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集（下）

第十二集（下）
18、漫地中，日，外。
一只硕大的蚂蚱趴在草丛中。
喜鹊扬着手准备拍住蚂蚱。
可一瞬间，蚂蚱跳飞起来跑了。
喜鹊失望地抬头看着蚂蚱飞去的地方。
瘦高和矮胖的日本兵出现在喜鹊的视线里。
瘦高日本兵用日语道：“喂，小孩！你们玩儿得好开心啊？”
喜鹊惧怕地从地上爬起来，看着日本兵。
矮胖日本兵用日语道：“你们住在附近吗，小孩？”
喜鹊听不懂，霎时又看到了日本兵枪支上的刺刀反光，更加惧怕，先是拉住了香儿的手，渐渐地，抱起香儿，朝着不远处的家里跑去。
“喂，小孩，别跑！”两名日本兵用日语喊着，紧紧地跟在喜鹊的身后。
19、喜鹊家院子里，日，外。
“娘！娘！”喜鹊抱着香儿恐惧地跑进院子。
喜鹊娘纳闷地从屋子里快步出来：“咋地啦，喜鹊，香儿？”
正说着，看见院子外面日本兵已经走了过来，喜鹊娘赶紧从喜鹊的背上抱过香儿，又把喜鹊挡在身后，看着日本兵：“你们要干啥？”
日本兵在院子的门口忽然顿住，变得很有礼貌。
瘦高日本兵拉住已经进了院子的矮胖日本兵，又退回到院子外面，冲喜鹊娘用日语道：“你的，不要怕，大嫂。”
矮胖日本兵也用日语道：“哦，我们，只是口渴，想向您讨口水喝。”
喜鹊娘听不懂日本兵的话，警惕地看着日本兵。
两名日本兵诧异地相互叽咕了几句什么，瘦高日本兵连比划，带用日语道：“我们的，口渴，喝水，喝水……你的，懂吗？”
喜鹊娘还是不明白，却更加警惕地看着日本兵。
矮胖日本兵从衣兜里掏出几块糖果，朝着喜鹊娘展示着，用日语道：“我们的，可以……用这个的换。请你给我们口水喝，可以吗？”
喜鹊从喜鹊娘的身后露出脑袋，看着日本兵手里的糖果。
香儿也从喜鹊娘的怀里朝日本兵手里的糖果够着。
喜鹊娘把喜鹊重新挡在身后，又拉回香儿的手，让香儿背对着日本兵，看不见日本兵手里的糖果。
两名日本兵都很无奈，相互着急地用日语说着什么。
忽然瘦高日本兵想起了什么，连忙摘下自己的水壶，朝喜鹊娘晃动着，又拧开了盖子，朝地上控着，只见水壶中并没有水流流出，又朝着自己的口里倒着，向喜鹊娘示意想喝水。
“哦，你们是想喝水吗？那你们等着啊！”喜鹊娘似乎明白了，抱着香儿，拉着喜鹊，进了屋子。
不久，喜鹊娘依旧抱着香儿，身后跟着喜鹊，端着一瓢水走出来，到两名日本兵的面前。
矮胖日本兵刚想接过水瓢喝水，被瘦高日本兵打了下手，用日语道：“你的，要防毒药的有！”
矮胖日本兵愣了愣，用手指着水瓢，示意让喜鹊娘先喝，并用日语道：“你的，先喝一口的！”
喜鹊娘不明白地看着日本兵：“你是问用这个家什儿怎么喝吗？……你瞧，俺先喝给你看。”
喜鹊娘端着水瓢喝了两口，示意给日本兵看。
日本兵很注意地观察着喜鹊娘脸色的变化。
这时，喜鹊娘怀里的香儿也趴到水瓢前，喝了一口水。
“你的，大大的好，大大的好！”两名日本兵相互看了看，立即眉开眼笑，一边伸着大拇指，用日语称赞喜鹊娘道，一边轮番接过水瓢，喝起了水。
矮胖日本兵喝完了水，看着喜鹊娘怀里的香儿可爱，重新掏出糖果来，递给香儿。
香儿接了过去。
喜鹊娘也放松了警惕，笑着冲香儿道：“呦！这么不眼生啊，给你就要？……快，谢谢叔叔！”
