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有变,所以一切事物必须提上日程,我们后日便启程回巩都。毕竟漱冥宫现在不是你急需了解的方向。有何异议可向我提出。”楚昶虽说口气平淡,但字里行间尽是尘埃落定没有回寰余地的意思。“我听从安排。”我心内叹了口气,还是回道,这根本就没得商量好吗,何必徒费口舌。
“这么晚才回啊?”我刚踏进房间,就听见九畹的声音,“桌上有饭菜,还有余温,你快吃吧。”“现在你的任务费的时间可不长,”我坐下,看她挽起帘帐,“你吃过了吗?还没的话一起吃吧。”“现在宫主既派我来照顾你,自然得考虑任务的时间长短。”她向我走来道,也坐下了。
我并没有吃东西的欲望,便问:“之前王府有安插人在宫中做女官吗?”“宫中各处皆有王府的眼线,但以女官身份的眼线你或许是第一个,”九畹并无奇怪地地说出,“中午我才知道的,这与我今天的任务也有关联。”
用过晚膳后,因为头有些不舒服,就早早的躺在床上安歇了,心里仍然想着鬼面说的那句话。但愿进宫后,我会因为性格迥异,躲过那个皇后及太后一党的迫害,他们若相信我是真的杜若而不是诈死的顾怜芷,问题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处境相对而言也不会那么艰难吧。
接下来的一天里,我继续去鬼面处了解蕊儿相关情况,聊得酣畅时,粉雕玉琢的蕊儿终于忍不住地冲了出来,气呼呼道:“你别老缠着我爹爹!”我内心哂然一笑,果然吃醋是人类的天性啊。“要姐姐抱抱吗?”我刚想摸摸她的头,她又不满地跑开了。到底是孩子,喜怒哀乐全在脸上,不过还是希望,能在接下来短短的相处时间内逐渐亲近,莫名有些不舍,望着她离开的身影,不觉沉下眼眸。
“嗯,有打算重新娶妻或纳妾吗?”我刚问出口立马感到反悔了,“我唐突了。”这是私人问题,我与他并不熟悉至此。他并未气恼,只是端起茶杯略啜饮一口后,徐徐道:“劳烦你有这些耐心来了解蕊儿。”这,这又怎么说。“以后大部分的时间你怕是要与宫中各色人等周旋,何必下这些工夫。”他徐徐道。
原来,原来他已经知道了我接下来的任务,还肯解答诸多琐碎的问题,还真是沉得住气。“我只是想在我照顾蕊儿的这段时间内,能让你这个做父亲的感到安心。”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其实,我早料到了。他们费心把你救出,不单单是让你起看管人质的作用。”他漠然地说出。我惊诧于他的直接,但也默然了。
诚然自己不过是棋子,棋子的作用如何发挥到极致,是执棋人所考虑的问题,只要自己足够重要不犯重大过失,才能让执棋人不起弃棋之意,唯有如此,才可保住性命。“作为原本的皇后娘娘,顾相应该也教过你权谋之术。”他像是在替我分析道。难道能将我失忆之事告诉你么,自然不能在这时露出破绽。凡事点到为止便也罢了,就像我并未询问他为何不摘面具,彼此保留一些隐私也是好的。
“天色不早了,我告辞了。”我起身,客气道。“明日回七王府,就将蕊儿托付于你照顾了。”鬼面亦起身,望着我道。“放心。”但心中有些忐忑,现在她父亲在身边尚且不待见我,要是离了父亲指不定闹的怎么样呢。离开后,走在竹林掩映的小径中,回想着鬼面方才讲的最后一句话,是啊,顾怜芷在未出阁前肯定也会学一些应付宫中险恶的手段,哎呀要是能想起什么就好了。算了,想多无益,还是快回去吧。
“你回来了?今天是在漱冥宫最后一天,宫主让我们一同过去吃饭。”九畹看见我一进来便说道。
“我有些不舒服,所以帮我向宫主说一声抱歉,我就不去了。”我有些闷闷道。“那我也——”“千万别,寂风在场呢,你不去怎么行。再说我不希望宫主认为我闹情绪,只单说我不舒服便罢了。”说着便往美人榻走去,实在想略靠一靠。“那,好吧,我让小丫头进来服侍,如果想喝热粥,就吩咐她去厨房。”她体贴道。
在九畹出去后,我躺在榻上,一边想着为什么自己会与楚昶置气。怕是自己把自己看得太重,或是以为楚昶对自己好,是认为自己与众不同。看来人不能太高估自己。
吃过热粥后,想着明日还要早起,便酽酽睡去了。
