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三年前与三年后

第十三章  三年前与三年后
　　工行的电话打来第二次了，催荀九九还助学贷款。
　　九九本科四年共二万多块的学费，全是申请的助学贷款，合同规定毕业后开始还，每个季度还一期，三年内还清，加上利息，每期要还两千多。
　　九九打零工的收入不稳定，赚的钱勉强够花，写稿子的钱一时半会儿又不能到账。这每季度两千多块，她哪里寻去？
　　九九一个人躲起来哭了一阵子，将电话拨回去，求工行方面：“我毕业后没有参加工作，现在在读研究生，没有经济来源，我自己的生活费都还要靠自己赚。这助学贷款，能不能推后三年，等我研究生毕业开始还？”
　　女职员声音冷漠：“不行，必须按规定日期还。”
　　九九说：“我还不上。”
　　“那我们不管，你要想办法。否则我们会联系你的家人，再不行会提起诉讼。”
　　银行的字典里是没有人情二字的。九九明明是知道的，却还是自取其辱了一回。
　　九九家在中原农村，父母都是本分人，九九当然不敢让银行去吓他们。
　　九九最不愿做的事就是问别人借钱。从小看母亲四处求借，碰钉子，九九看够了。可九九还是找冰凌姐借了一千五百块，连同自己卡里还剩的几百块还进贷款账号里，九九又一次身无分文了。
　　桓恕打电话时，九九正从银行出来，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十二月的天黑得早，薄暮里，一路踏着雪后脏污的泥水，九九只觉得四肢百骸都已被冷风吹透，她迟钝地掏出手机接电话，连思维都麻木。
　　桓恕说：“九九，你在哪里？我来市里办事，刚办完，你吃饭没？要不一起吃个饭吧。”
　　九九突然泣不成声。
　　桓恕找到九九时，九九的情绪已经稳定了许多。桓恕问她怎么了。九九摇头说：“没事。”
　　桓恕瞧着九九说：“去吃饭吧，我饿了。”他没再说“我是你什么人”的话，他是有自己的骄傲的。
　　在风味餐厅吃面，桓恕吃牛肉面，七块，九九吃西红柿鸡蛋面，四块，共十一块，是桓恕出的钱。
　　吃完饭出来已经是七点多钟，九九要送桓恕去车站，桓恕说：“天冷，别送了。”九九点点头。桓恕说：“九九，真的没事吗？那你为什么哭？”九九还是说没事，她不会说出还贷款的事。桓恕急着要往郊县返，也没坚持问，但桓恕抱住了她。
　　风声在耳边呼啸，九九的脸贴在桓恕冰冷却柔软的羽绒服面料上，那一刻她想，就这样吧，或许也很好。
　　原来一直在独自跋涉的九九，其实也需要一个温暖的怀抱。
　　寒假很快到来，九九挤火车回家。那个闭塞的平原小村庄和多年前并没有多大的不同，那个简陋的农家小院也还是原来的样子。院子的角落里，农具凌乱地堆方，环堵萧然的屋子里生着煤炉，阴冷的空气里飘着煤烟的味道。
　　九九在家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坐在煤炉边。她自幼体弱，畏寒，但是煤炉边坐久了，又会头疼。有天睡觉时忘了开窗，房子透气不好，半夜里九九头疼欲裂，恶心，脸色苍白，俨然是煤气中毒的症状。
　　母亲骑着三轮车拉九九到镇上输液，回来后九九就在床上躺了两天，第一天什么也吃不下，第二天恢复了一些，开始每顿饭能喝一碗清粥。
　　那天傍晚九九坐在床上喝粥，母亲坐在床边，突然问九九：“九九啊，在学校里有没有喜欢的男孩子？也该找朋友了。”
　　九九的手一抖，泪意涌上来，她不敢看母亲，低了头继续喝粥，两颗泪水还是滴在了碗里。
　　三年前九九给家里打电话，因为宿舍电话被谈恋爱的舍友占用，九九拿了IC卡在楼下用公用电话打。母亲说：“九九啊，在学校不要谈恋爱，咱们没那个钱。”
　　九九说：“我知道。”匆匆挂上电话，九九的泪水如泉涌。
　　母亲的那句话，九九一直记得。
　　可是转眼三年过去，母亲也知道九九该找朋友了。三年再三年，九九也可能会变成恨嫁女。可是九九的爱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