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五爷的优点

第十七章：五爷的优点
　　心魔。
　　这两字一从赵希珊的嘴里说出来，开封府众人就浑身一颤，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此刻的赵希珊，离他们很近，却仿佛很远。说不清那直击心里的感觉到底是什么，道不出赵希珊的改变给他们带来的震撼。
　　众人看着正在教育内奸陈捕头的赵希珊，满眼都是星星——郡主好厉害！
　　只听得赵希珊道：“你在开封府勤勤勉勉地干了二十年，没有人记住你。可白玉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了大家的视野里，他大闹开封，引展昭去通天窟，又让庞太师杀了自家的两个姬妾。没错，这是他不对。可是，就是这么一个人，让开封百姓记住了。那你问问自己，如果是你，你能行吗？不行！”她回答了自己的问题，“所以，你觉得白玉堂任性、心狠手辣！我不否认这是他的缺点，却也是他唯一的缺点。可你，还忽视了白玉堂所有的优点！”
　　优点？众人看白玉堂。后者也自我思考起来——除了脸好看还有什么优点？
　　接过苏以情递过的水，润了润喉，继续：“你说包大人是青天，可他招了白玉堂。你有没有想过，包大人是老糊涂了还是不拘一格降人才？你说展昭随和正直，可他和白玉堂称兄道弟，你可有想过又为了什么？开封府众人无论男女一提起白玉堂都是一脸钦佩，你觉得只是因为他的脸吗？那皇上呢？他为何封了他为御前四品带刀侍卫？”一连串的问题问得众人忘了嗑瓜子，集体仰脸思考。
　　赵希珊干脆蹲了下来，平视陈捕头，“你不知道对不对？因为你，满心满眼满脑子都是嫉妒。所以，你看不到原因。撇开他的脸不说，毕竟这是父母所给的。你说，白玉堂有今天这等功夫，他付出了多少？天分也许有，运气也许有，那你觉得，他努力了没有？”
　　白玉堂想起了他练武的那段时期，简直不堪回首！他自幼父母双亡，唯一的哥哥也在不久后病逝。他的嫂嫂带着还在襁褓中的侄子趁着白玉堂睡觉时离开了，只给他留了几块铜板。白玉堂想了想，揣着铜板也就离开了。不幸的是，他在途中被一条蛇追赶，坠入了悬崖。幸运的是，他福大命大，悬崖下居然是一条河。他被河水冲到了岛上，然后，遇到了他的师父…们…
　　白玉堂的师父有十个，本来他们是约着到那座岛上比武的，谁知道河水冲来了小小的白玉堂。几个人一看：哎呀！这小子骨骼奇特，是个练武的奇才！然后，他们也不比武了，围着白玉堂抢着要当他的师父。
　　白玉堂那时就开始不可爱了，躲在山洞里，板着张脸，谁都不理。他们急坏了，整天变着法给他塞吃的塞好玩的，讨他欢心。当然，他们还偷偷地给白玉堂塞各种武功秘籍。
　　白玉堂表面上不理会，到晚上没人的时候就偷偷拿来看，有时候整晚都不睡。后来干脆搬张凳子到外面晒太阳，边看秘籍。
　　大家一看有戏，就缠着白玉堂要给他讲武功套路内功秘籍。然后几个人因为时间分配问题，又是各种吵，最后还打起来了。白玉堂就这样的环境下安静地翻完了武功秘籍，看到不懂的地方就抬头看一眼打得正欢的他们，也就懂了。
　　就这样过了三年。打了三年的师父们突然不打了，一个个改找白玉堂打。白玉堂一开始只有挨打的份，后来慢慢地就会还手了，再后来就能将他们一个个打趴了。
　　时间又过了三年。师父们开始两个两个地找白玉堂打，白玉堂在两年之内将他们全部打趴。然后他们又换成三个三个找白玉堂打…
　　此时，白玉堂已经十六岁了。
　　白玉堂的大师父是个喜欢穿大红色衣服的中年女子，她还只许他喊她红大娘。红大娘没说过她的年龄，他也就不知道。只是隐约听起别的师父说是她快五十岁了。
　　在白玉堂十六岁生日那天，红大娘找到他，要他下山看看，历练历练。不过千叮咛万嘱咐地告诉白玉堂，千万不要使出师父们的绝学，他们给他教的其他功夫已经够了。
　　白玉堂没问为什么，只是点头答应了。
　　在岛上的那十年，白玉堂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有时候没饭吃，他的师父们就给他一坛酒，说是喝醉酒就不知道饿了。直到他十一岁时，师父们带来了两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姑娘，说是给他当媳妇…唉！思及此处，白玉堂一仰头，就是个长叹。俩姑娘自许是白玉堂的丫鬟，照顾起他的起居饮食。
