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傻子

那句话之后，我和林莫爵都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司机也只顾着开车，车里的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我是说，那散发出冷意的男人就是林莫爵。

就在我快要被这种沉默的氛围憋死时，林厉水的短信来了，就一句——我哥先带去你家，或者带去怀江小区。

这条短信的内容就是很短的一句话，但是信息量却很重。我才恍然没有问林厉水要地址，那么我刚上车说的地址是哪里？我扭头看向窗外，乌漆墨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我问司机，“师傅，这是哪条路？”

“去尊杨小区的路不是吗？”那司机纳闷，说，“是不是晚上就不认得路了？”

“……呵呵。”我没什么诚意的笑了，也没表现的太明显。果然我就是天生反应迟钝，迟钝的可以了已经。我不禁自嘲，然后又叹了口气，前方的路灯慢慢传进视线，我知道司机之前走得路是条近道，而前面的路我记得，是尊杨小区的入口。我再次低下头看短信，这下子不需要纠结了，就先到我那儿坐会吧，不过想来，就算老早收到短信，我也应该是带林莫爵去尊杨小区，因为怀江那里，我没钥匙啊。

“到了。”司机说。

我哦了一声，掏钱，林莫爵先一步递给司机，还是一张一百的，我尴尬的收回手，这时候是应该抢着付钱吗？然后再客套几句意思一下吗？我正犹豫着，林莫爵却已经下车，我正想说“哎你怎么下车了还没找你钱呢”他就敲了我的车窗，我摇下来，他说，“接钱。”然后他就走到后备箱处拿行李。我觉得这一刻的林莫爵非常的有魅力，而且，换做任何人是我，都会有这种感觉，因为在这一刻，我看到了林莫爵的微笑，就那么一瞬间，而且嘴唇弯的幅度很小很不明显，但我就是看到了，在黑夜中，他抿着唇笑。要知道，自从我在半小时前看到他的那一刻，我可是一直都处在懵懵的状态，因为我见到他的那一刻，我就觉得，这个人是不可能会笑的。

我浑浑噩噩的就接了钱，然后下车。林莫爵正好把行李箱搬下来，看着他十分轻松的样子，我突然就紧张了一下。

他看着我，表情依然淡淡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就有些心虚，害怕被捕捉到什么，于是伸出手，“你的钱。”

他低头看了两秒，就接了过去。我说，“走这边。”

我走在前面，我想，林莫爵居然也不问问这是哪里？他就这么放心的跟着我走啊？我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就到了大门口，我说，“在二楼。”

他点头，依旧不开口。我呼出一口气，逼着自己淡定。然后我就径自走上楼梯了，并不是我只顾自己，而是林莫爵这个人实在是太容易了解了，我是说，在认识的几十分钟里，我完全可以了解他的表面性格，对，是表面性格。我如果说帮他搬行李，那完全就是多此一举。他不会让我帮忙，这样想来，他的箱子还挺宝贝的。

我带他进了屋，招呼他在客厅坐下，我说，“只有白开水，你渴了自己倒。”他冲我点头。

然后我走进卫生间打电话给林厉水，她那边很吵，联谊会应该还没结束，我说，“你还能多久？”

林厉水打了一个哈欠，说，“早就困了，顾卉太疯了，拉不回家去！”

我忍不住翻白眼儿，“你哥在我这儿呢，你最好快点。”说着我看了一眼手腕的表，“八点了都。”

“OK，我尽量快点。”她说，然后突然笑着问，“怎么样，我哥吃饭了没？”

我冷笑，埋怨道，“就知道你哥，老子也没吃饭呢好么？”

林厉水笑，“听你语气很不爽啊？怎么了？我哥惹你了吗？”

我冷哼，“他没惹我，你惹我了！”

她纳闷的咦了一声，我说，“林厉水也不是我说你，做朋友能够这样吗？你怎么跟你哥打小报告啊！我面子都被丢尽了！”

林厉水沉默了，看样子是明白我指的是哪件事了，她哈哈笑了两声，说，“你不是说让我报销路费吗？”

我不冷不热地道，“呦呵？你什么时候这么通情达理了？那我还说让你给我一百万资助我开书店呢你怎么不应啊？”

“咱能别那么现实吗？”林厉水声音一低，说，“再说了，我要真有那么多钱，我也成富婆了，也不在这儿跟你闲扯了……”

“切，”我不屑的笑，她在那边也笑，说，“行了，差不多得了，我明天请你吃饭，犒劳你。”

我嗯了一声挂了电话，出来时看到林莫爵正拿着一张报纸在看，我一扫，原来是从公司拿的商业晨报，我看也没人看就拿了回来，打算垫一些东西。我咳了一声，他的注意力转过来，我说，“你在火车上吃饭了吗？”

他摇头，我哦了一声，又问，“那要吃点什么吗？”

