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找麻烦的艺术品

自那日封月大殿登台贺寿之后，时间转眼过去数日，正如孙渺缈所料，皇甫樾麓的赏赐源源不断的送至逐月殿，从成色不一的玉璧玉佩玉镯，到花纹精巧的布匹锦缎，再到小巧可爱的女儿家私用之物，林林总总花样繁多。直到昨天夜里才渐渐消停了下来，还给从来也不曾这般喧嚣过的逐月殿一个清静的夜晚。

打赏虽然多且杂，可是孙渺缈却并不十分开心。无聊的坐在两日前新搬到房间里的圆桌前，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桌上托盘里摆放着的雕成兔子模样的玉器小件儿。原来这就是皇恩浩荡啊，想想也知道，古代女子能玩些什么呢？还不就是这些小东西，玉如意啊玉玲珑啊，雕刻的再精致，也是死物啊！玩上一会儿也就腻歪了！像自己这种一天不动弹骨头就发僵的人，能安下心来摆弄这些东西？那才真叫见鬼了呢！

可是这些都只是能够低声说得出口的小抱怨！真正无法开口跟人说明白的是……这些赏赐的东西完全不实用啊！准确的说是“不食用”！谁要天天跟着身材媲美东云芽身边那个S级别管家一样的太子吃小土豆小黄瓜小辣椒啊！本小姐是肉食动物好不好？

你们到底知不知道肉食在人类的进化过程中占有多么重要的地位啊？试想一下，如果当年猴子心甘情愿的蹲在树上不下来，天天吃香蕉苹果大鸭梨，一点荤腥不碰，能有高智商吗？能进化成人类吗？能在恐龙灭绝之后统治地球吗！啊，不对，恐龙貌似目前还没有完全灭绝……肉啊，为什么就跟自己没有缘分呢！无论前世还是眼前，充斥在饭桌上的永远葱心绿！

“无聊啊……无聊……”心里想着想着，嘴上没有把门的，喃喃自语就尽数被一旁正在清点赏赐的小宫女瑶尘听见。

“娘娘，什么是无聊？”原本就对娘娘心生好感，一日之内见到娘娘替自己出头击退宸贵人，又在封月大殿贺寿中大放异彩为逐月殿争了口气，瑶尘小小的心中已经将自己的主子奉为天神一般的存在！自己被卖进宫中这些年，什么样的娘娘没有见过！眉清目秀，国色天香，出水芙蓉，美艳妖媚，几乎所有能够用来形容女子美得十分特别的词语，自己都亲眼见到过！可是，没有一位娘娘像主子这样，站在大殿中央，侃侃而谈，连圣上都被震惊到亲自离开上位的地步！老嬷嬷们曾经说过，女子无才便是德！无论是大启也好，云陌风浣也好，女子读书识字的，百里无一！大家闺秀讲究的是琴棋书画，可是更加让人津津乐道的是她们的姣好长相以及柔若无骨的身姿！从来出口成章都是男子们的专属，偶尔听说哪家小姐擅长舞文弄墨，而被慕名招进宫中随侍圣上左右，说到底，也就是会写几个弱不禁风的大字，唱两首流传开来的小曲。

而自家主子！出口成诗，对！诗！主子说过，这些五个字一句的，七个字一行的，叫做诗！据说还有一种长长短短不同长度的句子，连在一处，叫做词！诗词！

主子说诗是用来颂读的，而词是用来唱的！只可惜，自己只是个粗使宫婢，不会弹琴唱曲，而主子似乎也对于琴瑟一类并不精通。逐月殿里，女子只有两人，难道能够指望轮值的侍卫进来演奏一曲吗？瑶尘想来想去，觉得还是不要提醒主子这点比较好！主子是随性之人，很可能会听到自己无意中的提及，就去找会弹琴的侍卫！可是，男女有别！何况是宫中！逐月殿现在是万众瞩目的地方，主子可能还不知道，现在她成了紫轩宫中最为人谈论的话题！

瑶尘的小小私心悄悄的藏了起来，关于自家主子的行动力……初次见面的当天夜里，就带着自己打下手偷东西，自己算是领教过了！跟着这样的主子，一定要提高警惕，时刻提防主子一不留神就闯下什么祸事来！