第二日清晨,我难得的起了个早,或许是昨晚早睡的缘故,见九畹仍在熟睡,便披上米色夹绒的披风,悄声出了门。也想看看清晨的漱冥宫是如何的,说起来自己对这儿仍旧不熟悉,只得四处转转。
偶见一处亭阁,便有些好奇,沿着小径,一簇花丛遮住了视线,我略略拨开,只听见舞剑之声,凝神望之,一白衣男子身子飘忽不定,剑法缭乱,难看出出自何门派的端倪,不至花俏的炫技,倒是力度遒劲,舞之生风,屏息认真凝望,是楚昶。
自知会打扰到他,所以并未过去。刹那间,只见楚昶眉头微挑,手中剑风略收了几分。怎么,是发现我了?“噌噌”两声,两根闪着寒气的银针直逼向我,还好早有打算,我赶忙一侧首,银针险险滑过。只是,自己,暴露了。
“是我,杜若。”我忙从花丛中闪了出来。想来坦白从宽也是好的,“我——”“看来没受伤,吓着你没有?”楚昶收起剑,将之放入剑鞘,温和道。我望向立于一旁嘴角不屑的吟双,微微颔首:“真是好功夫。”吟双嘴角一撇,道:“姑娘光明正大的,也不至于我误伤。”“你先下去。”楚昶只简略地向她示意,就坐下了。
等她离开后,楚昶道:“想学剑吗?”“我只是起早了,无聊才逛到这来,碰见宫主乃无心之举。”我怎么能透露想学武功的信息,现在还是安安分分的当一个没有野心的棋子为好。“姑娘,你这么早起,就来这儿了?”九畹远远的声音传来。我回头,向九畹点头示意。
“想来是有一条‘未经允许都不得擅自观看宫主舞剑’的宫规吧。”我带着询问道。“规矩是死的,吟双与你不熟识自然心存警惕,”楚昶浅笑,“你有些慧根,没有武艺能躲过两针实属不易。”“我早有防备之心,练武之人怕被内行看去一招半式实属正常,吟双想必不知晓我的底细,贸然出招也在意料之中。”我也微笑答道。
寂风、鬼面及蕊儿不久后也到了,用过早膳后,我们便出发前往巩都七王府了。临上马车前,鬼面向我点头示意,我抱着蕊儿的手紧了紧,浅笑回应。一路上倒也相安无事,风平浪静,不过这马车的防震系统再好,坐这半日也让我这个现代人有些不习惯。只是蕊儿这小丫头虽是静静的乖巧模样,但眼中疏离态度依旧。
楚昶见我抱着孩子诸多尴尬,柔声道:“要不要哥哥抱你?”态度十分亲切,哼,你才与这孩子见几面呢就想她亲近你。我暗自在心里瞅着他碰软钉子的好戏。结果是:蕊儿低头拨了拨衣角,转而从我怀中挣脱,亲亲热热地朝楚昶小跑了几步。这???我觉得自己现在应该是一头黑线。
这个看脸的世界,唉。丰神俊朗的温柔大哥哥总是要比眉眼未长开的小姐姐更有吸引力的。我无语地看着蕊儿带着羞赧的神情听话的坐在楚昶腿上,眼神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到底是小孩子心性,碰着自己心水的人或事就不淡定了。
我朝她笑道:“蕊儿很喜欢大哥哥是不是?”一边对上楚昶调侃的眼神,扯着嘴角道:“你还挺得孩子欢心呐。”他摸摸蕊儿的头,道:“如果比你强,就只能算凑合。”这时,蕊儿忽然哇哇哭起来:“晖哥哥,我想晖哥哥。”晖哥哥?“是她的亲生哥哥孟晖。”他望了我一眼。
看着蕊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往楚昶怀里靠,我略想通了什么,想必蕊儿是想寻他大哥一样的人,做情感上的依靠吧,而楚昶,出现了。楚昶并未做什么安慰的举动,只是眼神有些放空和飘忽,似乎陷入了悠远的回忆。
看来,蕊儿的举动勾起了他对往事的追忆吧。大家都是有故事的人,只有我,现在有关顾怜芷的记忆一点也无,没有记忆的人是不完整的,我实在不喜欢这个脑袋空空的自己。若是鬼面所言不虚,他在顾怜芷入主椒房殿成为皇后娘娘之前,下的毒药并未有失忆的副作用,那么,莫不是自己获得重生的交换条件?
我掀开右手边的帘帐,外面确是来时景色。我放下后视线转回车内,只见楚昶亦望向我,我蓦地感觉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在现代也没遇见这么帅的。好吧,以后要习惯,嗯。他平平道:“醒了,看你睡了许久。”我方才睡着了?怎么一点没发现,看看身上的毛毯,才有些相信。而蕊儿依旧在楚昶怀里睡得很香,可能她真的对楚昶有无来由的信任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