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为伊妆容

第三十六章 为伊妆容
　　夜色清浅，夏日的凉风吹过寂静的宫廷深处，造型精致的宫灯被风吹拂，随之轻轻摇晃，微黄的灯光透射到各处，打在角落上，泛着柔和。
　　此时，瑶华宫内亦是一片灯火通明。
　　透过轻薄的纸窗，可以隐约见到宫室内，有纤细修长的身形在微微晃动，进到其中，才发觉，那人不是别人，却正是楚芩。
　　按理说，这个时候，应是入睡安眠的时候，可是楚芩此时看上去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困意，她从来素淡温雅的面上此时洋溢着一丝别样的柔意，唇角自始至终都带着微扬，眉眼尽是舒淡。
　　她将自己的衣箱都给打了开来，而后，她将其中的长裙，长衫，一件件的都给拿了出来，并件件有序的铺好在床榻之上。
　　楚芩从床榻上铺着的众多衣裙中，挑出了一件淡紫色的长裙，拿在手中对着自身比了比，侧首看了看镜中照出的人儿，镜中瞬时出现一个眉眼秀雅，气质温润的如水般的女子，然而，楚芩却没有欣喜，仅是看了一眼，便是不满地摇摇头，又将长裙放下，转而又从床上拿起一件藏青色的薄纱裙，再次放在身边比了比，又斜眼睨视镜中片刻，再次摇首，表示不满。
　　“弗儿，你觉得这件可好？”
　　彼时，楚芩的手中又拿了一件鹅黄色的长裙，比在自己的身上，而后，面对着弗儿，面上带着一丝期许。
　　弗儿自始至终都站在一旁看着自家的公主一件件的试衣服，面上未曾表现出其他，但是，她的心中却是有些无力的，本不想多言，因为她知道，不管她说什么都不管用，楚芩都不会听进去，现在于她而言，别人的话都算不得什么，可是，现在，她却来问她意见了，她不能再选择闭口不言，只是硬逼着自己保持着平淡的面色，对楚芩说道：“甚好。”
　　弗儿的回答令楚芩有些不尽如意，她侧身去看镜中的她，总觉得还是不太满意，于是不由的又将那件鹅黄色的衣裙放下，从一旁又拿起一件兰色长锦衣，对着自己比了比，再次转过身来让弗儿看。
　　“那，这件呢？”
　　“甚好。”
　　楚芩微微蹙眉，不由得道：“怎么你就会说这二字？没意见你都说‘甚好’，是想要敷衍我么？”
　　听得楚芩的口气之中有些动怒的意味，弗儿不禁白了白脸颊，继而俯首答道：“弗儿怎敢扶湮公主，弗儿是实话实说，弗儿觉得，公主穿什么都很好，不论什么样的衣裙，公主您穿起来都十分的好看。”
　　弗儿这确是实话实说，楚芩样貌精致，体态匀称，自然是穿什么都很好看，这也是弗儿为什么会觉得看她挑选衣衫有种欲言又止的冲动的原因，因为她觉得楚芩不管穿什么都很好，所以，她根本就无需为穿什么样的衣服纠结，但是她偏偏就这般执着，先前从音律殿一回来，她就拖着她把所有的衣衫都翻出来，一一挑选，说是明日要出宫。
　　以往弗儿从未见过楚芩这个样子过，她都有些被这样的她给吓到了，。
　　“罢了，我怎会想到要问你，就算你看好也不能决定什么，毕竟，不管我穿什么你都说好。”
　　楚芩喃喃自语间，也不再去看弗儿，转过身来将目光目光放在一堆衣服上面来回的打转，看了半响，她忽然顿觉脑中灵光一现，她猛然间记起她好像有一件用雪蚕丝做成的雪锦衣。
　　没错……
　　楚芩一想到这里，就不再犹豫，转身走向床榻内里的壁橱间，伸手进去，摸索了许久，终于如愿以偿的摸出了一个做工精良的小箱子，她看着那个做工精良的小箱子，忽而温温一笑，没有多做停留，便将那小箱子捧了出来，放到了床榻之上，她伸手去打开箱子，入眼，就是一片无暇的雪白。
　　就是这件雪锦衣！
　　出现在眼帘中的雪白锦衣，令楚芩的双眸微微一亮，她的脸上闪过片刻的顿色，而后也不多想，将手放到箱子中，指间触上的是一片薄凉的丝滑，这样细腻的触感令楚芩的心底也瞬时平静了下来，她将那雪锦衣从箱子中拿了出来，一副小心翼翼的将它展开，而后又放在自己的身前比好，转身，对着铜镜，看了镜中人许久，最终，满意的一笑。
　　就是它了……
　　楚芩一直望着镜中的她很她身上的那件纯白色的锦衣，淡淡一笑，她还记得这件衣服是她去年从她母后那里磨来的，当时，宫廷织造局就送上来这么一件，听说是用极为珍贵的雪蚕吐出来的丝，耗费了十二个顶级绣女一年的时间才织出来的衣服，价值可见一斑。
　　她当时从她母后那里第一眼看到这件雪锦衣就是十分的喜欢，先是问她母后要，但是南后没有立即同意，然而，她是谁，她是只要有想要的东西就一定会想尽办法得到的楚芩，所以，经过她在南后面前长时间的软磨硬泡，这件珍贵无比的雪锦衣还是被她拿到手了。