香儿身子挺着够过去，在矮胖日本兵的脸上“啪”地吻了下。
两名日本兵先是一愣，继而舒心地开怀大笑起来。
“娘，俺也想要！”喜鹊探出身子来，仰头看着喜鹊娘。
喜鹊娘道：“你大啦，不行和妹妹争嘴。”
瘦高日本兵似乎感觉到了喜鹊和喜鹊娘在说什么。便一边向衣兜里掏着，蹲下身子，朝喜鹊招着手，用日语道：“你的，也很可爱。来，我这里有。”
瘦高日本兵说着，把掏出来的饼干向着喜鹊递去。
喜鹊看着喜鹊娘。
喜鹊娘道：“叔叔给你，你就拿着吧。也谢谢叔叔！”
喜鹊接了饼干，道：“谢谢叔叔！”
瘦高日本兵仰着头哈哈哈地笑了。
这时，喜鹊娘也放下了香儿，让他自由自在地玩着，自己拎着水瓢进了屋子，又端了一瓢水出来走到两名日本兵前，朝日本兵比划着，要他们的水壶：“来，俺把你们的水壶也给灌满了吧；这儿大热的天儿，不看你们一会儿还渴。”
两名日本兵本来已经和喜鹊和香儿玩儿在了一起，但看着喜鹊娘又端着水出来，向他们示意，还是有些怀疑。
喜鹊娘不明白地看着两名日本兵：“俺是说，俺给你们的水壶也灌上，明白吗？……待会儿你们要是再渴了，好喝呀？”
喜鹊娘连说带比划地，说到情急之处，端着水瓢，自己又无意识地喝了一口。
两名日本兵这才相互点点头，拿下自己的水壶，递给喜鹊娘。
喜鹊娘仔细地朝水壶里灌着水。
喜鹊大着胆子，好奇地摸了下瘦高日本兵的枪。
瘦高日本兵朝喜鹊摆了摆手，又眯着一只眼睛，用手比划着远处，嘴里发出了“叭沟儿”的一声。
喜鹊吓得倒退着，脚绊脚，一屁股坐在地上。
两名日本兵哈哈大笑。
喜鹊娘和香儿也跟着都笑了。
这时，远处山上响起了哨子声。
两名日本兵连忙站起来，从喜鹊娘的手里接过水壶，相继朝喜鹊娘一躬身子，朝远处山上跑了去。
“欢迎你们再来！”喜鹊娘惬意地用手梳拢着额前的头发，朝日本兵摆着手。
20、喜鹊家屋子里，晚，内。
漆黑中，喜鹊娘的脸上带着由衷美满地笑意：“……这儿日子，要是就这儿样的一直过下去，他说他们的话，俺说俺们的话，也甭管相互间听不听得懂；俺种俺的庄稼，他当他的兵，咱谁儿也不欺负谁儿，该多好呢？”
姜玫已经坐了起来，两手抱着支起来的一条大腿，下颌也放在腿上，看着喜鹊娘。
喜鹊娘继续憧憬着：“……慢慢的，咱的日子富裕了，他们也都不再扛枪了，咱就一块堆儿的过着这儿样的好日子……”
21、怪石山洞里，晚，内。
山洞里没有点灯。
张老大、张老二和张老五、张老六各自蹲在不同的角落，张老六肩头一抽一抽地抽泣着。
张老二划燃了火柴点烟，借着火光，可以看到张老六正在委屈地哭泣着；张老大一脸茫然的样子抽着烟袋；张老五在打着瞌睡。
张老二晃灭了火柴，道：“老六是真的想家了。要不啥，咱就回家去看看吧，大哥？”
“俺就想咱爹，还不知道他就咋样啦呢！”张老六附和道。
有好久，张老大才道：“要说当初，俺就不同意老三老四的妖蛾子，可你们非要干。……现今可咋着？……人是真叫咱给弄死了，可咱呢？……这儿会儿上知道想爹了，这儿往后都还不知道会咋着呢！……也罢。既然是想了，那想回就回吧。”
张老大说着，起身率先向山洞外摸了去。
张老二也站起身来，一边道：“这儿回中了吧，老六，回家去？……招呼上你五哥。”
张老二也向山洞外摸去。
