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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歌岁月
第四十四章(下)
离歌岁月
他乡的霓虹
2024-12-25 10:40
第四十四章(下)
刘陵神情恍惚,心底只一个声音盘旋不去,走罢走罢,还留在这里,有什么意思?这里的争斗本就不属于她的,再牵扯下去,也不过是徒增伤感,韩嫣又是如此决然......她捂着心口咳嗽一声,一想起他,心内总是牵痛,可他还有心么?她还记得,北宫里他一动不动的垂头坐着,冷得好似一尊冰像,她的情意,他自来是不稀罕的。她这样想着,眼里沁出朦胧的泪,抬起头看见雷被目光正灼灼的落在她身上,瞳仁里清晰的是她的影子,仿佛他就是自己,孤影这样孑然。
这眸光刺痛了她,刘陵面上滚落泪珠,侧过头道:“我若是执意要留在长安呢?”雷被听她一字字说出口,神色逐渐黯然,不过片刻,他沉下口气,似乎下了决心一般,低声道:“你若是留在长安,我自然也陪着你,倘若你不要见我,我也如从前那般避着你就是了。”刘陵怔怔一愣,心底一股酸楚狂涌,眼泪一滴推着一滴的坠下,她忽然有些恼了似的,狠狠翻手抓住他的手,指甲掐进肉里,雷被只觉掌心微痛,听她似怒似怨的道:“你这混蛋!”她虽是骂,但言语逐渐温柔,倒像是在与自己怄气,并不要他答复,雷被也不知如何应答,只静静任她拽着。
刘陵咬着唇,抬袖将泪痕拭去,秋水眸似盛满忧愁、又似一点弃之的平淡,她道:“好,我随你走,咱们离开长安,随意到哪里去,水远山长,何处不是归路。”
雷被呼吸一促,极清隽的脸上竟绽开一个大大的笑颜,仿佛幼童看见一场纷飞大雪,笑得单纯肆意,她记得自与他相识起,他似乎从没这样笑过,不由微微怔愣,原来他笑起来这样好看。雷被掩不住笑意:“好,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我都听你的。”
刘陵对他笑一笑,仿佛她如此笑了,便是一种能让自己心安的承诺,她拢了拢额前拂落的青丝,点起灯油里的芯,柔声道:“好,咱们把阿华救出来就走,一刻也不耽搁。”那一簇火苗摇摇的立了起来,轻烟拂过,更显得她面色如玉、眼如点漆,幽暗的光将她的影投在壁上,被昏黄的光笼罩着,若有暖意,纤纤细细,惹人爱怜,雷被只觉手心痉挛似的抽动,须得费尽全身气力,才能按捺住紧紧抱住她的欲望,像扑火的飞蛾。
乌云低低笼着未央宫,不漏一丝阳光,如墨色浸透了清水,浓得化不开的暗,水花一蓬蓬落在汉白玉上,碎玉一般澄澈,仿佛水神拿了鼓捶轻敲地面,叮咚近似绝好的乐声,暴雨下透了长安,水龙般从屋檐上一注一注飞泻而下,远远看去,如雾一样朦胧。
刘迁快步走进侧殿避雨,掸了掸身上雨水,抬头望去,只见田蚡正站在廊下看雨,神色有些落寞,见着他来,淡淡道:“人还没有找到?”刘迁一愣,才明白过来,他指的是刘陵,摇摇头,道:“她那个性子,自幼便是执拗,待她想通了自然就会回来,丞相不必担心。”
田蚡不置可否,廊外雨水溅了进来,他稍稍退后一步,似怕污水脏了衣袍,不知怎的脑海里就想起她那冷艳的眸光来,却是一段狠辣的妩媚风流,仿佛荆棘丛中开的花,艳到极处,忍不住碰一碰,便能叫人刺破了手,他叹了一声:“你向陛下请求结亲,说辞可都想好了?”