他沉默了一秒钟，终于不再点头或是摇头，却是迷茫地问我，“吃什么？”

我差点吐血，说，“我家里只有泡面，可以吗？”

他再次点头。我进了厨房，烧水下面，顺便煮了两个鸡蛋，端给他时，我留意了一下他的表情，他对着鸡蛋发了一会呆，就低头吃面，我在想也许他不爱吃鸡蛋，正这样想着就看到他咬了一口鸡蛋，表情也没什么不对劲。我彻底郁闷了，也不知道他这一口是喜欢吃还是不喜欢强忍着吃的。吃过面后，我很没形象的打了一个饱嗝，但说是饱嗝，其实我并没有吃饱，大胃王的饭量远远比这一碗泡面要多得多，但我确实打了一个饱嗝，很响，林莫爵满不在意的看了我一眼，继续看报纸。我也装模作样的从茶几上拿出一砸报纸，抽出一张在那儿看，看了两分钟都快看睡着了，也没什么好看的啊，果然我还是比较喜欢娱乐报纸，早知道就把公司的娱乐晨报拿回来了。

我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最后我就睡着了。再次醒来是被一阵开门声吵醒的，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林莫爵的帅脸正对着我，我吓了一跳，啊了一声，坐起来，“怎么了？”

他指指门的方向，问我，“是有人在开门吗？”

我看了看门，又看了看林莫爵，我只能无语的看着他，尼玛这耳边清晰的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林莫爵这家伙还明知故问，是真傻还是假傻啊？我无奈地说，“当然是开门了。”说着，我就起身开门，刚开了门就听见顾卉的大嗓门，“许嫣，你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呢，还反锁？”

我惊讶的看着顾卉，这人还真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说谁偷鸡摸狗？”

顾卉歪头，表情居然有些可爱，“说你呢！”

“哎呦我这暴脾气！”我恨不得上前去掐死她，林厉水突然从她身后冒出来，说，“阿嫣，别闹了，她喝醉了，正发疯呢？”

我上下打量一圈儿顾卉，发现这人确实有点不正常，脸色潮红，眼神迷离的很，我恍然，我就说我平时一个人在家也都是反锁，这跟自身的安全感有点关系，顾卉是知道的，今天说话这么不靠谱，应该是醉了。

我扶着顾卉，她磨磨唧唧地换鞋，走到林莫爵身边时，顾卉眯着眼睛说，“呦呵？这不是林莫爵吗？我做梦了？”

我冷笑附和，“是是是……你在做梦呢，做春秋大梦呢！”我把那个“春”字咬音极重。

我这句话刚说完，就感觉到两道目光齐刷刷转向我，我咳了一声，余光扫到林莫爵，那人应该就是在看我，准确来说应该是在盯着我，我回味了一下刚才说的那句话，那句“春秋大梦”其实并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但是连上顾卉的那句话，我就明白为什么林莫爵要死盯着我看了，一定是因为他听出我话里的话外音了，但天地良心，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根本没想那么多，谁让林莫爵自己对号入座了？想到这里，我就不自觉一笑，原来林莫爵在乎这个啊！

林厉水瞪我，“还笑？”

我也瞪林厉水，却不看林莫爵，“我笑还犯法了啊！”说着，我就示意她扶着顾卉，帮我把她弄到沙发旁。林厉水无奈的看着我，“直接弄进卧室不就行了？”

我摇头，说，“不行，她满身酒味儿的，我可睡不着，就扶到沙发上吧。”

林厉水扁扁嘴，无语的看着我，我补充道，“安啦宝贝儿，我会给她准备被子。”

林厉水忽然扭头看着另外一间卧室门，我瞬间明白什么意思，笑着说，“别看了，那间直通阳台，阳台上都是洗好地衣服，回头要是有味儿了顾卉会杀了我的。”

这倒是实话。

林厉水恍然，哦了一声，也不再说什么，我们俩合力将顾卉拖到了沙发上。我拿被子给她盖上，她嘴里还嘀咕着什么，我已经不理她，听到林厉水说了句“我们先走了”，我这才扭头看她，她后边就是林莫爵，自打林厉水进门之后，都没有和林莫爵说过一句话，我不得不佩服这兄妹俩，当然了，我也很好奇，这俩人为什么看起来不像兄妹呢，一点儿都不亲切。

我将他俩送到楼下，林莫爵到最后都没说话，林厉水笑着摆手，“回去吧。”

我点头说好，目送他们离开。然后就回到楼上，确实也觉得有些累了，我进了卧室睡觉。第二天一早我就醒了，去洗手间时路过客厅，顾卉已经醒了，她坐在沙发上，右手揪着自己的衣领，她微微低头，闻了闻，瞬间皱起眉头，我揉揉眼睛，“你在干嘛呢？”

