“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占得你家爷爷便宜。且吃我一拳。”抡起那坛子样的拳头只一拳打奔杨露的面门。按说陈暮也不是真要打他,却识得他会些把式,有心要试他一试。
杨露倒也听闻过陈暮的利害,一对石破天惊的太乙黑风拳下不知伤了多少大虫的性命,自己虽然内功精湛,出类拔萃,却也一时间托大不得。只将手在一个汉子肩头上轻轻一按,身体一个侧旋斜着打下面荡起了身体,不但闪避过陈暮的迎面一拳,却更挥掌一个水上捞月,把那棉丝的柔掌挂了细细的风声击打向陈暮的顶梁。
陈暮只感到恶风不善,心内一慌,呀哈,好个后生,端的是不同寻常,身法快如闪电不说,那招数的变化却也精妙的紧当。只吓得背上冷汗涔涔,不好托大,一个缩颈藏头,身体朝后用力一坠,斜纵了出去,只差了分毫便把一只肩头要献于杨露。
杨露抬步上前,荡起一腿,一腿踩将下去,要踩落于陈暮的膝上。陈暮却练就的一副好膝盖,撞得碎山石,只迎上去接了杨露一脚,只听的扑的一声,两者撞在一处,陈暮只感到腿上一阵酸麻,好悬没有跪在地上。那杨露也吃了一撞倒退了两步,心下也慌作一团,好个钢筋铁骨的汉子,那腿上少说也有个千八百斤的力气,不是自己撤的较快,早已是撞得飞将出去。
杨露眯了眼睛,旋转了一下步子,便要再次扑上前去厮并,却见旁边呵呵笑着抚掌走出一人,不是旁人,却是小师叔刘永。却说杨露却最见不得这个泼皮样的师叔,早年在山上师叔就常和自己耍笑,奈何现在自己已是大了,再见到昔日两小无猜的故旧,免不得红了面颊,叫了个师叔,却再也说不出什么。
刘永呵呵笑着来到杨露的面前,打下面脱下自己的多耳麻鞋,俯下身去,执意要把自己的鞋替杨露穿在脚上。话说那杨露也是个烈性的女子,只在擂台上生受了徐落的羞辱,便打那里之后再不肯穿上那只脚上的鞋子,只要徐落一日当众请罪于自己面前方可。
只见那厚面皮的刘永只当了众人的面,抓起杨露的赤脚来,二话不说把自己那鞋子紧往了杨露的脚上套去,口上还不住地念叨着:“师侄,唉,我的好师侄,偏喜的好勇斗狠,最爱的逞强好胜,却全不晓得整上一身完备的行头。这露了脚的如何要的,来,让师叔为你穿了鞋子再去厮并也不迟。”
没打紧的只是要杨露穿上鞋子,那杨露却是发下誓愿的,却当众也不好违了师叔的好意,只一时间好不尴尬的站立于那里,不知该作何理论。
待到刘永给杨露穿好了鞋子直起身,那面的陈暮也已经是消散了火气。想一个初出江湖的妮子,功夫却好生了得,自己一个当长辈的,再要不依不饶的便不像个话了。好在没伤了面子,陈暮恼恼的朝后面的徐落瞪了一眼,想你早点不支会我。一脸笑容的来到了杨露的面前,用手牵了杨露的胳膊,吭哧了半天,结结巴巴的说出一句话儿来:“方才鲁莽,却不识得是贤妹。”
杨露不好意思的笑着,用手抚摸上了陈暮的面颊,却见这条黑黑的汉子真好如铁塔一般,将嘴角上挑了一下,小声的同陈暮说道:“便是识得时,哥哥须不计较花上两吊银子买了妾去,妾呢,一心的也要成全了哥哥,多省下点儿闲散的银子买了花酒去吃。”
一面说却把了埋怨的目光盯在了旁边的刘永的身上,还把了上午丰乐楼的事情怨恨在心中,不是几个没头脑的家伙从中撺掇,自己早已是打翻了徐落那厮在擂台之上。
