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舌战江湖人（下）

第四十二章：舌战江湖人（下）
　　宽敞明亮的客栈大堂，满满当当的江湖侠客，本应嘈杂喧哗，却是出乎意料的鸦雀无声。原因无它，只因一个人——赵希珊。她豆蔻年华，初入江湖，面对咄咄逼人的江湖人，丝毫不见胆战心惊，反而理直气壮地质问众人！
　　单看她，红衣妖冶，长发仅用红色的发带随意扎起，不施粉黛。然而，仅靠她杏眼里满是的傲气，嘴角上噙着的自信，无倾国之貌，亦足以倾城！
　　不愧是，尹素素亲生的女儿！
　　不愧是，大宋朝畏惧的郡主！
　　不愧是，白玉堂看上的女子！
　　天山派众人还晃不过神来，赵希珊已经自带背景音乐地走到他们的面前。她学着私塾里老夫子的模样，拿筷子当戒尺，轻轻地打着自己的手掌心，一板一眼道:“我呢，一身武艺，专治各种不服！”说罢筷子指着陆丰尧的门面道，“尤其是你，碧莲代表人物。”
　　陆丰尧虽然听不懂赵希珊说的什么，但作为男子的直觉，反正她说的一定不是好话。
　　赵希珊又用筷子敲着手心，走过来，又走过去，就是在天山派那两桌踱步。满堂江湖人的目光就跟着她，一会过来，一会过去。然后，她停在了江良辛的面前。筷子在她左手的手指头里转了圈后，这个关子才不卖了。她道:“先不说风炎老人根本没有给我娘秘籍，就算有，那也成了我娘的东西。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天山派来鸠占鹊巢了？什么时候轮到你们…”筷尖一点，指的是众江湖人，“…虎视眈眈了？”眉头紧锁，满脸的疑惑不解众江湖人被她说的心里发虚，但是，要是这样就举白旗投降，他们还在江湖混不混了！脸皮太薄，可没饭吃！
　　可是，这还只是初级阶段，赵希珊还没爆发好嘛？！
　　她舒展眉头，道:“天山派的武功秘籍对你们有多重要，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只是你们明知道众江湖人对它觊觎，怎么就不知道该将它供奉起来，早晚三炷香呢？现在好了！”她双手一摊，“被偷了吧？你说你秘籍被偷了就乖乖承认，还非得泼我娘脏水，说是我娘拿走了。我娘怎么也说我去世五年了，你们是想她死不瞑目从坟里爬出来，然后到天山派去以示清白吗？”
　　不知怎么地，听赵希珊这么说，陆丰尧等人突然觉得阴风阵阵，不禁毛骨悚然。
　　赵希珊面对着门口，道:“我前天还真去了红家寨，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们。”这话一出，所有光明正大看过来的，偷偷摸摸看过来的，全都安静地注视着她。举杯子的，伸筷子的，喂孩子的，擦刀子的，装高冷的，似乎都被点了穴道，定住了。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赵希珊。她转过身，笑道:“我娘确实没有拿走你们天山派的秘籍，她只是把脑子里的秘籍写了出来，临终前给了红前辈。不过，你们放心，绝对的好消息。这个好消息就是，红前辈把我娘给他写的秘籍…弄、丢、了！所以，你们天山派完全不用担心红家寨藏着掖着不拿出来，背地里却偷偷练，然后抢了你们的江湖地位。”
　　这个到底，算哪门子好消息？
　　“哦，对了！”赵希珊伸出食指，一本正经道:“这个秘籍，我没兴趣。就算我拿到了，我也看不懂，就是废纸一张。因此，你们也绝对可以放心，我不会据为仅有。那么，问题来了。天山派被偷的那份秘籍，红家寨的那份秘籍，都去哪了呢？”
　　是啊，去哪了呢？众人皱眉。
