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雷霆之怒

第三十二章　雷霆之怒
　　“混账东西！你给我跪下！”六扇门正厅传来一声暴喝，吓得在场之人均是一颤。闻讯赶来的万大春和秋娘见状亦是大惊。
　　原以为老大向师父请辞，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未料竟惹得师父雷霆大怒。
　　苦等师父一天的凌天霁也是一愣，不过他向来对沈万里敬重有加，闻罢毫无异议的径直跪下。
　　“你真是我沈万里的好徒弟！”沈万里扬着那封请辞信，气的浑身发抖：“为师真是看错了你，高看你了你，好，很好！”
　　“师父……”凌天霁见师父气的不轻，心里也是内疚万分，出声轻唤道。
　　“你给我住嘴！”沈万里浓眉倒竖，气咻咻的扔过那张请辞书，狠狠砸到他的脸上道：“逆徒！为了一个女人，你竟不顾己任，说出此番大逆不道的话来！”
　　见凌天霁垂首不言，他继续骂道：“亏得老夫从小教你一身好功夫，带你踏入六扇门，是让你学你已故的父亲，做个惩恶扬善、顶天立地的英雄！你就是这样回报为师的么？！”
　　“师父。”凌天霁心知惹恼了师父，也理解师父此刻的心情，对此他满心愧疚，冲他深深磕了一个响头，正欲开口，未料门外传来一阵高呼。
　　“沈兄！何事令你大动肝火？！”众人举目一瞧，原来是兵部侍郎黄九天，后面紧跟着的正是李郡易。
　　见他甥舅二人前来，沈万里也是一愣，旋即上前抱拳虚礼道：“原来是黄大人！不知何事让你亲临我六扇门？”
　　黄九天捋捋下颌稀少的胡须，干笑道：“纯属路过，纯属路过……不知沈兄因何事而动怒？你我都是一把老骨头了，切莫气坏了身子才好啊！”
　　沈万里皱眉望了望屋子中央径直跪着的凌天霁，嘴上应付道：“老夫教徒无方，让黄大人见笑了……今日我尚有要事急需处理，着实不便待客，不如改日再向你赔罪可好？”
　　熟料黄九天无视他直白的逐客令，眉峰轻拧明知故问道：“令徒可是凌天霁凌捕头？”
　　沈万里阴沉着脸道：“不错，正是我那逆徒！”
　　“果然英雄出少年，你这位爱徒可真是后生可畏啊！老夫算是领教过了！”黄九天意味深长的睨了那个直挺挺的背影一眼，语气十分不悦。
　　沈万里何等精明之人，敏锐发现这位无事不登三宝殿的黄侍郎话里有话，虽不知他跟凌天霁之间有何冲突，但他此番前来颇有些来者不善。
　　“令徒行事自来莽撞，若有得罪黄兄之处，还望黄兄大人大量，不要和他计较！”沈万里满面堆笑，语气十分谦和。
　　“哼！莽撞？！沈兄前阵子不在京城，自然不知你那爱徒犯下的过错，可远远不止莽撞二字可以总结的！”
　　他见沈万里皱着一张脸，面上青一阵白一阵的，看来隐怒不已，只觉心头分外解恨，犹自火上加油道：“顶撞本官事小，私下几次放走朝廷要犯事大，沈兄办案历来公正严明，这回可要公私分明，以正视听才是！”
　　“还请总捕头秉公办理，不然难以服众！”他身后的李郡易陡然出声，义正言辞的抱拳施礼道。
　　“李郡易！”大春气极，眼中腾起熊熊火焰，大有一副想掐死他的冲动。
　　“李郡易你这个落井下石的卑鄙小人！”一旁的秋娘也早已听不下去，柳眉倒竖怒斥道。
　　“都给我住嘴！”沈万里脸色阴沉的仿佛能拧下水来，他冲周围人暴喝道：“都给我下去！”
　　众目睽睽之下，他甥舅二人这般咄咄逼人，令沈万里羞恼万分，一张老脸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此番情形令他不由怒火中烧，大喝道：“来人，娶我的九节鞭来！”
　　他面色不豫，对黄九天沉声道：“黄兄，老夫还有要事，就不多留了，黄兄请便！”说完不顾黄九天的讪笑，拂袖进了正厅。