张老六抹了把泪水，拥了拥张老五：“五哥，……五哥！……咱家去了，五哥，先别睡了。”
“嗯？……啊！家去？……成吗？要叫人逮了去可咋办？”张老五揉着惺忪睡眼，跟在张老六的身后，磕磕绊绊地向山洞外摸去。
22、漫野里，晚，外。
暗夜中，张老大、张老二和张老六、张老五先后出了山洞，在山间小道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23、野地里，晚，外。
张发家和张发财钻出一片灌木丛，也上了山间小道。
24、红山镇附近，夜，外。
丁协卫骑着自行车，连连地打着哈欠，带着几名保安，提着马灯，出了镇子，拖拖拉拉地顺着土道走了过去。
25、杨大憨家外屋，夜，内。
从大憨爹住的屋子里，传出“扑哒”的一声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
山菊住的屋子里亮起了油灯。
接着，山菊披着衣服，端着油灯走出来，进了大憨爹住的屋子。
26、杨大憨家屋子里，夜，内。
山菊进了大憨爹住的屋子，道：“咋地啦，爹？想上茅房吗？”
大憨爹正在委古着想起来：“不地。俺就想……起来坐会儿。”
山菊弯腰捡起大憨爹掉在地上的枕头，另一只手把油灯放到炕桌上，又把枕头上的土拍拍，把枕头放在炕上，帮助大憨爹坐起来，道：“这半夜三更的还起来坐啥？是不是又惦记大憨啦？俺不是说给你了吗，大憨出去找少东家了，找不见少东家，他咋能回来呢？”
大憨爹：“也不地。……俺就是在想啊，……你不是说吗，你把东家的……大姑奶奶……给接回来了。可他来家啦，那……大少奶奶……是不是……就要走了呢？”
山菊怔了下，在炕沿上坐下来：“这儿个俺还真说不准成，爹。……反正俺看那样子，周小姐好像是搁这个家已经没法呆了。”
大憨爹：“那……哪儿成呢？她要是……呆不下了，东家的……这儿份家业，不就真个的是……完了吗？……大姑奶奶……是有……婆家的人了。就是她……婆家把东家的家业……都接手了去，你知道……这山高水远的，能不能……守得住？要是……守不住，那将来，少东家……一旦要是……来家啦，就吃啥……用啥呢？”
山菊：“也就是为这儿吧，大憨才出去找少东家了，好叫少东家早点儿来家。……所以你也就别惦记着啦！”
大憨爹：“话……是恁么说。可万一……要是找……不着呢；咋办？……咱受了……东家的……恩惠，就得想法儿……报答东家。可总不成……咱就替……东家……啥都给作主了吧？……要是那儿样，咱……又咋搪得起……官家……和这儿村子里……恁么多户……人家……的错待呢？”
山菊：“那咋办呢？俺也是干着急，也不能就扯着周小姐的大腿就不让她走。……东家已经到了这儿份上啦，连账簿也不知道叫哪个给收去了；今格儿镇子里的保安队也来说啦，周小姐没过门儿说话不作数。……也再说了，就是周小姐不走，你就看她哪单细的样子，又咋能撑得住呢？”
大憨爹沉吟了一会儿：“唉，总也得……想个法子啊！……你先去……睡吧，就……叫俺自格儿……清静一会儿。”
“那好吧，爹。……俺……明格儿一早，还得赶着过去给周小姐和亲家还有大姑奶奶做饭呢。……你也早点儿歇着吧。”山菊打着哈欠，起身想要走出去。
“把灯……拿着。俺……不用。”大憨爹提醒道。
