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万念俱成灰

第一百二十七章：万念俱成灰
　　人们总在后悔，总想着“如果有如果”，总想着回到过去，总想着不要遗憾。
　　可是人们常常忘了，这世间，没有如果。
　　所以，后悔，遗憾，渗透每个人的生活里。
　　对于赵希珊而言，她后悔没有告诉苏以情真相，后悔那天让苏以情独自离开客栈。所以，她才会惨遭毒手。今天，她还后悔，让柴少凡参与到她的世界里来。否则，他是不是，也能长命百岁，有自己的幸福。
　　马车一路颠簸，尽管赵希珊尽力克制自己，也忍不住一直干呕。
　　过了眼前这个大辽通往大宋的最后一个关卡，再经过一个长长的窄道，就离如喜镇不远了。
　　窄道的两边都是悬崖绝壁，虽说不是很高，但九十度的垂直，毫无凸出的落脚点，就是白玉堂、展昭等轻功一流的高手，要想徒手登上去，也是难事。
　　忽然之间，赵希珊听到了有石头滚落的声音。她惊得坐起，掀开帘子。马却在此时打了个响鼻，抬起了两只前蹄。包子和馒头及时抱住赵希珊，她才没摔倒。
　　柴少凡用力拉住缰绳，好不容易才安抚住受惊的马。
　　“怎么回事？”赵希珊莫名觉得不对劲，心里的窒息感，怎么都挥之不去。
　　“没事。”柴少凡道，“悬崖上滚了一块石头下来而已。”
　　直觉告诉赵希珊，这事没那么简单。
　　脑子里忽地闪过了一个画面，赵希珊想起了一件事，她离开辽宫时，耶律乐才的身边，没有萧炎！
　　难道？
　　赵希珊从包子怀里挣脱出来，出了马车，抬头望向悬崖上。
　　悬崖边上，萧炎站着，脸上透着冷意。
　　果然，他来了，为萧雅复仇来了！
　　萧炎大声喊道：“赵希珊，我知道雅妹是你杀死的！我今天就要为她报仇，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你一定要死！”
　　赵希珊不怕死，她怕的是，连累到她身边的人。
　　“萧炎，”赵希珊冷静道，“你妹妹刺杀可汗失败，被侍卫当场射杀，与我何干？”
　　“颠倒是非！”萧炎怒道，“你们大宋朝的人，全都是巧言如簧、阴险毒辣之人！可汗被你蒙骗，我却是你骗不得的！等我杀了你，自会向可汗言明请罪！”
　　“放你的狗屁！”柴少凡也生气了，“没有姓赵的，你大辽能有今日这安稳的局面？你不感谢也就算了，还想泼脏水，诬陷她！真是不要脸！”
　　“你！”萧炎气急败坏，手一挥，“来呀！放！给我狠狠地砸！狠狠地射！一个活口都不能留！”
　　一块又一块的圆石头被推到悬崖边，接着赵希珊看到了很多的人。
　　双面夹击，可还有什么胜算？
　　柴少凡、包子以及馒头团团将赵希珊围住，一人负责一个方向的石头和箭。赵希珊没有轻功，没有内力，出了干着急，什么都做不了。
　　双拳难敌四手，转眼间，他们三人都不同程度地挂了彩。
　　“篡位的，你没事吧？”
　　柴少凡离赵希珊最近，为他挡的也最多，同样的，受的伤也最重。
　　他的胸口被大石砸过，他的背被箭扎成了刺猬。嘴角的血，刺激着赵希珊，一遍一遍地回想起苏以情的死状，也一遍一遍地提醒着，她的无能。
　　她无能为力。
　　又堪堪躲过一块石头，却来不及躲过一支箭。柴少凡一个踉跄，跪在地上。
　　“篡位的！”赵希珊也顾不得许多，冲了过去，连扶他，都不知还用什么方式。
　　到处都是血，身上都是箭。
　　那些石头和箭，跟长了眼一样，全朝着她和柴少凡飞来。
　　赵希珊不想哭，可是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篡位的，我不知道该怎么扶你？我不知道能碰你哪里？”
　　眼泪一滴一滴，落在了柴少凡的心里。犹如火一般，烧的他疼，比身上的伤，还要疼。
　　“你别哭，我、我没事。”
　　其实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其实还想成为你的英雄。
　　请你，允许我逞强。
　　“怎么会没事？”赵希珊哭得更凶了，她抱住柴少凡，抽泣道：“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赵希珊，你干什么？危险！”
　　赵希珊第一次抱他，还是主动的，柴少凡理应是开心的。可目前这状况，是赵希珊在护着他，石头砸下来，首先会砸的是她！
　　赵希珊，在为他挡石头，为他挡箭！
　　此一时彼一时，这叫他，如何高兴得起来？
　　“郡主！”有男声传来，然后是马蹄声，争先恐后地接近。
　　赵希珊什么都不管，只用力地抱着柴少凡。她分明感觉到了，柴少凡的身子越来越软。
　　“少凡？少凡？”赵希珊试探地喊道，心里的恐惧，越来越大。
　　回应她的，是柴少凡有气无力的声音：“姓赵的，我好冷。”
