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江湖不由己

第二十章：江湖不由己
　　长乐宫闹了半年的鬼，在赵希珊和苏以情的合作下，终于现了形。赵长乐一看，竟是自家宫里的人。看她一脸错愕和自责，赵希珊指桑骂槐了通，又暗暗告诉了众人赵长乐是想看那装神弄鬼的人是否有苦衷，才刻意不戳穿，并且配合得装作一副她奸计得逞的落魄样子来，其实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一来二去，不仅提升了赵长乐心善的一面，也让长乐宫的人更加衷心。顺便还警告了她们，敢做出吃里扒外的事来，她赵希珊可不会手下留情。这招顺水推舟，杀鸡儆猴，妙得陈林暗暗拍掌！
　　鬼捉完了，赵希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一拉赵长乐，睡觉！
　　这一觉，赵长乐睡得，别提有多舒坦了！连宫中来了刺客都不知道……
　　再看御书房，赵祯一脸不喜。
　　方才和沈言尔刚谈完了事，赵希珊就来了，不声不响地给自己重重地嗑了三个响头，他是又惊又不解。
　　然后赵希珊一闭眼，一咬牙，这才开口：“皇上，您能先保证不杀我不？”
　　这小妮子，哪来这么多的条件？
　　赵祯一时玩心就起来，他一皱眉，故意道：“这可不能。要不你先说来听听？”
　　这一说就把赵祯说怒了。她说，这宫里有人装神弄鬼，弄得这后宫乌烟瘴气。还说要赵祯配合着她，故意让某些人以为她已出宫，否则那鬼可不敢轻举妄动。赵希珊还说，如果不相信就让赵祯派一个他信任的人一起抓鬼去。抓不出来，她赵希珊任他处置，若抓了出来，就要赵祯放出个消息来。
　　赵祯最不容后宫有这等怪力乱神之事，听赵希珊说的有理有据，便由着她去。若是有人作怪，他非严惩不可！但若是赵希珊造谣生事，他也绝不轻饶！
　　正想着，陈林就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个小宫女。
　　陈林将刚才的事一说，赵祯就纳闷了：鬼呢？
　　陈林解释道，鬼其实就是银杏。银杏擅长腹语，长乐宫里听到的声音，就是银杏用腹语说出来的，所以才看不到人。银杏曾多次扮鬼吓过赵长乐，因此只要这声音一出来，赵长乐就自动带入了鬼的模样，自己吓自己。不过陈林还说，这都是赵希珊的揣测，事实还有待查证。
　　银杏心死，只道了一句：“郡主所言非虚。”
　　赵祯拍案而起：“荒唐！”这背后，恐怕还有人。他问：“是谁主使你的？”
　　银杏闭目，就是不说。
　　陈林又想起了赵希珊跟他说的那句话，于是他狠狠道：“若是还想他活下来，我劝你趁早交代了！”
　　赵祯皱眉看他，心道：这又是什么？
　　却见银杏猛地睁开眼，泪水夺眶而出，磕头直道：“这都是奴婢一人所为，与杨大哥毫无关系！求皇上明察！奴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赵祯斜眼看陈林，后者一扬头，得瑟万分！
　　赵希珊果然说的没错，能让一个女子背叛自己的主子毁了自己的前程，无非就是为了她的相好的。这宫里，除了皇上，算得上男人的就是侍卫了。银杏应该是被某个侍卫骗了，这才帮着这侍卫身后的那个人办事。朝着这一条线索往下查，绝对错不了！
　　这不，问出来了。
　　银杏嘴里的杨大哥，正是柳妃宫里的侍卫长——杨帆。一切，就都明了了。
　　赵祯摆手让人将银杏带了下去，又让人去捉拿杨帆，打入天牢，再让人控制住柳妃的明月宫。
　　夜空中明月高悬，赵祯不由得叹了口气。
　　陈林道：“皇上，在叹什么？”
　　赵祯笑笑，“这偌大的皇宫，朕只能信你。”
　　说到这陈林，就不得不提三十五年前的狸猫太子一案。幸得陈林机灵，将襁褓中的赵祯装在食盒里，扔下莲花池，赵祯这才保住了一命。后来，孩子早早夭折的刘妃不知怎么寻得在外的赵祯，来了个偷天换日，谎称是自家孩子养大，还成了当今天子。十多年前，包拯和公孙策进京赶考，赶巧碰上了赵祯的生母李妃，这才查明真相，还她一个身份。两人虽因种种没能参加科举考试，但也因此，摇身成了定远县知县，再后来就成了开封府府尹。一直陪着李妃流浪二十几年的陈林也成了大总管，赵祯尊他为亚父。