山菊回头又端起炕桌上油灯：“成吗？”
大憨爹：“你……拿走吧。俺……习惯啦！”
山菊端着油灯走出屋子去。
大憨爹靠墙坐着，陷入了遐思。
27、杨俊家正房西屋，夜，内。
杨大妮的屋子里，没有点灯，一切都静悄悄地。
周凤兰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已经睡着了。
杨大妮却怎么也睡不着。她翻了个身，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屋顶。
蓦地，周凤兰醒了过来，惺忪着道：“嗯？……姐姐，你还没睡？”
杨大妮：“俺……睡不着。……俺在想，福来他就会跑到哪儿去呢？他性子痴，好相信人儿，别是也给害了吧？”
周凤兰打了个哈欠，看着杨大妮一会儿，道：“不会的。凭我对他的印象，他还是满机灵的。……我想啊，他一定是在什么地方躲起来了，等过了这一阵子呢，也就回来了。”
杨大妮：“可他……又会躲到啥时候呢？俺不孝，没能给爹送终，可他，咋也该回来支了爹的后事啊！”
周凤兰：“一切都过去了，咱还是不说了吧，姐姐？”
但杨大妮还是按着她的思路说下去：“还有，咱家的账簿，又到底叫谁儿给拿去了呢？还有那好多的钱，……你不知道，弟妹，咱家有好多的钱的，咋就一点儿也没给咱留呢？咱往后的日子，可咋过呀？”
周凤兰：“钱，倒是没什么。没了，咱可以再挣。就是那账簿，……我和我爹当初还都以为是你给收好了呢！”
杨大妮：“哪儿呢？俺先前紧着跑了，二分离儿回来，就啥也没有了；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周凤兰眨着眼睛看着杨大妮：“那也算了吧，姐姐。车到山前必有路。你也别想了，也早点儿的睡吧，明天一早，咱不是还有事呢吗？”
“可俺这心里……俺咋就这么愚呢，啥也做不成？”杨大妮又抽泣起来。
“姐姐！”周凤兰抱住杨大妮，安慰着。
村街上幽幽地传来一阵狗咬声。
28、张晋家院子里，夜，外。
村街上的狗咬声愈发地厉害起来。
张晋家，有人从院墙上“嗵”地跳进了院子里。
张晋家对着大门的张晋的房子屋门“砰”地被打开，蛾子拿着烧火棍子蹦出来，高声道：“谁儿呀？还让不让人过日子啦？要杀要剐你就明着来，半夜三更的来吓唬俺们娘们儿和老的小的，你还是个爷们儿吗，你？”
跳进院子的人连忙低声道：“别嚷，三嫂；是俺，俺是老六！”
蛾子愣怔了一下：“老六？……你回来啦，老六？就你自格儿回来的吗？”
张老六一边打开大门：“没。……俺大哥二哥，还有俺五哥，也都一块儿来家了。”
张家的哥几个儿相跟着进了院子，张老二道：“啥事儿都进屋去说，搁这儿磨叽啥？不怕就叫人听见了吗？”
众人谁也不再出声，悄悄地关了大门，相跟着鬼鬼祟祟地进了屋子。
29、张晋家张晋屋子里，夜，内。
屋子里，炕桌上亮着油灯，杏正手端着一碗水，喂给横躺在炕上炕沿前的张晋喝。
可是张晋已经喝不下去，不时地使劲翻着两眼，灌进嘴里的水都从嘴角流了出来，还长一下，短一下地濒死地喘着……第十二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