　　大门“砰”的一声巨响，将众人视线隔绝在外。
　　“逆徒！他说的可乃实话？”沈万里气愤不已的拎着九节鞭，指着凌天霁颤声道。
　　凌天霁闭目颔首，轻声道：“是。”
　　“啪！”的一声脆响，手起鞭落，凌天霁的衣衫瞬间撕裂，后背顿时浮现一条血痕。
　　“自来正邪势不两立，你是兵，她是贼，你却罔顾为师平日教导，私下放走朝廷要犯！你让为师如何面对六扇门的众属？！”沈万里气咻咻道：“这一鞭，是打你目无法纪，愧对捕快二字！”
　　说罢，大手一扬，用足气力再次挥了下去。
　　“啪！”的一声鞭响后，方才的伤处已冒出了血水，皮开肉绽。
　　凌天霁自知犯错，毫无怨言。他咬紧牙关，眉头紧锁，强忍后背传来火烧火燎的巨痛，任凭师父责罚。
　　“好小子，竟然学会了视死如归！好！很好！”哪知他这般神情看在沈万里眼里，却是对他无声的抗议。
　　沈万里气昏了头，痛心不已。怒火攻心之下，鞭子如雨点般向他砸去。
　　他内力深厚，下手自是不轻，鞭鞭有力，不一会凌天霁的背上已是血肉模糊。
　　那声声鞭响，让外面的人听的是心惊肉跳。黄九天甥舅俩见状却是一派舒畅，半响才满意离去。
　　“师父，不要再打了！”万大春推着轮椅急急驶向大门，兀自拍着大门求情道：“师父息怒，师父您不要再打了！”
　　“总捕大人手下留情啊！”秋娘急的满头是汗，扑在门边声声哀求道：“总捕头！求求您别在打了，凌捕头纵然有错，也已受过责罚了！求您不要听从奸人挑唆下此重手啊！你这样会打死他的！”
　　“总捕大人手下留情，饶了凌捕头！”门外“咚”的一阵闷响后，六扇门在场之人均自发跪地，齐声为凌天霁求情道。
　　沈万里不顾门外众人苦求，径自挥下一鞭怒骂道：“这一鞭是替你死去的父亲打的！临安不乏好姑娘，你为何单单迷上那个妖女？竟然还想跟她远走高飞，你，你糊涂！”
　　凌天霁已是面如土色，冷汗淋漓，剧烈的疼痛让他咬破了腮，一缕鲜血自嘴角缓缓渗出。却还是努力保持着身躯不动，任那一鞭鞭落在他身上。
　　只要师父能消气，这点皮肉之苦算不得什么，想到映月，他意念不改，心坚若磐石。
　　良久，见沈万里也打累了，跌坐在椅上呼呼喘气。他凄然一笑，冲沈万里深深磕了三个响头，轻声道：“师父，徒儿不孝，惹您生气了。”
　　见沈万里气呼呼的把头扭向一边，也不在意，吃力道：“师父，徒儿自知不配再当一个捕快，所以才会向师父辞行。师父，你和我爹在我心里，都是一身正气顶天立地的英雄，徒儿自入六扇门以来，是师父您授我武功，教我做人的道理，在我心里，你不仅是恩师，也是父亲。可是眼下徒儿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师父，映月虽然罪大恶极，却本质不坏，他杀的都是些作恶之徒，是我们这些维护正义的捕快往往都不好出手的恶人，如今她已打算洗手不干，陪我归隐……师父，我知道在您眼里，徒儿的做法很是荒唐，可是师父，我不想再让我的孩儿没有父亲，让映月跟我娘一样，孤苦无依一辈子……”
　　“你，你说什么？”沈万里瞪大双眼，猛然打断他的话，一脸难以置信的盯着他吼道：“她已身怀有孕？”
　　想到这个，就让凌天霁的内疚又多了几分，他颔首老老实实道：“是！”
　　“荒谬！”沈万里气愤难当，噌的起身，抡起鞭子欲要挥下，见凌天霁皱眉阖目，双唇惨白却依然一副甘愿受罚的神情，持鞭的手轻抖不已，终是未再打下去。
　　气咻咻将鞭子掷出一丈余远，紧闭双目良久叹道：“冤孽！冤孽啊……”
　　半响，他双目一掀，眼光犀利而严厉，冲门外大喝道：“来人，把这逆徒给我关进暴室，不许给他一口水喝！”
　　“你被那个妖女迷了心智，才会有此荒唐的想法！我倒要看看，在轰轰烈烈的情爱面前，你能撑多久！”他阴沉的脸对凌天霁说完这番话后，便不再理他，拂袖而去。