做了这样的打算，瑶尘借着清点这几日源源不断送来的赏赐，躲在房间的角落里，唯恐主子又想出什么出人意料的奇事来！

“无聊嘛，就是提不起兴致啊，做什么都没有新鲜感呗！”随便应和着小宫女好奇宝宝一样的问题，这几天瑶尘问自己的问题都快能写成一本中小学生十万个为什么了！

从抱枕到蛋饺，从咖啡到奶茶，从席梦思到公主床，昨天夜里似乎还问过姨妈巾这种居家旅行杀人越货的必备物资。这些不算什么，今早还吃了瑶尘尝试着在灶台下面的火堆旁边烤出来的完全没有发起来的蛋挞，蛋饼？现在竟然已经开始问向哲学方面了。

“咩的！打住！”孙渺缈懒洋洋的挑了挑眉，在瑶尘开口之前打断了她求知欲极强的追问，“不要问我为什么会无聊，哲学问题和心理学问题不在本小姐可以应对的范围内！本小姐才不会告诉你，看了五遍梦的解析那破书的开头，每一次都看不到两页就去梦会周公！也没有因为选修课选了重估一切价值的尝试，补考补了三次才勉强及格，最后成为全校笑谈这种事！”一边说着一边自己有些无奈的笑出声来，是无聊吗？

随即否定了自己的念头，唉，应该说成是太寂寞吧。吃喝可以不计较，能吃饱就好。可是心理上的落差呢？跨越千年的思维，要怎样才能与旁人分说明白？在这样一个时空里，其他女子仅凭几缕针线和一些头饰就能消遣一生。可是这样的日子，自己要怎么过才好？好在身边还有一个可以说话的小丫鬟，虽然瑶尘连自己的名字是哪个字都不是很清楚，时常眨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无助的等待着自己解释清楚刚刚说的话。

突然格外怀念起刚进宫的两天，虽然吃不饱穿不暖，狼狈至极，但是很充实……

等一下！孙渺缈蓦地脸上发热，难道自己的寂寞……

其实只是因为这几天以来，那个帅哥皇太子没有骚扰挖苦故意找麻烦？

算了算了！那个废柴太子还是算了吧！孙渺缈使劲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试图将脑海里浮现出的美男甩去一旁，把一旁刚刚放下清单的瑶尘吓了一跳。

“娘娘，哪里不舒服？”瑶尘的心嗖的提到了嗓子眼，暗想主子不会又是想做些什么刺激的事情吧！后半夜偷东西，还让自己把风！害得自己三天晚上没睡好！生怕被人发现！自己是主子的同谋！主子拿点生姜当然算不得事情，可是如果自己被发现，难保不会又被老嬷嬷一顿板子下来打得皮开肉绽！

“没有不舒服……”拖长了尾音，孙渺缈起身向外面走去，这些天以来，皇甫焱虽然没有出现在自己面前，可是他绝对都没有一天闲着！因为自己身边的改变随处可见！

其实在贺寿结束的当天夜里，那个长得像皇太子表弟一样的侍卫就来请自己搬到距离太子近一些的房间中去休息，被自己果断断的拒绝了！谁知道那个皇太子安的是什么心啊！本小姐才不会给他当垫背的呢！搬近一点，然后呢？近到零距离，随时随地为他挨冷枪，面对别人带着有色眼镜无端的责难和挑剔？哼！要是皇甫焱有两把刷子，自己必然会考虑到配合他一下！替换着轮班休息！可是现在！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有这种只会使小手段跟女生玩小伎俩的奇葩，自己才不要趟这趟浑水呢！

之后的变化就是显而易见的！不知道是皇太子吃错药了，还是夜里着凉没睡好，总之，自己房门外二十四小时巡逻的猎狗总算是消失不见了！一日三餐好歹不再是汤汤水水那些烫嘴的东西了！就连硬板床上都多出两条厚实了不少的锦被！

可是因为这样，自己就更不能搬到他隔壁去住啊！万一天雷勾搭地火什么的一发不可收拾，这又没有什么能够采取紧急措施的急救中心，自己聪明绝顶的完美基因才不想找个金玉其外的废柴组降级成一般品种呢！老人怎么说的来着，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娘娘！奴婢已经点清楚了这些赏赐，请娘娘过目。”瑶尘紧走几步，将清单递到主子面前。这些东西零零碎碎的，要主子过目之后才能收回去，否则日后用时说不清楚。

“你收好就行，这些东西不用给我过目！我又不是葛朗台，天天数那些个硬币干嘛！”

诶？等一下！瑶尘不是不会写字吗？那清单是怎么弄出来的？孙渺缈瞬间挑头，“啊！这样也可以！”