“这个自然,不过......我还有一事须得问一问丞相,”刘迁屏退左右,低声道,“丞相往日所说,可还记得?陛下至今膝下无子,一旦......丞相果真支持我父王继位为帝?”
田蚡眸中精光一闪,淡淡笑道:“这个自然,天下诸王中,唯有淮南王,最有天子之相,紫气映天,所言非虚。”
刘迁拊掌笑道:“既然如此,倘或真有那一日,我父王定然厚待丞相,若要将阿姊嫁与大人,怕也是不难的。”
田蚡面上应承,心里却盘算着,那淮南王年老体衰,还有几年好活?自然比不得刘彻年轻力壮,有子嗣不过迟早而已,不过淮南王每年送来财物无数,恨不能搜罗世间稀世珍宝悉数送到他相府中去,还有刘陵......他想到她,面上不由冷冷一笑,她的家在这里,又能跑到哪里去?
雨声慢慢弱了,侍从撑了华盖,两人一路谈笑,慢慢往未央宫宣室殿走去,宣室殿里一摞摞的竹简堆得整整齐齐,白日里也点着宫灯千盏,却是悄然无声,田蚡找来詹事问道:“陛下不在?”
那詹事回道:“陛下去了上林苑,现下不在宫中。”
刘迁一愣,这样大的雨,他去上林苑作甚?难道冒着雨狩猎么?他自是不信,拉着詹事道:“我有要事要见陛下,烦请大人通报一声。”
那詹事想了想,道:“陛下恐怕一时回不了宫,不过上大夫倒是在,小臣位卑,二位大人若有要事,不妨请上大夫代为通传?”说罢不待二人应答,立即打发了人去请韩嫣,不过片刻,只见远远的雨幕里,韩嫣广袖轻拂,踏着水花慢慢走上天阶,漫天大雨里,他却似闲庭信步一般,浑不在意,待他走进宣室殿,早已浑身湿透,只轻轻震一震衣衫,仿佛拂去衣上落花,仍是从容不迫,躬身行礼道:“两位大人要见陛下?”
刘迁见了他,暗暗冷笑一声,道:“正是,烦请大人代为通传?”
韩嫣不紧不慢的道:“陛下现下正在上林苑,只怕今日见不了殿下,若是确有要事,不妨先告知在下,由小臣转呈陛下。”
刘迁斜睨着他,唇角含了丝冷意:“你?我有刘姓姻亲要事,若是误了,你有几颗脑袋担待?”
“不敢,”韩嫣淡淡一笑,道,“既然是宗亲之事,也不定非得上呈陛下,交由东宫太后处理也是一样,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刘迁正盘算着要见王太后,此刻他主动提出,却是正中下怀,忙笑吟吟的应了,田蚡自不必说,于是韩嫣立即遣人去了王太后处,自己与他二人一道前往长乐宫中,一路上刘迁言语颇多讥讽,他也只是一笑而过,并不介怀。
洛娘乘着淮南国的车驾,第一次从北阙进入内宫,这般以淮南国世子妃妾的身份名正言顺、堂而皇之的进入皇宫大内,却是她从前想也不敢想的事,车驾一角里还瑟缩着一名女子,也不说话,只一味发抖,洛娘有些不忍,轻轻抚了抚她的肩,笑道:“我是送你去享富贵荣华,又不是上秋后刑场,你怕什么?你可是王太后的女儿,皇亲贵戚,从此后多少人都要巴结着你呢,即便是陛下,也断不会薄待于你罢。”
那女子拿眼觑了觑她,把身子又往角落里缩了缩,洛娘笑了笑,只听侍从道:“车驾只能到此了,还请娘娘自行入内。”
洛娘牵着她下了车,侍从撑了伞盖,两人穿过白雾蒙蒙的雨帘,走入巷道之间,抬头望去,雨丝横乱,两侧高墙直直耸立,竟看不到尽头,那女子怕极了也似,死死拽住她的衣衫不放,哆哆嗦嗦的道:“咱们......咱们要去哪儿?”