　　赵希珊又道:“我们不妨来仔细想想。”众人莫名其妙地就跟着她的思路走了，“第一，若不是这次宁刑天和红前辈整这么一出戏来，除了天山派外，应该没有人知道有这份秘籍的存在。而且，我娘是二十年前拜在天山派门下。你们没见过，也不清楚这段历史。风炎老人教了她什么功夫，你们更是不知道。但这个秘籍既然能被偷，就代表着一件事，其实这个小偷，是天山派的人！这个人，不是与我娘同期的天山派弟子，就是我娘的长辈。你们说，这可有理？”尾音微微上扬，众人的眉头也随之越来越深。她俏皮一笑，道:“其实，红前辈一开始并不知道我娘真正想给他的东西是什么，估计也是这个消息传了出去之后他才意识到的。可是，等他意识到了，那份秘籍就已经没了。所以，你们！”她指着天山派众人道:“你们耗在松江根本就是浪费时间，浪费精力，浪费金钱。当务之急，就是回天山派好好理一理这事情的来龙去脉，好抓出这个偷了秘籍的人，清理门户才对。”
　　江良辛没有说话，他在消化赵希珊所说的。在他师父游伍绪派他下山来拿回秘籍之前，他确实也不知道它的存在。就是如今，他也不清楚这个所谓的秘籍，到底是什么。他都不知道了，他的师弟们更不可能知道。那么，只有一个解释了。赵希珊说的没错，天山派，有内贼。
　　在座的江湖人也不由得沉思着。有关于天山派的秘籍这个消息，来的似乎太过于突然了。天山派在江湖里不是一天两天了，有自己的武功秘籍也属正常，毕竟每个门派都有。以天山派为首的江湖门派，百年来都维持着表面该有的平静与安宁。十大恶徒的出现，让江湖有了波动。原本十八线开外的红家寨一跃成为了第三大门派，位居第二的青城派，实力也隐隐超过了天山派。可随着十大恶徒的消失，江湖又趋于安静。两个月前，宁刑天一纸挑战书下到了红家寨。个中原因也是众说纷纭，当然是离不开尹素素这个女主角了。直到一个半月前，天山派的武功秘籍在红一赢手上的消息毫无征兆地就传开了。而且还说的有声有色，连尹素素在临终前和红一赢说过什么，都被一字不落地转述，传的就跟有人在现场目击到一样。也正是如此，所有人都没有怀疑地，就聚在了松江。
　　有人发问:“郡主，我们凭什么相信你的一面之词？！”赵希珊看了过去，是刚才那个拿别人酒杯喝酒的大胡子。大胡子提着把大刀，对着她作揖道:“我古怀光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人，也不怕告诉你实话。我这次来松江，就是要为我们冥彦山庄夺得秘籍。你现在这样说，我们很难不怀疑这是你在故意混淆视听！”
　　冥彦山庄？！
　　这四字一出，满座哗然。冥彦山庄与陷空岛的本质差不多，皆是江湖有口皆碑的门派。人们同样只知他深不可测，却不知到底深到什么程度。前年，冥彦山庄的庄主秋冥彦恰逢三十岁生辰，排场虽然不是很大，然而江湖里有头有脸的的泰斗们悉数出席，连朝廷里的高官权贵也都去了。冥彦山庄就这样突然地杀进了江湖，一夜成名。但是，秋冥彦与陷空岛的老大卢方一样，皆是主打商业，顺带闯闯江湖。对于门派之间的争斗，他亦是没有兴趣。因此，那一次轰动之后，人们也渐渐忘了冥彦山庄也是江湖门派了，只知道它的生意布满全国各地，与陷空岛平分秋色。
　　可是，秋冥彦这个大商贾怎么也对这个秘籍感兴趣了呢？
　　赵希珊不懂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也没空管这些，她侧头想了想大胡子的话，表示赞同地点了点头，“你爱抢不抢的，我管不着。你会这么想，也是情理当中。可我说这些并不是要让你们相信，我只说我知道的而已。至于你们怎么想，怎么做，我无法左右，也不想左右。”
　　“这……”古怀光倒没想到赵希珊会这么说，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赵希珊又道:“我是郡主，是朝廷里的人。对于这个江湖，我只不过是个局外人。你们要争要抢，谁胜谁负都与我无关。此次是因我娘起的纷争，作为女儿我有必要站出来说两句。总之一句话，秘籍丢了。好了，我该说的都说完了。信不信，是你们的事，反正我信了。”