　　大门倏地被打开，一缕强光猛然照了进来，让凌天霁本就难以支撑的身子摇摇欲坠，艰难的望了望明晃晃的屋外，在大春和秋娘的急呼声中，倒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眼下是何时辰，在黑漆漆的暴室里，凌天霁终于昏昏沉沉的醒来。刚欲翻身爬起，背后的鞭伤疼的锥心，火辣辣一片，全身亦烫的惊人，令他不由痛哼了一声。
　　师父严令，不许给他送饭，一滴水也不行。他此时身乏口干，嘴唇干裂的渗出一道道血印，嗓子眼几乎能喷出火来。
　　这些年来，师父甚少如此暴怒，正所谓爱之深责之切，如今这般严苛待他，可见自己是彻彻底底伤了他老人家的心。可是他不悔，为了映月，为了他尚未出世的孩儿。
　　然而这些都不能消磨掉他的思念摧毁他的意志，他会熬过去的。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细细的脚步声，昏暗的光线中，他依稀看到一道人影在门口一闪而过，急急向他走来。
　　“老大！老大……”紧接着一阵低低的声音传来。
　　是秋娘！凌天霁精神一振，顾不得背后的疼痛，急急向门口的小铁窗走去。
　　“你怎么来了？”凌天霁见是她来，心里惊喜莫名，又十分担心的追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你赶紧走，被师父知道就糟了！”
　　“老大，你先听我说，我已迷晕了把守的衙役，半个时辰之内，他们醒不来的。我已拿到了钥匙，你快走！”秋娘压低嗓音急急道，手指翻飞，不停试着钥匙。
　　“吱呀”一声，铁门终于轻轻被打开，那铁门之外，便是他渴望的自由。
　　“你……”凌天霁讶异的望着他，一脸不可思议。没想到娇小的她，竟有这样的胆识，可是他就这样逃出去，师父又会怎样责罚她们？
　　看出了他的踌躇，秋娘急的直跺脚：“快别说了，你赶紧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萧姐姐还在等你呢！”
　　她这一番话瞬间让凌天霁的头脑清醒了过来，望着秋娘急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现在卯时已过，你已被关一天一夜了！这个包袱你拿好，里面放有盘缠和干粮，大春还给你寻了些衣物，他已在后门安顿好了马车，车夫会直接带你去雁落湖。”
　　凌天霁心内感激万分，他一直以大哥自居，到头来却总是连累他们，眼睛不由一阵酸涩，张了张干裂的唇由衷道：“秋娘，有你和大春做我的兄弟姐妹，这辈子我值了……”
　　“快别说这些了！你赶紧走！”秋娘急着推了他一把，催促道。
　　凌天霁拍拍她的肩头不再多做耽搁，拎着包袱往门外奔去。
　　“大哥！”刚要迈出大门，秋娘低低的唤了一声。
　　凌天霁倏然转身，不明所以的望着她，只见她含泪笑着，语气十分不舍道：“好好对萧姐姐，不管在哪里，记得捎信给我们！”
　　“嗯”。凌天霁心情沉重，十分坚定的点点头。说完，便急急奔了出去。
　　秋娘望着他消失的背影，终于放心的离开了阴暗的暴室。
　　刚回到后舍，就见万大春一脸微笑的在院门口等她，尽管他身坐轮椅，在徐徐的晨风中，却依然不失俊逸之气。
　　望着他一脸轻松的神情，秋娘再也忍不住，扑在他腿上“嘤嘤”哭出声来。
　　万大春万分怜惜的拥着她，微微叹了口气。但愿从此以后，大哥与她，能平平淡淡，携手到老，也不枉他们一番苦心。
　　用心付出的情爱，理应被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