　　楚芩记得当时她得到雪锦衣的时候便乐的紧，连穿都没有穿过一次，就将其收好，再也没有拿出来。
　　若然不是因为今日，她又怎会想起还有这件衣服的存在。
　　也好，那么明日，她就穿上它，去赴他的约。
　　这样想着，楚芩面上的笑意越发的深了，她静静凝视着镜中的人儿，竟是许久，都不曾褪去笑意。
　　——次日，风轻云淡，阳光明媚，天气清爽宜人，而不闷热。
　　这可真是一个出游的好天气！
　　楚芩早早的就起身，换上一袭雪锦衣，弗儿为她梳了一个单螺髻。
　　楚芩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被梳成了一股，被从后面扭成旋儿，盘绕于头顶，最后，再拿茶花油擦拭，用一根带坠儿金簪插入挽住。
　　简单大方的单螺髻配上一袭雪白无暇的雪锦衣，让楚芩看上去格外的淡雅轻灵，她对着镜中的人儿淡淡一笑，面上虽是不施脂粉，素淡至极，但却不会让人觉得少颜色，只是会觉得这样的她看上去更为不食人间烟火一般。
　　这时，有宫人来通报，马车已经备好。
　　楚芩去到音律殿时，才知道，原来扶湮早间便已拿着腰牌出宫，此时，琴瑟院中，已经没人。
　　难得她起这般早，还想要与他一同出宫，前去小院儿，但却不想，他却没有这个想法。
　　楚芩淡笑，想来，也是她过于心急了，毕竟，她之于他，还算不得要好，昨夜才说好今日要一同去看望阿齐他们，今日，他也不会就突然与她这般亲近。
　　他先走一步也是无妨，那么她就比他慢一步到那里好了。
　　这样想着，楚芩娉然坐上了宫人为她备好的马车，并未带上弗儿。
　　马车朴实无华，看上去甚是低调，本来她想，以他的性子，定然是不喜欢奢华的，所以，才特意吩咐宫人备上一辆看上去很朴素的马车，但最终还是她想的多了。
　　楚芩在车中坐好，马车被摇摇晃晃的驶出了宫门，此时是正午，平阳城中大大小小的商贩和行人都在街市之上叫嚷开来，这样的好时辰，正是做生意赚钱的好时辰，所以，当马车出了宫门，进入街市的时候，那息壤喧闹的街市声就传入了楚芩的耳中。
　　她喜欢听这样喧闹的声音，总觉得是一种贴近世俗的舒意，这样的尘俗之感，是在那个冷冰冰的皇宫之中体会不到的，所以，她格外的喜欢。
　　想着今天一天都可以与扶湮在一起，楚芩的面上就浮现一丝笑意，虽然还多了一群孩子，但这却并不能影响得到楚芩的好心情。
　　马车驶过喧闹的街市，从路两旁传来的叫卖声和人声嘈杂令楚芩禁不住拿手去掀开那马车窗帘，侧目去看。
　　眼前呈现的是一番最稀松平常的市井情形，几个零落的摊子，卖包子的，买糖糕的，卖布料的，还有卖脂粉的，商贩们有的在与顾客讨价还价，有的是在向过往行人招揽生意，总之眼前之景，格外俗世。
　　楚芩心中一片暖意，目光随着马车的驶动，也慢慢移动，从一个摊子到另一个摊子，一路上，倒也觉得十分有趣。
　　然而，当马车驶过东街的长街时，楚芩的目光却被一个白衣修长给吸引住了，她的目光定格在那袭白衣之上，双目不转，面上微微线路惊愕之色，仅是停顿片刻，她就赶紧伸手去掀车帘，继而对那驾车的车夫唤道：“停车，快些停车。”
　　“吁！！！”
　　原本正行驶的好好的车夫蓦地听到楚芩的声音，当即也顾不得许多，赶紧的就一拉缰绳，停了车。
　　“小姐，怎么了？”那车夫有些搞不明白，这好好的行在大街上，干吗要停下？
　　他自然是不知道楚芩为何要停车，那是因为，楚芩先前在无意中看到了一个人，而那个人不是别人，却正是一早就出了宫的扶湮，是与她越好今日去看孩子们的扶湮。
　　楚芩没想到会在街市上看到扶湮，他的气质出众，即使是放在这样的市井之中，她也能很快的辨别出他来。
　　方才她见到他站在一群人之间，不知道是在做些什么，看样子，他好像是被那群人给围住了，而令她在意的不是有一群人围住了他，真正令她在意的是，那群围住他的人，是女人……
　　马车刚一停下，楚芩就有些焦急的跳了下来，当双脚站到地面上，楚芩微微停顿了一下，而后也顾不得许多，就抬目去向身后看去，果不其然，她一抬首，就看见马车后面的不远处，在街道一旁的一个脂粉摊子前，一袭白衣的扶湮就站在那里，而他的身边，则是被一群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给团团围住，那些女人们，年岁不等，大到三十岁上下的妇人，小到十四五岁的少女，皆有之。
　　看到这里，楚芩禁不住面上一顿，她看到被女人包围住的扶湮，面上仍旧是那般淡淡的神情，当下连想都没想，一点犹豫都没有，就抬起脚，踏着步伐，向他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