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兄叹息道:“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我是他的部下,我的同伴们都告诉过我这件事。现在回想起来,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唉……季姜,将军的丧期已经结束,你真的不考虑再嫁吗?”
我摇头回答:“兄长,请不要逼我。”
三兄继续说:“大王也离世了。当年我们在漠北时,大王是何等的英雄气概,没想到几年后竟有这样凄凉的结局。季姜,人生短暂,为何要自苦?刘缓最近来长安朝见陛下,他曾向父母询问过你。我猜他可能还想娶你为妻,陛下和皇后似乎也有这个意思。”
我惊讶地问:“刘缓这么多年还没有结婚吗?”难道他一直因为我而未娶?在古代,婚姻大多遵从父母之命,个人意愿并不占主导地位。即便他不愿意结婚,也无法抗拒家族和社会的压力。毕竟,妻子承担着对先祖父母和后代的责任,这在古代是极为重要的。不可能像影视剧中那样,只因为深爱某个女子而坚决不娶妻,无论是贵族还是普通人,这样的情况实际上是不可能发生的。毕竟,爱情在古人看来,是远不及家族和后代重要的。
三兄缓缓说道:“刘缓的确是运气不佳。就在你和将军成婚的那年,他的亲祖母去世了。紧接着,他的几位兄弟姊妹和嫡祖母母亲又相继去世。他一直遵守着礼法,一直守丧至今,直到最近才解了丧服。在守丧期间,他确实选过五位王美人,她们为他生了几个庶子庶女。但他真的没来得及娶正室,你也知道,像他这样的诸侯王,从议婚到聘定迎娶,遵循的礼法繁多,至少也得花上半年时间,所以确实是来不及的。你说,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机会娶妻,难道不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吗?他本是你命中注定的归宿吗?他的人品行为在朝中赫赫有名,父母都非常看重他。父亲说,我们家本是平民,若你能成为王太子的妻子,也是我们家的荣耀。以前他曾经向你提过,现在的情况依然如此。嫁给王太子,你将成为河间太子妃,未来可能成为王后。父母多年未回故乡,也可以借此回赵国一趟。这不仅是为你未来考虑,也是尽孝道。你要好好想想。”
我摇了摇头,心中清楚,我从未对刘缓有过爱意,尽管我对他颇有敬意,但我知道,那并非爱情。我的心一直都属于霍郎。甚至有时我会想起左谷蠡王,但我从未考虑过刘缓。
三兄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我们不能强迫你。这事你自己决定。”
那晚兄嫂在田庄住宿了一晚,次日便离去。宇宙浩瀚,人世无常,生死轮回,一切都已成为过往。我又何必自怨自艾?我特意为左谷蠡王请来了胡巫,身着素服,举行了一个简单的祭祀仪式。剪下自己的一束发丝,向北方飞扬……我送走了所有的人,在宁静的小楼中,轻轻地吹起了胡笳。那是我临时创作的曲子,从未有人听过,凄凉而悲婉,如同诉说着无尽的哀愁。我希望那远去的灵魂能够听见这悲怆的旋律……
霍郎的祭日临近,我打算前往他的墓地进行祭拜。他的丧期已经满了,按照汉人的观念,我的行为已经足以被视为贞烈。在当时的社会风气中,许多贵族女子都没有为丈夫守够三年之丧,普通百姓更是如此,不少女子在丈夫下葬后便迅速改嫁。那个时代,守孀一生被认为过于极端,汉人社会并不特别赞赏或鼓励,甚至像董仲舒这样的大儒也不赞同女子守孀终身。但我不愿再嫁,这并非因为礼法,而是因为爱。他是我一生唯一的爱……
明天就是祭日。我正打算让仆人们准备所需之物,庾公虎忽然来报,说四兄来到了庄园,而且还带来了一位客人——河间王太子刘缓!他来此何意?我虽已释服,但作为一名寡妇,与外人相见仍不太妥当。然而,既然四兄亲自带他来访,拒绝接见似乎也不合适。我沉吟片刻,对庾公虎说:“请他们进来,一同到前厅见客。”有虞婠和捐之陪伴在旁,应该就不会有太多的闲言碎语。毕竟她们俩都是我的心腹,无论刘缓说什么,她们也不会传播出去。这些年因为守丧,除了几次回长安,我一直未曾化妆打扮。霍郎已逝,我又何必为他人修饰?但既然有客来访,素颜相见似乎失礼,于是我让虞婠和娟之帮我略施淡妆,穿上我自己绣制的隐花素衣,前往前厅迎接客人。
我四兄和刘缓肩并肩走来,两人的到访让这平静的田庄增添了些许热闹。已经几年未见的刘缓,现在已是二十四岁的青年,他的容貌如冠玉,颔下留着细须,一身黑色深衣,头戴远游冠,身佩组玉,文质彬彬,气度从容,比起几年前来更显沉稳庄重,真是一个翩翩君子,人中龙凤。
我们彼此见礼后,刘缓递给我一对玉璧作为礼物,我让捐之代为接收。
四兄则递给我一盒张氏鸡寒,带着笑意说:“将军的丧期已经满了,你可以开荤了。王太子足下提醒我,你喜欢长安东市的张氏鸡寒,所以特意让人买了点给你带来。”
我接过鸡寒,放在一旁,道:“多谢兄长,多谢王太子足下。”
四兄接着说:“要不是王太子足下提醒,我还没想到你喜欢吃这鸡寒呢。”
我问刘缓:“王太子足下是如何知晓我喜欢张氏鸡寒的?”
刘缓回答:“我在长安听国邸的人说,景桓侯从前常遣人到东市为夫人购买这鸡寒,这在长安城是众所周知的事。所以我提醒了一下校尉君。”
我表示感谢:“王太子足下真是费心了。我非常感激。”那些幸福甜蜜的日子涌上心头,让我心中不禁泛起酸楚。我努力掩饰自己的情绪,以免失了礼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