　　“被子，包子，快给我被子！”赵希珊吼道，她手足无措了，她六神无主了。她好害怕，害怕柴少凡会成为第二个苏以情。
　　赶来的，正是管家一行人。他在路口等着赵希珊他们，久等不来，却听见了打斗的声音，生怕有意外，就赶来了。
　　见有帮手相助，包子微微放心之际，赶紧进还算完好的马车拿来被子，给柴少凡裹上。赵希珊眼明手快，伸手用力将柴少凡背上的那支箭拔了出来。就是因为这最后的一支箭，柴少凡的脸色就不对了。
　　柴少凡闷哼一声，赵希珊的眉头都皱成了一团。那伤口的血，是黑色的，这就印证了赵希珊的想法，这支箭，有毒。
　　还有……
　　赵希珊看着努力拼杀的管家，脑子里只有一句话：“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来不及再多想，赵希珊当机立断，扯开柴少凡衣服上的破洞，在周边都是打打杀杀的氛围中，凑到他的伤口处，吸出那有毒的血水。
　　只要毒除去了，他就会没事的吧。
　　“赵希珊，你干嘛？”柴少凡惊道，那支箭有毒，他是知道的。因为那支箭，不仅从不同的地方而来，还长着与之前的箭不同。
　　可是赵希珊，在为他去毒，赌上了她的命。
　　柴少凡挣扎要推开，赵希珊一把拉过他，咬牙切齿道：“柴少凡，你敢死，我就陪着你死！”
　　她的眼泪里，柴少凡看到了她的决心。
　　柴少凡看着她，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赵希珊，我真的很爱你，我才舍不得死。”
　　“所以，柴少凡，”刀光剑影下，迷迷糊糊中，赵希珊给了他鼓励：“你要活下去，只要你活着，我就嫁给你，好不好？”
　　这，亦是赵希珊的承诺。
　　她真的，不想再看到死亡了。
　　后来，到底是柴少凡先晕倒了，还是赵希珊先昏迷了，他们都不知道了。
　　一觉醒来，赵希珊看到的是摇头的大夫，哭泣着求大夫的包子和馒头。她下意识地摸上自己的腹部，平的。
　　合上双眼，眼泪泛滥。
　　白玉堂，我终究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孩子。也罢也罢，反正无法让他来到这个世界，长痛何不短痛？
　　孩子，抱歉，愿你下一世，能够遇到一个好母亲。
　　对了，柴少凡呢？
　　赵希珊睁开眼睛，“包子馒头，柴少凡呢？”
　　“三小姐……”包子连忙赶到她的床前，“三小姐，大夫说你身子虚，要好好休息。我拜托你，不要再操那么多的心了。包子求你了，好不好？”
　　“柴少凡呢？”赵希珊恍若离魂一般，呆呆地重复着这句话。
　　赵希珊的固执，没有人劝得动。她已经不知道，这样的固执，到底有什么意义。为了一个白玉堂，她牺牲了多少人。
　　不要了，她什么都不要了。
　　包子扶着她，到了柴少凡的床边。他静静地躺着，脸上跟涂了白蜡一般，惨白惨白的。
　　“大夫说，柴王爷中的毒渗透太快，已经……没救了。兴许，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了。”
　　何为双重打击，何为绝望透顶。任何的言语都无法说出赵希珊此刻的心情，她甚至，连眼泪都没有了。
　　若不收痛到极致，何来哭不出来？
　　万念俱灰。
　　翌日，赵希珊踏入柴少凡的屋子时，却意外地发现他不见了。床上空空如也，屋里冷冷清清，根本什么人都没有。
　　赵希珊慌了，“柴少凡！柴少凡你在哪里？柴少……”
　　身后有温暖的怀抱，赵希珊听到心跳声，听到呼吸声。
　　白玉堂。
　　赵希珊心知这人并不是他，可是脑海里，全是他的身影。
　　“赵希珊，我好怕，见不到你了。”柴少凡把脸埋在她的肩窝，带着撒娇的语气道。
　　“我好怕，你不回来了。”白玉堂委屈的声音想起。
　　赵希珊晃了晃脑袋，不能再继续想他了。
　　“大夫说，柴王爷中的毒渗透太快，已经……没救了。兴许，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了。”
　　包子的声音窜入了赵希珊的脑海里，她浑身一怔，冒出了一个词：回光返照。
　　她转身，将柴少凡抱得紧紧的，“少凡，我们成亲好不好？”
　　柴少凡幸福得笑了出来，“好。”
　　他的身体，他很清楚。只怕是，时日不多了。以其让赵希珊揣着内疚过一辈子，还不如给她一个补偿的机会。
　　况且，他真的很爱她，很想娶她。即使赵希珊，心里没有他。
　　凤冠霞帔，红蜡摇曳。赵希珊坐在铜镜前，捻起口脂，用双唇含住。窗外没有鞭炮，没有唢呐，安静得不像话。
　　与此同时，陷空岛上，鞭炮齐鸣，唢呐嘹亮，热闹喧嚣不止。
　　所有人都知道，陷空岛的五爷，锦毛鼠白玉堂，娶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