　　“哼！”有人冷哼，这次是那个拿筷子戳桌子的秃头，他道:“郡主这话说的，谁知道那尹素素与红一赢究竟背着你做了什么事？！说不定你也被他们骗了！”
　　赵希珊蜷握着拳头，冷笑着看他，道:“出家人怎么也不懂何为非礼勿言呢？要不要本郡主教教你？先磕个头端杯茶水叫声师父，本郡主就倾囊相教，你觉得如何？”
　　“你！”去印拿着法杖狠狠地一点地面，就拍案而起，只听“哧”的一声，他破旧的袈裟就在法杖和他身子的撕扯下，拽下一块来。满堂哄笑，赵希珊也不例外地笑疼了肚子。
　　去印涨红着脸，瞪着赵希珊，后者捂着肚子笑道:“让你装逼，丢人了吧？”
　　孰可忍孰不可忍？！去印当场就仰头嚎叫，顿时狂风大作，尘土飞扬，吹得人站不住脚，也睁不开眼。大堂里的桌子椅子，各种摆设也摇摇欲坠。掌柜躲在柜台后面，瑟瑟发抖。跑堂的小二就比较惨了，抱着楼梯口的柱子，被风吹得满脸扭曲。风与土夹杂着内力从四面八方袭来，震得人耳朵也疼痛不已。没内力的、修为太浅的，都被折磨得在地上打起了滚。
　　赵希珊立在风中，自岿然不动。她没有什么高深的内力护身，可她有白玉堂啊！
　　去印揭去脸上的人皮面具，丹田一沉，道:“赵希珊，我要杀了你！”
　　赵希珊看到人皮面具下的那张脸，懵了。
　　“你是去印？！”有人认出他来。
　　“他怎么没死？”
　　“白煞手下留情了？可是那脸怎么会变成这样？”
　　“……”
　　人群中窃窃私语。大堂本就不大，这些话也就完完全全地落入了赵希珊的耳朵里。
　　赵希珊很佩服第一个开口的人，究竟他是怎么从那张满是疤痕、五官模糊的脸，认出他是谁的。说实在的，她从来没见过这样可怕的脸！那张脸，少说也被砍了不下十刀！细细的、长长的刀疤，纵横交错。最大的那一道伤疤，从左眼眼角，划过鼻梁，一直延伸到颈部的右侧，肉微微外翻。由于常年戴人皮面具，他的皮肤白得有些瘆人。在座的江湖人的心里都有些犯恶，呕吐声此起彼伏。
　　听闻二十年前，去印败在了十大恶徒中，排行老五，人称“白煞”的黄狄手里。自此，消失匿迹。可是，怎么就成这样子了呢？
　　要说这去印年轻时也是一枚美男子，他本是少林寺的弟子，在清规戒律的寺中，他不仅没有修身养性，反而为了武功精进，不惜用了歪门邪道的方法。方丈永释大师废了他一身功夫，将他赶出少林寺。可他并没有因此消停，反而听信了邪书的言论，饮人血，食人肉，练出了一身邪乎残忍的武功来。他自称恶徒之首，放话要杀尽十大恶徒。没想到，“黑白双煞”还没联手，他就已经败了。难不成是黄狄嫉妒他的美貌，顺手毁了？
　　去印这二十年来，早已经习惯了别人对他容貌前后转变的言语，从一开始的赞叹，到如今的厌恶。他看得多了，也看透了。这个世界，不就是这样吗？世态炎凉。所以，他决心要抢到这个天山派的秘籍，他要让所有人知道，他去印，没那么窝囊！还有，黄狄，他居然毁了自己的容貌！他绝对会让他生不如死！！！
　　去印没有头发，此刻也怒发冲冠了。
　　赵希珊小心地往后挪了几步，她好像惹到大麻烦了！
　　白玉堂见状，长袖一扬，去印与赵希珊之间的桌椅就翻了起来。去印脚尖一点，向后退去。那股内劲也就此打住，众人也就得以解脱，而后赶紧散开，以防伤到自己。白玉堂则趁机飘飘然地落在赵希珊的面前。
　　赵希珊吐了吐舌头，撒娇道:“五爷，你帮我个忙呗！”
　　“帮什么？”
　　“他！”她用下巴指了指去印，“我要活的！”
　　“好。”白玉堂点头。
　　好大的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