那陈暮虽然是脾气秉性上极不好的主,却也是个好交重义的好汉。只见面前的杨露大大方方,姿态素雅,全不似了江湖上传言的什么刁蛮无赖的样子,心中先喜了几分,再看那杨露对自己眉目间已自有了几分的情谊,心中委实舒坦的像吃了蜜饯果子。开腔道:“正所谓不打不相识,我与贤妹方才一番交手便有了因缘在身上,日后还要和贤妹多多亲近才是。”
杨露也是那善于来事的主,把一双眼睛直朝了后面人群中的徐落秦雨瞟去,倒用了眼睛盯准了徐落,拿了牙齿在嘴角上恶狠狠的咬了一下,那好像能言语的眼睛只是要告了徐落:“贼鬼,迟早你小子有跌落在我手上的时候。”却把了温存的言语和陈暮说道:“此处不是个讲话的处所,不如哥哥携了伴当同小妹寻上一处茶坊喝上几杯花茶。”
陈暮早有这个心思,把蒲扇样的大手只一挥,说道:“且寻一处歇脚的地方来,这闹人的地方我一刻也不要待了。”
那刘永笑着说道:“哎,哥哥,何急在一时?小弟的心中却别有一番主意。如哥哥所见,我这个如花也似的妹子却不曾寻得人家,方才你们已有了前言在先,说甚么但凡我这个妹子逗弄得哥哥笑了,哥哥便无论如何也取了她才是。方才哥哥笑的可算及时,不如就在这里做成了此事完割了去,哥哥的银钱我一力承担。”
那陈暮听了刘永抓住这个玩笑不放,只是耍弄自己,倒是也先红了面颊。想自己一个奔三十的汉子却痴迷那世上绝世的武功,倒把了女色家室无端的看得淡了。却方才见到杨露的形貌、较量了她的武功,心中便有三分的爱她,让刘永这么一撺掇,兀的金刚一般的汉子却先羞红了脸面。
杨露平素晓得这个没正经的师叔喜欢拿了不当紧的事情耍闹,倒也不如何感到羞涩,只淡淡的一笑,用手扶了陈暮的肩头,好像是多年的故旧一样,只把了自己的面颊贴伏于陈暮的面颊之侧,和陈暮小声的说道:“若是哥哥有意时,小女便出离了那全真的观宇,只把了今生今世托付在哥哥的身上就是。只怕哥哥嫌弃了奴家不肯好好的接纳了奴去。”
一面只是拿了话语逗弄这怕羞的汉子,一面却把了自己的口唇吻在了陈暮的一张红面之上。害的陈暮浑身发烧,口干舌燥,想说个什么,却又不好说出口,只吞吞吐吐的说:“贤妹羞臊我,我一个粗人却不识得那些花前月下的勾当,怕坏了妹妹的清白。”再说却说不出一个字儿来,只把那野兽样的目光去瞅旁边的徐落。
徐落淡淡的笑了一下,走上前来,排解道:“哥哥休慌,却说那月老儿常搬弄的美事,不是让了俊俏的闺女配个不体面的后生,就是让个体面的后生配个极丑的丫头,却说这也倒寻常,却不曾见有当众媾和的道姑道士,惹的他人笑话权且不提,便是这羞臊也能羞臊死个人的。”徐落这一番辛辣的言语没头脑的泼上前去,恨的那好勇斗狠的杨露只咬了嘴唇,把那满含了杀机的目光瞅了自己。
秦雨也上前插了一句:“哥哥姐姐们好不晓得一个事体,哪里有当了众人的面这般行事的?还是找个潇洒的去处才是正题阿。”
却说杨露打怀中拎出了一包银子丢在地上,同那几个在地上趴了半响的汉子说道:“权赏你等买了酒吃。”那几个汉子得到了赏钱,一个个喜出望外,称谢不迭。那几个汉子打地上拾了杨露丢给他们的银子,道了一声谢,一个个兴高采烈地去了。
刘永呵呵大笑了几声,说道:“不必争了,你我且寻上一个歇脚的地方吃杯淡茶才是。”于是刘永于前面开道,分开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带领了杨露陈暮徐落秦雨几个人出了大相国寺,取道赶奔一处就近的茶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