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荀九九的旅行

第三十二章  荀九九的旅行
　　八月初，九九拿到一笔奖金。留出这个月房租的钱，给弟弟的生活费，还剩两千块，加上这一年的零星积蓄，算算，应该够旅行一次。
　　八月底，九九休年假，时间不长不短，一个星期，九九决定奢侈一次，去旅行。
　　生活太过窒闷，想换口气，如此而已。
　　原定的桓恕一起去。但临到出发，桓恕说工作排不开，领导不准他休假。其实，郊县公务员虽然一向工作清闲，却也没多少自由。做领导的依赖科员，不管晚上还是周末，总是希望科员能随叫随到。桓恕工作四年，基本上就不曾休过年假。这权利，是无处主张的。
　　九九理解。桓恕说：“九九，你也别出去了。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九九笑：“有什么不放心？我又不是小孩子。”
　　桓恕微皱着眉，沉吟不语。九九捧了他的脸，笑着宽慰他：“没事，我跟团就是。”
　　桓恕给九九准备了一架相机。九九左右推不过，就塞进了旅行箱。不过九九素不喜拍照，那相机，也就在旅行箱里睡觉了。
　　跟团的缺点是，你自己不拍照，却要忍受别人不停地拍照。每到一个景点，都要记着时间，经历等人、集合、出发的过程，叫人厌倦。两天后，九九干脆脱离了旅行团，自己安排行程。
　　仲夏时节，山林里却是一片凉爽，诺日朗瀑布如一匹银缎，水流自上而下，跌落岩石，激起千万朵水花，飞溅如珠。
　　九九走累了，坐在瀑布旁边休息，将周围的人声主观屏蔽，耳中只剩哗哗的水声。
　　手机响了。九九打开，没想到是蓝域。
　　蓝域说：“你玩得怎么样？可还记得办公室里辛苦工作的同志？”
　　“别说话，我给你听水声。”
　　九九把手机移开，对着飞溅的瀑布，哗啦啦的水声，通过小小的手机，传到了远在北京的蓝域耳中。
　　过了好一会儿，九九把手机重新移回耳边，问：“听到没有。”
　　“听到了，水流声真大。这是哪里？”
　　“诺日朗瀑布。”
　　“好不好看？”
　　“当然。你羡慕吗？”
　　“羡慕。”
　　“所以啊，你也出来走走。”
　　蓝域是属于比较宅的那种，一向不喜出门。九九曾经一度怀疑，在他三十年的生命中，除了工作后屈指可数的出差，他有没有出过北京城。
　　想到这里，九九微微皱眉。真难以想象，一个男人会这样宅。
　　很小的时候，九九能想到最大的地方，就是北京。而蓝域生在北京，长在北京，也数年如一日地守在北京，竟是另一种形式的足不出户。
　　思绪被蓝域特有的慵懒而好听的声音拉回，他问九九：“累不累？”
　　九九说：“累。”
　　“那回来吧。回来工作。”
　　“你去死。”
　　“这是对上司说话么？”
　　“呵，呵呵。”
　　“谁在说话？”
　　“谁……呃，有人在这儿拍照，不认识的。”
　　“你跟谁在一起？”
　　“我脱离了旅行团，现在是一个人。”
　　“那……还要玩几天？”
　　“嗯，最后跟团回，还有两天。”
　　“你小心些。”
　　“嗯。我知道。”
　　挂了电话。九九又在瀑布前坐了好长时间。看着那百尺银川，和水流打在岩石上的飞花溅玉。有种灵魂飞走的感觉。
　　灵魂若真能飞走，抛了这身沉重躯壳，得自由，该多好！可是终究，是不能。
　　旅行，是从你看厌了的地方，到别人看厌了的地方，然后再回来。
　　所以两天后，九九回来了。洗去一身的尘埃，对着镜子梳理一头青丝如瀑。镜子中的面孔一如既往的眉目疏淡，像是未能饱和的墨，虚虚描画，眉心里晕开一抹忧愁，是九九不喜欢的模样。
　　凝视良久，九九突然问自己，无论生活怎样艰难，可生命一样要流走，为什么不能开心一些，做一个晴和明朗的女子？
　　其实，是可以的吧？倘若，心里若真如此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