　　只听赵祯又叹道：“这些年来，朕将她困在开封，不让人教她习字，容她跋扈，亚父可知为何？”
　　“为的大概就是让她成了草包，构不成对大宋的威胁吧。”陈林心想着，却摇头道：“老奴不知。”
　　赵祯无奈一笑，“朕的担心，亚父怎会不知？”他看着窗外，兀自道：“朕登基之时，就有疯和尚预言‘飞凤现不现，大宋兴不兴’。朕二十岁那年，司天监监正和相国寺方丈告诉朕‘飞凤还巢，大宋危矣’。如今这飞凤，不仅不像朕期望的那样成长，还多谋善断。亚父，你说，朕该怎么办？”
　　翌日，赵希珊在赵长乐怀里醒来。赵长乐睡得很熟，脸上还挂着笑容。
　　赵希珊悄悄起了身，把要伺候她洗漱的婢女通通赶出去，只留下铭心一人等着，还吩咐了不能吵醒她。
　　赵希珊洗漱完毕进了一旁的书房，她知道苏以情有话要说。
　　苏以情一脸担心，道：“郡主，你……”
　　“哎呀！”赵希珊倒是坦然，“不就是在赵…皇上面前露了点才华智谋嘛？不要紧的。我一个女子，能翻出多大浪来？难不成还能学学那武媚娘，当一朝女皇？我也得有这个本事才行！”
　　“郡主！”赵希珊的一席话说得苏以情心惊胆战的，“若是让旁人听了，只怕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啊！”
　　赵希珊摆摆手，“总不能让我姐这么窝囊地活着啊！大不了……”
　　突然，苏以情一把捂住赵希珊的嘴，对着窗外努了努嘴，等赵希珊了然地点点头，她才将手放下。
　　只见赵希珊一挑眉，扬起嘴角。苏以情认命地叹了叹气，她家郡主哪都好，就是爱惹事，不是大事她还看不上。跟曾经的白五爷，简直一模一样！
　　果然，赵希珊走至那人藏身的前方，隔着墙，“哎呀”一声，佯装踩了几脚，“破老鼠！死老鼠！不好好呆在你的老鼠窝，来听墙角作甚？！你哪里不满直说便是，好好的学那劳什子过街老鼠？！哎呀！还是黄肚皮的哩！这可罕见！”
　　赵祯听着暗卫带来的消息，满脸尴尬——好个赵希珊，居然说他是老鼠！随后一瞪他的暗卫：要不是你学艺不精，怎么会让人知道了去？赵希珊也抓不住机会骂自己！还暗卫嘞？暗在哪里？！
　　暗卫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小丫头片子，内力还挺高！
　　今日的早朝，不怎么安静。
　　赵祯答应了赵希珊，若是她将“鬼”捉住，就放出一个消息来：那夜他宿在长乐宫，竟碰上了有人装神弄鬼，吓唬他。这不才知道，原来他的珍妃被人欺负了半年之久。总而言之，赵希珊的用意在于，把责任抛给赵祯，她就什么都不用负责了！真真是狡猾啊！当然，她还有一个用意，就是让她姐姐赵长乐不至于成为众矢之的。毕竟这事，是皇上发现的，而不是她说的！
　　他在早朝上将这事一提，满朝文武百官就闹腾开了。
　　先是兵部尚书柳治安在朝堂上，痛哭流涕地为自己女儿求情，又挑拨是非说肯定是有人陷害，眼神直盯着庞太师，这“有人”是谁就差写在脑门上了。庞太师可咽不下这口气，两人就直接吵起来了，根本没把赵祯放在眼里。再来是包拯，说他已经找到了断魂山的乱葬岗，里面囤积的尸体少说也有上千具，至于幕后主使者，暂时没查到。然后是皇宫禁卫军统领南宫延，说是这连着三天上门的刺客，也没查出什么……
　　赵祯一听就怒了！柳妃一案由大理寺接手，命包拯在中秋前查明白娘娘以及什么黑衣人白衣人一事，顺便让公孙策进宫查那些刺客的尸体。至于柳尚书和庞太师，罚俸禄半年，三天不用上朝了。省得看见就烦！
　　赵祯的怒气，全都写在了脸上。身后的丫鬟侍卫都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喘，就怕赵祯一个不开心就斩了他们。虽然他们知道赵祯是以仁出名的……
　　陈林刚想说些话来讨赵祯开心，就听见银铃般的笑声从前方传来，他放眼一看，正是赵长乐两姐妹。赵希珊背对着他们，手舞足蹈地说些什么，她对面的赵长乐则笑疼了肚子，由一旁的铭心给揉着。苏以情也落座着掩嘴而笑。四人同桌，竟然不分尊卑！
　　赵祯示意身后的一堆人留下，自己则带着陈林上了莲花池上的拱桥，慢慢靠近湖心亭。