清单上没有任何文字……所有的记录都是简笔画，真心明白了象形文字产生的过程啊！可是！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人用这样的方式记录东西啊！清单上面满满的都是圈圈叉叉，不用解释，大概看了个七七八八。大圈是项链，小圈是手镯，一个大点是扳指，还有零七零八的东西，不得不说，瑶尘的简笔画还真不错！达到了可以充当幼儿教师的水平！

不过话说回来，整个紫轩宫难道都用这样的方式记数不成？

孙渺缈的疑问很快便有了解答，瑶尘说宫中一般宫人都不识字，一律用画代替要做的事情，各宫主子的贴身宫婢侍卫都是识字的，宫人中最博学的是内侍监的老公公们，宫中一切大小用度都经过他们的双手，识文断句是必须要会的！

既然宫中还是有不少人识字，那么定然也会设有天一阁一类的藏书楼吧！

孙渺缈听完瑶尘啰啰嗦嗦的常识普及之后，双眼一亮，有书就好办！总算不那么无聊了！

“藏书楼在哪里？”没有电子书，有实体书也成！

“璇玑阁在紫轩宫的另一侧，娘娘今日时辰已经不早了……”

“你把饭给我留好！本小姐去去就回！”最好是路上能够再碰上温柔帅哥！这次如果有什么好吃的，自己会打包给瑶尘带回一些尝尝的！

又一次从窗口翻了出去，孙渺缈双眼放光，直接奔向矮墙而去。

诶？这是……一路连跑带颠的来到矮墙附近，却发现矮墙上放着一个破旧的木框。

顺手将木框提了起来，孙渺缈仔细的查看了一下，里面还有两个小瓷碗，木框顶上是有些零碎的部件，大概是顶层原本还有一些什么的，但是早已坏掉了。

随手将木框撇在一旁，谁这么不讲究，不知道这是本小姐外出的必经之地吗？逐月殿这么大哪里扔垃圾不行，偏偏放在墙头上！正要抬腿翻墙，突然听到身后熟悉的男低音响起。

“才女果然不是常人能比的，有门不走，偏偏从墙头翻进翻出，莫不是家道中落逼不得已习惯了这种进出？”就说这几日以来，她怎么可能安生的呆在房间里一动不动！原本打算将她放在身边，便于保护，当然也是便于监视。没想到曲绡竟然被她打发回来，一口拒绝更换住处。看来她是早已计划好，离自己远远的，好方便她外出游耍了！

“你才习惯翻墙呢！”敢骂自己是梁上君子，皇甫焱你真是无药可救！孙渺缈怒气冲冲瞪着面前一脸风轻云淡的太子，“好久不见，太子殿下让人心烦的功夫真是与日俱增啊！”

算你厉害！怪不得不主动找我麻烦呢！感情你这家伙是算好我会出门，在这守株待兔呢！

“摔坏了本王的鸟笼，就像一走了之吗？”皇甫焱嘴边噙着一丝笑意，原本是打算提醒她一下，不要随随便便进出，暗中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她。现在倒好，她还真是不知轻重！

“鸟笼？”孙渺缈斜眼瞟了一眼地上的破旧木头框，“皇甫焱！你虐待野生动物！”

搞什么啊！他自己住漏风的旧宫殿，还要逼着小鸟也住这种快要散了架的木头框！好意思拎出来丢人吗？

“本王的鸟笼被你摔坏了，现在你就得赔本王一只鸟来！”又见到她灵动的星眸，这种感觉实在是有些难以形容的美好，也许闲暇之余逗逗她，算是一味儿不错的游戏吧。

“你欺人太甚！这破笼子哪有什么鸟啊！”赔你个笼子行不行啊，冰天雪地去哪里找鸟！

“本王可是听说进宫的秀女无不是女工德行样样出众，难道你只有一张利嘴，其实手笨脚拙，不堪大用吗？”

“针头线脑而已！你不要小瞧人！苏绣湘绣蜀绣，请问大启的秀女会哪样啊？哼！”

“好啊！既然你这么有信心，那本王就限你十日之内绣一幅鸟的刺绣献给本王！否则，本王必要重罚于你！”十日？怕是三十日你也绣不出一二来吧！皇甫焱心道，曲绡可是向自己回报说，你对赏赐中的布料一类全无兴趣！如果这样能让你老老实实的呆在殿中也好！

“没有那个否则！不用十天！三天！我一定拿给你看！别以为只有你才会玩艺术！”苏绣湘绣蜀绣，本小姐……一窍不通！那又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