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朱为红绛亦为红

第一百九十四章　朱为红绛亦为红
　　如果说所有烦恼的事情一觉睡醒就忘记了，那或许生活这件事便显得美好太多了吧。可惜，睡醒了，那些该发生或者不该发生的事情依旧存在。很多时候我们也会这样问一句，为什么一觉睡醒什么都不一样了，为什么一觉睡醒什么都还是一样的。人生有八苦，这便是所谓的求不得，求而不得……
　　阳光有些朦胧的洒在少年的脸上，将他的脸色照的更加白皙了几分。紧闭的眼眸微微跳动了下，缓缓的睁开了眼。眉宇微微的靠近露出了思索的神情，我怎么睡着了？他揉了揉眼睛看向了四周，阳光很好很暖和，应该睡了没多久。放眼忘去还是那片熟悉的花圃，还是那颗熟悉的大树。
　　少年郎仰起头望着头顶朦胧的阳光，伸了个懒腰，心想着一定是出门太早，自己才会靠着大树睡着了的，索性睡的应该不是很久……收回了望向阳光的目光，又望向了身前那片熟悉的花圃。花田里开着各种颜色的花朵，争奇斗艳的展示着各自的身姿。只是那些五彩的花朵落在少年眼中的却只有散落在花丛间鲜艳的红花。少年郎看着鲜艳的红花觉得像极了少女脸上的红晕……
　　挽起了衣袖便一头扎进了花丛中，捡些鲜红的花，他打算用红色的花骨朵编一个花环送给脑海中那个少女，那个散不去的身影，想着想着便笑了，抿着嘴微笑着，如果有旁人定然一眼便能看出那嘴角含春的笑意代表着什么样的心情……
　　世间最美好的事便是我在思念你的时候，或某个抬头，或某个转身，或某个拐角，你便出现在我的眼前。微笑着看着我，如果我抬着头，那么阳光会在你的身后勾勒出一道明媚的风景，而我便在那一抹挥之不去的光辉下爱上你。如果我过身，你悄然的立在我的身后，四目相对，明亮的眼睛中宛如有光，那光从你的心里射进了我的心里，将两颗分离的心由相同的一道目光连在了一起，而我便在那一道无法移开的目光下爱上你。如果是某个拐角，你我的距离在一个拐角的瞬间化作虚无，你我之间甚至连空气都将被抽离，有着只是紧紧挨着的彼此与那一同狂跳不止的心。而我便在那一片失去控制的心跳声中爱上了你……
　　少年郎低着头，一双白色的碎花布鞋出现在他的视线中。花圃中尽管盖着五颜六色的缤纷，可在那缤纷之下依旧只是那单调的褐色泥土，突兀的一双碎花小布鞋让他微微一愣，而渐渐的抬起头却在那美丽的目光下，傻愣愣的呆在了那里。
　　那是一张青涩却十分秀美的容颜。少女原本微笑着看着少年，扫过他的脸上不知何时沾上的泥土扫过他手中编好的花环，心中泛起的甜蜜在脸上毫无遮掩的溢了出来。又或许是因为少年灼热的目光盯着她看了太久，总之，少女觉得脸上开始发烫，淡淡的红晕似乎渐渐的赶上了少年手上花环的色彩，同样是那么鲜艳，同样是那么欲滴……
　　少年郎傻笑着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眼睛却依旧落在少女的身上，只不过站起来的他此时却只能看着少女的头顶，因为少女依旧低着头，看着自己裙边的鞋尖。心中的思绪或许比那碎花小布鞋上的碎花更加凌乱了几分。
　　“别看了……”她终于忍不住轻语了一句，声音还没有花圃中采蜜的蜂儿响。
　　可站在身前的少年郎却听见了，傻傻的接了一句“好看……”她总是会问“有这么好看么？”他总是会较真的说：“当然有……就是有……”
　　少女的头压的更低了几分，却正好给了少年机会，将手里的花环轻轻的带在了少女的头上……
　　这里是他们的小世界，花圃中散发着醉人的香味，只是对少年郎来说，却独爱一味。那是喜欢的人才会散发出的一种味道，说不清道不明，就是闻着很舒服……
　　两个人的身子慢慢的挨近，挤掉了他们之间的空气，她埋进了他的怀抱中，相互呼吸着对方身上的味道，那种喜欢的人才会散发出的味道。
　　只是闭上眼的少年郎却没有发现，少女甜蜜笑容下的眼眸中却带着莫名的忧愁……
　　他们曾经无数次在这片花圃中嬉戏追逐，依偎着看着日出日落，看着花开花落，年幼时牵牵小手便闹得两个人小鹿乱撞，面红耳赤。而如今慢慢长大的他们渐渐的发现自己身体上的变化，那些原始的情愫总会在某些亲密的时刻反应出男女有别这件事。
　　少年郎贪婪的呼吸着少年身上的香味，而那手也开始不安分且悄悄的浮在温热的怀中。以往每当这时，少女总会从他的怀中挣脱出去，或者拍开那只不安分的手，今天却全然没有阻止少年的意思，只是身子往少年的怀中挤了挤，耳根也已经完全红了。