　　后来他出了岛，无意中救下了卢方和闵秀秀，他们非拉着他结拜。白玉堂看他们也是侠义之士，也就答应了。还有那江宁婆婆，因为其酿的那一手好酒深得白玉堂喜欢，而她又无子女，便硬要白玉堂认她为干娘…唉！
　　这大概就是白玉堂入开封府之前的人生了。
　　赵希珊说的努力，他是有的…吧？
　　陈捕头看向白玉堂。白玉堂一身白色锦服，站在人群里，止不住的光彩夺目。岁月和世俗似乎都不曾伤害他，否则他怎么会那么超然物外脱离尘世呢？
　　“知道为什么吗？”赵希珊似乎看出了陈捕头的想法，“因为白玉堂从不追求名与利，他盗三宝引展昭只不过是觉得御猫一词侮辱了他的四个哥哥，绝非是因为自己。你说他任性，他却未曾耽误事，你说他心狠手辣，他却不对无辜之人。他只拿自己的性命任性，他只对坏人心狠手辣。陈捕头，你扪心自问，白玉堂可真正的害过谁？”
　　众人纷纷点头同意赵希珊的观点——白护卫人可好了！
　　赵希珊觉得自己蹲着太累了，索性坐在地上，就看到陈捕头双眼无神。她道：“进了公门的白玉堂，会收起自己的快意恩仇，遵国法办事。进了公门的白玉堂，会为了查明真相迂尊降贵，叫我一声‘嫂子’。进了公门的白玉堂，这里…”她指着陈捕头的心，“这里…”她指着陈捕头的头，“…装的全是开封府，全是百姓。所以，他不会做一丝一毫有害他们的事。他文武双全而不炫耀，他善良正直而不自知。这，就是白玉堂！”
　　这，就是白玉堂！
　　赵希珊掷地有声的一句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手里的瓜子都掉了一地也没发现。
　　陈捕头怔怔地看着白玉堂。
　　曾经，白玉堂为了抓到凶手藏身于猪圈，他是那么爱干净的人啊！曾经，白玉堂为了保护百姓深受重伤，差一点就魂归西天。曾经，白玉堂为了不伤害无辜而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凶手无理的要求…那么多的曾经，那么多鲜活的例子，为什么他都忘了呢？
　　是为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他心中一痛，往昔的记忆登时如潮水一般纷至沓来，绝望和哀伤的情绪不停地在他的体内流动。
　　他顿觉万念俱灰，眼眶不由一红，强忍着的泪水终于滑落，冰冷的感觉立时沁入心中。
　　他终于想起来了，那个简单得只想守护青天的白玉堂啊！
　　陈捕头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他在问自己：“我干了什么？！我究竟干了什么？！我…啊…”
　　“你去死吧！！！”
　　在开封府众人都沉浸在或惋惜或悲痛的世界里时，一直待在陈捕头身后的刘仵作猛地掏出一把匕首，对着陈捕头的后脑勺就要扎下去。
　　众人一吓，不由得尖叫起来。
　　只听得清脆的一声“叮”，白玉堂袖子里滑出了一颗飞蝗石，打中了刘仵作手中的匕首。震动从手指处传来，疼痛随之而来。刘仵作一把扔掉了匕首，不由自主地！衙役连忙奔向他，将他控制住！
　　“刘仵作，你…莫不是…也是内奸？”包拯打击大了。
　　“呵呵～”刘仵作冷笑，而后一闭嘴一咬牙！
　　公孙策提起衣摆，边穿过人群边喊道：“他要自杀，快掰开他的嘴！”
　　衙役们忙照做，但仍旧来不及了。刘仵作身体僵直，满眼红血丝，眼珠似乎就要夺眶而出！
　　此情此景，不是电影，不是演习，而是活生生的画面。从未见过的赵希珊，呆住了。眼里有恐惧，也有无措。
　　白玉堂快步上前，一把将赵希珊拉起，转了个身，护在自己的怀里。
　　众人一张嘴——哎呀妈呀什么情况？那是白护卫不？
　　苏以情和包子馒头内心也不停地感慨——哎呀妈呀什么情况？五爷居然会体贴人了！
　　而刘仵作，一口血，则喷了老远，触目惊心。他扫视众人一圈，用最后一口气，缓缓地说了六个字：“大宋…气数…已尽。”然后闭上了眼睛。
　　公孙策一把脉，摇了摇头。
　　“陈捕头！”人群中有人惊呼。
　　众人望去，就见陈捕头的嘴角，一行鲜血流淌出来。他带着笑，似乎是解脱。他道：“对不起…”
　　展昭上前扶着他，点住他的几个穴，好让毒性不那么快扩散。公孙策也上前把脉，边道：“你有事等我帮你解完毒再说！”
　　陈捕头按住公孙策的手，摇了摇头，记得公孙策的眼泪都出来了。他说：“没用的，这毒…没有解药。我…对不起大家。”他缓了一口气继续道：“郡主…”
　　听到陈捕头喊自己，赵希珊一拉白玉堂的袖子，将脸埋在他的胸口，闷闷道：“我不是郡主！我不要和你讲话！”
　　陈捕头轻笑：“大宋…我拜托你了…”
　　按住公孙策的手的那只手，终于是滑落下来，陈捕头缓缓地靠在了展昭的怀里。