　　赵希珊好听的嗓音传来，唱着赵祯没听过的曲子：“我手拿流星弯月刀，喊着响亮的口号，前方何人报上名儿，有能耐你别跑！我一身戎马身上飘，见过英雄弯下小蛮腰，飞檐走壁能飞多高，我坐船练习水上漂！啊～林子大了好多的鸟！”她站起身来，双手叉腰，眼睛一瞪，俏皮的表情让赵祯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
　　几人一看——哎呀妈呀！皇上啊！
　　刚要行礼，赵祯一摆手：“免了免了！”苏以情和铭心识相地站到一旁，赵祯就自觉地坐了下来，赵希珊和赵长乐换了个眼神也就座。
　　赵祯道：“希阳，你这曲子倒是特别，不知叫什么？”
　　赵希珊道：“皇上，我这曲子叫《大笑江湖》。说的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赵祯面露惊容。
　　作为君主，一举一动，甚至一个表情都有讲究。敷衍时的微笑，正经时的威严，震慑时的怒气。在公共场合里，随心所欲地露出内心所要表达的表情来，那一定活不长久。
　　赵祯自认为，自己的表情管理做得很好。可这小妮子，总能轻易地让他坏了管理能力。
　　他细细地将这八字品味一番，知道她说的是她身为郡主的种种无奈，自己何尝不是？世人只羡慕他的至尊地位，可哪知道他的辛酸？若是有比他更有作为的君主，他何尝不想拱手相让？
　　再看赵希珊，她双手支着下巴，一副天真俏皮的模样，似乎她就只说了一句毫无意义的话而已，完全没有任何深意。而听懂她话里有话的赵长乐和苏以情就没那么轻松了，一颗心悬在嗓子眼。就怕赵祯一个不高兴，将她拖出砍了。若是赵祯知晓了，非叫冤不可，他可是举世难寻的仁君！
　　赵祯收起惊讶，收起无奈，拍掌叫绝：“好一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这话出来，赵长乐和苏以情的一颗心才落了回去。
　　赵希珊依旧一脸笑容，仿佛什么都不知道，她笑嘻嘻道：“皇上，你听我给你唱！”
　　那独特的曲调又响了起来，赵祯仔细一听词，只觉得自己心里万分舒坦，心里积郁也一扫而空。
　　赵希珊唱道：“啊～林子大有好多的鸟。啊～做好事不让人知道。啊～是是非非惹人恼！啊～～江和湖泊浪涛涛，看我浪迹多逍遥，谁最难受谁知道，江湖第二也挺好。风和日来得刚好，谁比我的武功高，大笑一声地动山摇，江湖危险快点逃……”
　　希阳郡主在御花园给皇上唱曲子，哄得皇上哈哈大笑一事，不知怎么地就一传十十传百的，闹得全开封都知道了。连那让人啼笑皆非的歌词，也人手一份。搞得赵希珊回府之后，一张张请帖放满了一桌子，来自后宫嫔妃，还有一些家有儿女初长成的官员。
　　赵希珊一抚额，叫人通通烧了，眼不见心不烦！
　　回府的赵希珊换下那黄不啦叽的衣裳，又穿上了闵秀秀的白袍，收腰收袖的，穿着就是舒服。
　　包子馒头在郡主府里等了两天，看到赵希珊回来，就亮着眼睛定定地看着她，后者一扬手：“逛街去！”
　　初入开封的包子馒头哪见过这么繁华的街道，小小的饰品都能让她们惊奇不已。赵希珊就负责说一个“买”字，苏以情则负责掏钱。反正郡主府钱多，就尽量腐败！
　　“不好意思。”
　　赵希珊等人逛至开封最大的首饰店铺——文记金饰时，正要踏进去，就与刚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赵希珊被撞得晕晕乎乎的，嘴里的抱歉可没落下。
　　包子馒头心疼怀了，忙拉到一旁，看伤到哪里了。
　　苏以情则愣愣地站着，直到那人道了声：“以情，好久不见。”
　　那人依旧是五年前初到陷空岛的样子，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竟让周遭都失了颜色。自古美人易得，得气质二字的寥寥无几。而她，无非做到了。
　　苏以情看了眼被包子馒头团团围住的赵希珊，不由得苦笑：“谁说不是好久不见了呢。”
　　只听得她又问：“五…白护卫，还好吗？”
　　这世上的白护卫，正如白玉堂一样，只有这么一个！一听她问，包子馒头也抬起头来。
　　乖乖！大美人来的！！
　　一瞧赵希珊，再瞧瞧她。两人心中有数：情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