洛娘笑道:“去见你的母亲,如今的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巷道尽头处,隐约有一人静静的立在雨里,透过雨帘,那目光悠远清冷,正落在二人身上,洛娘猝然驻足,只觉心头打了个突,长风穿过巷道,冷意扑得人身上一寒,那人云袖低垂,淡淡的道:“你这几年倒是逍遥,不仅脱了奴籍,还攀上了宗亲,当上了妃妾,当年我倒是小瞧你了。”
洛娘心如雷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声道:“隆虑公主,长......长乐无极。”
隆虑嗤笑一声:“如今我哪还受得起你的礼,只不过你我情同姊妹,也算相交一场,可否请你陪我说会话?”“我......”洛娘记着刘迁嘱托,咬牙叩头道,“还请公主饶了我这一遭,待过几日,我定然往公主府上亲自请罪,届时要打要责都由得公主发落。”隆虑摇头道:“好容易才见一面,也该好生叙叙旧,你何苦推脱?”她虽是淡笑着,可眼里殊无笑意,反而透出几分冷厉的寒光,略一点头,身后侍从便大步上前,一边一个架住洛娘的胳膊,嘴里依然恭恭谨谨的道:“请。”
王太后早在长乐宫为她辟了一处居所,所用所费具是华贵非凡,隆虑漫不经心的在榻上坐了,长指拨弄一只小小的木质酒杯,那酒杯雕刻精巧,细细看去,却是一朵牡丹图案,花瓣卷起铺陈繁复,方寸之地,足见珍罕,洛娘胆战心惊的跪在一旁,那雨声绵绵密密,直要让心里乱得无以复加,隆虑忽然轻笑一声:“你怕什么?不过是叙旧。”
洛娘强笑道:“殿下想说什么,阿洛理当相陪。”她不敢抬头,只觉隆虑目光如刀,在她身上来回逡巡,直刺得肌肤生疼,隆虑面如寒霜,冷笑道:“好一个理当相陪,你当年做的好事,可还记得?”
洛娘伏在地上大气不敢出,过了半晌,隆虑倒笑了,柔声道:“你今日是做什么来啦?”
她指了指那女子,颤声道:“我夫君寻到了王太后失散民间的女儿,正打算送去与太后母女相认,也算淮南国这一支向太后略尽孝道,还望殿下略略体谅。”
“你竟有这么好心?”隆虑凤眼生寒,往那女子身上一扫,皱眉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见她目光威严,竟吓得膝盖一软,连连磕头,一面哭道:“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洛娘一惊,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喝道:“你不是金王孙的女儿金俗么?你怕什么?你是王太后亲生女儿,与太后失散多年,今日才来相认,谁敢杀你?!”
隆虑忍不住扑哧一笑,柔声道:“你乖乖的说实话,我兴许还能饶你性命。”
那女子只觉手腕生疼,只吓得心胆欲裂,一迭声的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是廷尉署里关的死囚,原本是要处死的,被人赎了出来,稀里糊涂的就到了这里,别的我一概不知,求求你别杀我,别杀我!”
洛娘只觉心里猝然一寒,厉声道:“你说谎!你明明是,明明是......你之前却不是这样说的,你的姓名年龄,生辰八字,都和那金家女儿一般无二,如何作得了假?”
“是有人答应我,出钱照顾我家人,要我......要我硬背下来的。”
隆虑笑道:“可真是令人开了眼界,如此瞒天过海,罪犯欺君,便是你所谓的‘略尽孝道’?”
事情至此,洛娘浑身一软,竟怔怔的愣住了,过了片刻,忽然爬到她榻边,重重叩头:“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隆虑翘起纤长玉指,往那杯盏中倾了满满一杯酒,好生递到她面前,笑意妩媚:“你把这个喝了,我就饶你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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