　　展昭微微一愣，轻轻地晃着陈捕头的肩膀，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小声道：“陈大哥，不要闹了，快起来！这一点都不好玩！你起来！我以后再也不揪你的胡子了！也不偷偷喝你的酒了！你快起来，好不好？”
　　“展昭…”公孙策想开口安慰他，却如鲠在喉，愣是再说不出话来。
　　谁都知道，对于展昭而言，开封府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他的家人。如今，家人背叛，还死在了自己的怀里，对展昭的打击，可想而知。
　　赵希珊松开揪着白玉堂袖子的手，一个转身就离开了。白玉堂的怀里一凉，莫名地有种空落落。赵希珊的发尾轻轻扫过他的手，有点痒痒的。
　　她走到展昭面前，蹲了下来，道：“他带着愧疚死去，难道你还要他带着不安死去？”展昭抬起头看她，她指着陈捕头没有合上的双眼，道：“不想让他死不瞑目，就给我接受事实，抓住后面的这个真正杀了他的凶手，让他到陈捕头的坟前，磕足两百个响头！”
　　……
　　月上柳梢头，灯火仍辉煌。
　　开封府的众人连夜审讯从断魂山带回的人，知道了去断魂山比武的那一队白衣人和那一队黑衣人所居住的地方。王朝马汉马不停蹄带人抄家，将能带回的东西和人全部带回，就差拆房了。张龙赵虎带着小贵子，去他所知道的负责人家里给解药，顺便把负责人的家属们带回开封府保护起来。一时间，开封府挤满了人。
　　公孙策躲进药庐研究他在断魂山研究得差不多的“三日散”，包拯坐在门外的台阶上，顺便听他和一旁的展昭讲他这半个多月来遇到的事情，屋顶上则坐着拎着一坛酒的白玉堂。
　　展昭告诉他们，他在路上曾因为饿而不小心抓到一只信鸽，写的就是要尽早毁了第五队住宅的内容。几乎是同时，他又看到了白玉堂的信鸽。抓住一看，就是通知包大人第五队的所在地。所以，他就再没给包大人报告这事。说到这，几人不免又想到了陈捕头，那信鸽，估计就是给他的吧。
　　在开封郊外，展昭不小心碰到了陈捕头和一个高大的男子。他本想过去打招呼，可是那男子内力太强，在感受到展昭的内力后，他就走了。展昭一开始离得远，只隐隐约约听到“断魂山”“公孙”什么的。那男子一走，展昭不知为何就自动躲开陈捕头了。于是，他就到断魂山上碰运气了。然后就碰上了那些白衣人，也就混进去了。
　　万万想不到，开封府有内奸，还是陈捕头…
　　公孙策一声冷笑，陈捕头送他回家，一出开封就把他打昏了。
　　包拯叹气，陈捕头曾经也是个好官来的。赵希珊说的没错，这人，就怕心魔……
　　几人就提到了赵希珊，反正公孙策和展昭是不奢望白玉堂能为他们解决疑惑，就听包拯把这几天的事情一说，皆是震惊。
　　而屋顶上的白玉堂一面听着公孙策和展昭的话，一面听到厨房里“砰砰”响的剁肉声。还有赵希珊回答苏以情“郡主，你是不是不开心了”这一问题的那句：没事，我只是眼睁睁看着有人在我面前死了，有点难过而已…
　　说着说着，就有一股香得不得了的味道扑面而来。
　　近一个月没好好吃过饭的展爷彻底饿了，鼻子猛地一吸：“好香啊！好饿啊！”
　　刚说完，小丫鬟依依就来通知大家吃夜宵了，今天大家都累坏了，刚好赵希珊在想问题的时候切好了菜剁好了肉，就顺便给大家加餐了。
　　大家一时转不过弯来，这意思是…啥意思？
　　只听得依依又道：“郡主说，厨房里也就青菜瘦肉和面粉，所以就煮了些面，再蒸了点包子，让大家凑合着吃。不过啊…”她舔了舔嘴唇，眼睛眯着，显然在回味着什么，她说：“这包子啊，我敢保证，你们都没吃过！”
　　展昭好吃，一般是上哪查案他就吃到哪。白玉堂，不用说，钱多！一个吃货，一个有钱人，两个人还真不相信有什么包子是没吃过的。
　　四人踏进后院，就看到了一个很奇特的景象：所有闲着的丫鬟衙役排排坐在院子里的地上，苏以情和依依则帮忙发碗筷。包子馒头一人一边现在门口，气势汹汹地看着众人，防止有人冲上来抢。赵希珊系着围裙，在厨房忙得团团转，还顺便跟身后的三个厨娘讲解每一个步骤、细节。厨娘们满脸严肃，不停地点头，就差拿纸笔记上了，别提有多认真。
　　分好碗筷，苏以情和依依也进了厨房。地上一群男的女的伸长了脖子喊道：“三小姐，好了没？！”
　　四人面面相觑——三小姐？什么情况？
　　另一个小丫鬟双双给出了解释：“郡主说她不是郡主，让我们喊她三小姐。她是郡主，她说她不是郡主就不是郡主呗！”
　　这话说的…
　　赵希珊不经意一抬头，就看到白玉堂走了进来，她一咧嘴，对着他摆了摆手，喊道：“五爷，我给你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