　　少年郎有些欣喜又有些意外，便看向了怀中的可人儿，轻声问道：“绛儿，怎么了？”少女姓朱，名唤“绛儿”。朱为红，绛亦为红……
　　绛儿将红扑扑的脸蛋埋进了少年郎的怀中，轻轻地摇了摇头，柔声问道：“易善，你爱我么？”
　　少年郎姓易单名一个“善”字。
　　易善托起了绛儿的脸，柔和的目光映衬在那张柔和的脸上，看着是那样的温柔，像这花圃上满园的阳光，轻柔的毫无重量却带来了无比温暖的感觉。她的脸更红了几分，还没等易善开口便抢先说道：“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就把我忘了好吗？找个心疼你的丫头给你暖被窝。”
　　易善一惊，抱紧了怀中的朱绛儿，“傻绛儿，说什么傻话……你知道吗？如果有天你不在了，也许我会忘了你，可是只是想想忘了你这件事本身我就好难过……”
　　易善将头埋进了朱绛儿的秀发里，紧紧的抱着怀里那柔软的娇躯。朱绛儿的身子软了，感受着易善呼出的热气扑向了自己的颈间，整个人似乎都变得无比发烫，一行清泪却从眼眸中落了下来，她轻轻的推开了易善，双手托着他的脸，闭上眼，双唇相触，有些青涩，不过两人都在情绪的带动下慢慢的熟悉着，而满满的回应着彼此内心里的渴望……
　　也许这种渴望在朱绛儿的心里便是一种痛，相爱不能相见的痛……
　　天为被，地为床，仓木为媒，繁花作宾，素裙身上的落红顷刻间化为最鲜红的嫁衣，就在这片花圃下，他们私定终身。风在花圃的上空扶起了一阵冬季里的春意，久久不曾散去。在这片花圃中少年郎而少女正经历着他们的成人礼，只可惜，这一切都不是真实的。
　　少年郎依旧昏睡着，当他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怀里的可人儿不见了，繁花凋零，仓树化作枯枝，他高声呼喊着朱绛儿，却毫无回应，他无比惊恐的四处寻找，终于在大树的底下看到了那一双染血的碎花小布鞋。
　　易善心头一震，无比痛楚的感觉在身体中蔓延……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就把我忘了，找个心疼你的丫头给你暖被窝……”
　　朱绛儿带着哭腔的声音回荡在整片花圃的上空，又似乎只是游荡在易善的耳边。他痛的倒在了地上，目光却绕过了大树。白色的裙摆在半空中飘荡着，风打着吊挂在树枝上的身子慢慢的转了过来……
　　啊……
　　易善惊恐的喊叫声被无数飞起的鸟叫声完完全全的盖了起来。血色的夕阳落在那白色的裙摆上，将那白裙染成一件红色的裙褂，那是一件红色的嫁衣，而穿着她的便是那姓“朱”名“绛儿”的少女……
　　少女的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似幸福又似怨毒，仿佛有着一道阴影在脸上肆无忌惮的调弄着……
　　红色的褂裙中有一朵红花，绛红色的小碎花……
　　少年郎在痛苦中睁开了眼睛，眼前是自己憔悴的母亲，干枯的双唇发出沙哑的声音，“娘，绛儿，绛儿在哪？”
　　易善的母亲憔悴的脸上挂着挥之不去的担忧，却假装没有听到易善的话，紧紧抓着他的手，“善儿，善儿，你总算醒了。”
　　易善不顾母亲的问候，目光灼灼的看着母亲，执拗的问道：“娘，绛儿呢？朱绛儿是不是出事了？”
　　易母为难的看着他，叹了口气，“她不是出事了，而是出嫁了……”
　　“什么”易善猛的撑了起来，胸口一阵剧痛，噗，一口鲜血便涌了出来，再次软倒在床上，眼神渐渐的暗了下去……
　　易母大惊，哭喊着，“易儿，易儿，你别吓妈……”“来人那……来人那……孩他爹……”惊慌失措的易母慌乱的哭喊着，床边的鲜血在地上开出了一片小花圃，那鲜红的花骨朵像极了村外花圃里那些散落的小红花。
　　易善的脑海中却又浮现了梦醒前的那一幕，凋零的花圃，干枯的仓树，染红了的碎花小布鞋，还有那鲜艳的红色裙褂……
　　“她没出事，她出嫁了……”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就把我忘了，找个心疼你的丫头给你暖被窝……”
　　“你知道吗？如果有天你不在了，也许我会忘了你，可是只是想想忘了你这件事本身我就好难过……”
　　梦中的对白，此时的他却早已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