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口福轩怪乞讨钱，绿河边酒后失言（上）

第壹、口福轩怪乞讨钱，绿河边酒后失言（上）
　　时值五月，夏至已到，永和镇白日里街上的人明显多了起来，较好的客栈已经人满，相较之下，看客比去年又多了不少。
　　西岸最为高级的一家饭馆“口福轩”的二层，摆满了四桌子丰盛的饭菜，一个年轻的店小二双手各托一盘平摊两个上臂又各托一盘熏香莲藕，小心翼翼地分别放在四个桌上，回头问刚上楼来提着两提溜四坛子药酒的年纪稍微大些的小二道：“马上就‘双雄会’了，外乡赶来的看客多，食客也就多。别说我们人手不够，照顾不周到，就是这个菜价，也比平常翻上一番，吃饭就像躲债，赶在这个节骨眼请这么多桌，到底是那位财主啊？”
　　那个小二笑了笑，说：“你刚来不到一年，自然不知道，陆家米铺陆大官人你应听过吧，这是他请的，每年这个时候他都请。”
　　年轻小二笑道：“你当我是又聋又瞎么，整个永和镇吃米的谁人不知陆大官人。”他顿了顿，放低了声音，很是敬佩，“听说陆大官人五年前还是一介布衣，如今生意做得整个永和镇也算上数一数二了。但是听说他向来不喜和达官显贵深交，怎的突然请这么多人？”
　　“谁说这些是请达官显贵的，是请他们店里的伙计的。”年长的小二用平淡的语气说，低下头擦起了椅子。
　　“伙计？这些酒菜可是……再说，伙计也有资格和陆大官人一个桌上吃饭么？”
　　年长的小二只是微微笑了笑，没有回答。
　　这时，楼梯上一阵嘈杂，陆大官人领着自己的伙计到了。大家吵吵闹闹，玩笑打趣，随便找个座位便坐下，那位陆大官人走在队伍中间，竟没坐到上座，他也不计较，捡个位置也坐下了。
　　人都坐定后，陆尚行咳了一声，大家瞬间安静下来。
　　陆尚行也不站起，坐着便朗声说道：“这半年承蒙各位提携，我们米铺做得越来越好，在下也不滥情，敬各位一杯，以表感激。”说罢饮了一杯。
　　众伙计都说，陆先生客气了，也都饮了一杯。
　　“你们为了我们米铺，做得很是努力，其中做得最好的，就是小黄，小邓和阿驰了，我再单独敬你们几个一杯。”
　　三人中两个都拿起杯子干了，只剩一个有着黝黑面庞的十七八岁少年只是抬起杯子还了个礼，放下没有喝。
　　众人越喝越尽兴，两个小二斟酒忙得不可开交。
　　陆尚行发现了，就对两个小二说：“你们不用斟酒了，去歇息吧，我们自己倒就行了。”
　　年轻的小二有些不知所措，看见年长的小二对他点了点头，才道了谢，退了出去。
　　“这陆大官人怎么一点威严都没有，手下也都是些看不出高低的家伙，进屋也不让出上座，不知道因为谁才能来这么大的馆子坐上一坐的么？”两个小二因为不用帮忙斟酒，突然空出一段休息时间，在店面外树下长凳上乘凉，年轻的小二回想起刚才的状况，抱怨道。
　　年长的还没有答话，他又说道：“还有那个叫什么阿驰的，陆大官人单独又敬上一杯，他竟然不喝，一杯能醉死他？我们‘口福轩’的药酒在西岸也是顶顶有名，也只好说什么人有什么命。”他一腔怒火无处发泄，于是狠狠地瞪了一旁倚在墙边乞讨的老乞丐一眼。
　　那乞丐浑身污浊不堪，面上却神采奕奕，全不像是饥一顿饱一顿的样子，如果不是灰尘污迹嵌在皱纹里，怎么也看不出是一张乞丐的脸。他身前摆着一个破烂的空碗，看来收成很是不好。
　　年长的笑了一下，说：“那欧阳兄弟可不是等闲人，别看他年纪小，最早就跟着陆大官人起家……”
　　“什么，那个孩子是欧阳驰？”年轻小二瞪大了眼睛。
　　“当然了，你以为是谁？”
　　“谈成‘上仓’生意的那个？”
　　“嗯。”
　　“算账不用算盘的那个？”
　　“是，”年长小二有些不耐烦，“就是他，如假包换。”
　　“这位小哥，”那个老乞丐凑了过来，“你们说的那个欧阳驰，是个什么来头啊，老儿我乞讨至此，不太了解，却又生个好听奇闻怪事的耳朵，扰你说一说吧。”
　　年轻的小二白了他一眼，想道：“今天怎么净遇到这种不分高低贵贱的人，真是晦气！”心中郁闷，就进店去了。
　　年长的小二脾气稍温和些，加上也喜欢这些风闻琐事，左脚踩在长凳上，往乞丐那边凑了凑，放松了身心，娓娓说道：“这欧阳兄弟是我们这边一个大米铺的账房，如今也才十七八岁，可谓年少有成。他最早只不过是一个仓房里扛米搬米的小伙计，原也不怎么晃眼，可去的第一年竟连一天假都没休，不用说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孩童，就是火气正旺的青壮年，也未必熬得下来，您说是不是？陆掌柜看中他能吃苦，不再让他扛米，收他做了跟班，抽空教他做生意，哪想到他一学就会，几年间俨然一副老账房的样子，更奇的是，他算账从来不用算盘，又快又准，你说邪门不邪门。还有，去岁浙江这里发大水您知道吧？嘿，这小子好像未卜先知似的，陆掌柜不在，他私自拿主意去上仓谈了笔大生意，结果一发水，米价那个涨啊……”
　　“掌柜叫了，进来帮忙。”有人在店门口招呼这个小二，打断了他的话，小二只好收敛了兴致，跑进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