顾卉抬头看我，皱着眉头，来了一句，“你个没良心的，也不给我把外套脱了！”

我闻言，装作惊讶的说，“什么？我只穿了睡衣啊！”

顾卉翻白眼儿，又低头闻了闻身上的外套，随即皱眉，嫌弃的表情，“真是受不了！”

我耸耸肩，“这可不怪我，你昨天太疯了，完全驾驭不住你。”

顾卉动作一顿，“啥意思？”

我说，“你不记得了？你昨天醉的不轻，看到林莫爵的时候……”

“等等，”顾卉打断我，站起来看我，“林莫爵……哦对，我好像有点印象，昨天是不是林莫爵来这儿了？”

“对啊，”我点头，说，“林厉水让我带到这儿来的。”

“哦，你刚想说什么？”

我想了想，如果将原话说出来会有什么后果么，然后说，“也没什么，就是他来坐了一会儿。”

顾卉不怎么信我的看着我，然后实在是受不了自己身上的酒味儿，我在一旁站着也能闻到那一股酒味儿，一晚上居然还没散开，真是不怎么好闻的，她皱着眉头走进洗手间，关了门，命令说，“你先去换衣服，我占用一下洗手间。”

“……”我回卧室看了一下时间，才早上六点多，还早，于是又趴在床上眯了一会儿。

顾卉出来的时候是半个小时后，我开始洗漱，完了之后就出门上班，顾卉跟在我后面出来，她要出去吃早餐，我骑车将她载到小区附近的一家饭馆。她一下车就摆手，“行了，你走吧。”

我鄙视她没良心，然后就往公司去。

我每天上班必经的就是S市第一人民医院，但以往我对这个地方并没有什么感觉，直到这一天，苏岸给我打来电话，说他找到工作了，就在第一人民医院，我挑眉，当时我正好骑车到那儿附近，我笑着说，“是在那里当医生吗？”

苏岸笑着说，“必须啊！”

声音是一如既往的自信。

我突然很佩服他。苏岸是那种很用功的男孩子，他在学生时期就因成绩优秀闻名于学校，和天才不同，他是实打实的勤奋努力。但这也不能说他不聪明，只是他聪明，却还很努力，所以他有今天的成就我真的一点儿也不意外，只是有点眼红。

说到市第一人民医院，那真是S市最好最贵的医院。去里面治疗的病人多半是家境很好的，加上这医院是有名的难进，就算靠关系你也未必进得去，更别说没关系的了。除非，你医术真的精湛。而苏岸的医术精湛到什么地步我没领会过，如果可以，我宁愿这辈子也不要有这个机会去领会。而我记得他婚礼的时候，那些和他一起搞研究的老外同事，个个看起来都很牛，我对这方面不懂，也只能猜测一下。不过，我信任苏岸，他一定是凭自己的实力进去的。

我说，“苏岸，我真好奇你穿白大褂的样子。”我这话是发自内心说的，我真的好奇死了，我从来没见过苏岸穿医用白大褂的样子，他在医大那几年我连他校门都没进去过，而苏岸，不知道为什么，连一张穿白大褂的照片也没有，更别说让我看看了。

我听到苏岸在手机那端低声笑了，也没什么诚意的说，“什么时候有机会，你来医院找我，就看到了。”

我呸了一声，“能有什么机会？那地方我也不稀罕去！”

苏岸哈哈大笑，笑声很爽朗，也不知道许力为什么说他变得闷了，明明这人很活泼啊。他说，“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请你吃饭。”

我也笑了一声说，“哎呀，怎么这年头到处都是请人吃饭的土豪啊？”

苏岸很聪明，一点就通，直接问我，“你到底拐弯抹角说谁呢？”

我笑，“我哪有拐弯抹角？我就是在直说嘛。”

“说谁？”

“林厉水啊！”

“靠，”苏岸低咒，“许嫣，你还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脾性啊？”

苏岸果真还是忌讳林厉水啊。

“……”我到了公司楼下，边停车子边说，“苏先生，我已经到达公司了，不能和你聊天了，哦，至于吃饭时间，容我安排一下档期。”

“……”苏岸咬牙切齿的说，“许嫣，我可以说我很想马上冲过去扇你一耳光吗？”

我嘿嘿笑，说，“你不可能这么暴力！”

苏岸说，“那你就等着我！”

“算了吧，”我说，“玩笑话还能当真啊，真不和你说了，我要挂了，我看到我们公司副总了。”

这可不是借口，我是真的看到我们公司副总了，所以我说完这句话就挂了电话，张副总正好看向我，我眉开眼笑，狗腿的跑过去，“张副总早！”

“嗯。”张副总很严肃地点下头，然后自以为很霸气的走在我前面。我盯着他的背影，一直憋笑。但我不是笑他，我是笑我自己。

许嫣，你也这么虚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