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入宫前夕

皇宫。凤仪宫中，太后的寝宫。“听说过上半月，皇儿身边那个空缺的女官就要来了，而且，是南宫澈举荐的？”一个年已五旬，但依旧风姿绰约的黄衫妇人懒懒地开口。“儿臣相信七弟，自然他推荐的人选儿臣亦是相信的。”身着龙纹便衫的南宫睿谦恭地回答。

“愚蠢！”赫连雯忽地站起，声音凌厉，“你从小就待他好，可是别忘了，你的皇位他岂能不觊觎？相信他，倒是胜过相信你的亲生弟弟！”“母亲，大哥心思单纯，就别责怪他了，”一个着绛色衣袍的年纪略轻的男子劝慰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听闻那个新来的女官是南宫澈的旧情人，那么她手中一定有不少关于他的秘密，若是将她纳为己用，亦可以牵制住南宫澈。”

“我的儿，还是你想得周全。”赫连雯脸上浮现出慈爱的微笑，那是对南宫睿从未有过的表情。南宫睿脸上掠过一丝落寞，但很快消失不见，似乎是对这种待遇的不公习以为常。

次日清晨，在被九畹成功地叫醒后，便开始了我的第一天宫中礼仪课程。无非是类似于《还珠格格》的桥段，比如说站有站相，坐有坐相，笑不露齿，走路只允许裙摆小幅度摆动，最好是步步生莲之类的吧啦吧啦。

总之之后的十五天里，我深切地感受到了，这个世界对古代女子特别是宫廷女子的深深恶意。详细过程的艰辛难以描摹，实在难一一列举。期间，我恶补了我的书法，毕竟书信往来字太丑总是难以见人的。

楚昶回了漱冥宫，只有九畹关心着我的训练情况；颜伊也来了几次，对我表示了慰问以及同情；蕊儿呢，因为楚昶回去了，也安静许多，看我受训的种种，对我的态度也渐渐温和友好了。

终于，在鸡鸣一声天下白后，我机械地又来到训练的小院子，却惊讶地看见分别着黑缎衣束与素色长衫的南宫澈与楚昶。楚昶？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从漱冥宫回来了？“杜若，你的训练已经结束了。”南宫澈难得温和道。毕竟之前的十五天我的训练成绩让他批得一无是处，这次的语气便显得格外动听。“我是为遵守诺言而来，”楚昶微微一笑道，“在你入宫前一天，与你见上一面。”

院中落英缤纷，景色煞是迷人。果然说，人心情好时天空都会变得格外湛蓝呢，我望着天空，心情很是明媚。毕竟，苦难的十五天终于过去了。“明日，本王会亲自送你入宫，所以你无须紧张，只要记住我提醒过你的细则和宫中规矩即可。”看着他温和浅笑的深瞳，我点头道：“好，杜若不会负王爷所托。”

明日，就要入宫了。心中的忐忑并未被训练结束的喜悦所冲散。常言道，“一入宫门深似海”，虽然两日便可回一次王府，但在宫中的两日怕也是步步惊心吧。用过晚膳，窝在自己的被窝中默默地想着。

“姑娘明日还得打点精神应付宫中各色人等呢，快些安睡吧。我会好好照顾孟蕊。”九畹悄悄地出声，像是看出了我的不能寐。“你也是，照顾好自己。”我轻声道。一面合上眼睛，多思无益，倒不如养精蓄锐呢。

用过早膳后，与大家告别时，九畹突然上前，紧紧抱住了我，叮咛道：“你万事要谨慎啊，特别是太后、皇后还有二王爷，他们一向是与七王府不大对盘的，若是针对于你——”

“好了，”我轻轻松开九畹道，有些感动于她的担心，毕竟相识只有半个多月，就能如此信任我，“该说的该嘱咐的，王爷还有宫主已经告知于我，我会万事小心，不仅仅为我自己。瞧你说的，咱们两天还能见上一回呢。”

一旁乖乖站着的蕊儿也难得的轻轻低语：“大姐姐，你会常回来的，会的吧？不会不管蕊儿吧？”我心头一暖，经过这些天的相处，蕊儿也逐渐对我亲近了许多呢。“就怕蕊儿厌烦我回来的频繁了，怎么会不管你呢？”一边微微俯下身抱住了这小女娃儿。

“是时候入宫了。”南宫澈向府外走去，经过我时轻轻地拍拍我的肩道。“我走了。”向身后的她们挥了挥手，亦跟着南宫澈向府外走去，回望时突然碰见楚昶温暖的眼神，心跳不免漏跳了几拍，许是有段时间没见的缘故所以生疏了吧，我想。

与南宫澈同在马车上，虽说车内宽敞，但他身上散发的强大气场还是让我感觉到压抑，“怎么，不舒服，病了？”南宫澈略瞥了瞥紧张地坐在车内角落的杜若，淡淡问了一句。“没有，只是有些紧张罢了，毕竟我对于宫中事务不甚了解——”我有些匆忙道。

“你要学会习惯，顾怜芷。”他的语气蓦地重了几分。“顾怜芷？现在我和这个人没有半分瓜葛。”乍一听到这个名字，心内一惊，自然而然带着抵触的口吻道。“你现在和死人有什么区别呢？不愿知道顾怜芷之前的种种，不愿面对已经死过一回的自己，安心呆在‘杜若’的壳里来逃避，你真是不配楚昶对你的高看——”他有些不满地说道。

“不用王爷拿宫主的身份来压我，我自知身为一枚棋子，执棋人为了操纵整个棋盘，必然会让棋子利用最大化，但我疑惑的是，如果我对自己的过去完全了解，那么‘杜若’这个假身份就很容易被泄露出去了，王爷细想想，没有什么比一个记忆一贫如洗的人更好控制，更安全了，当时王爷和宫主决定留下我，我恰到好处的失忆真的没有起到一点作用吗？”讲到后面，突然声音有些哽咽。

细细想来，自己心里不是没有委屈的，已经忍让至此，自己入宫这件事未经告知，便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若不是心甘情愿作为棋子，谁不希望找寻丢失的记忆？

南宫澈心内微澜，眼前这个脸容依旧稚嫩，眼神纯净的女子当真是传闻中懦弱顺从的顾怜芷？除了长相以外，和宫中那个皇后哪有半分相似之处。不过，性格倒真是比顾二小姐要有趣得多。“好，皇后存在一日，你便是杜若一日。”他语气平和了几分。

我也抑制住心中的委屈，平静道：“我并非不满，如果以后要和顾洵打交道，我以前的记忆还是需要寻回的，只是，有一个不情之请——”“吁——”马车渐渐停了，我也收住了口。像是到了皇城中心，该换乘宫轿了吧。

“王爷，就此别过。”我向较小的一顶绯红色宫轿走去，“等等，既然是第一次，也可能是唯一一次，本王便做个人情，亲自送你去皇上的御书房，恰好也很久没见皇兄。”他温和道。

“王爷的人情杜若承受不起也不想欠着，如果是因为方才那几句话的缘故，大可不必，我没那么脆弱。王爷无需为照顾我的心情打破原来的计划。”我说完后，见他沉默想是已经无碍，便福身进轿了。

顺应时势的妥协，甘为棋子的自知，但并未舍弃自己的尊严和原则，实在耐人寻味。南宫澈心里想着，望着远去的红色轿子，站了好一会儿。“七王爷，该去上早朝了。”一旁垂首候着的小公公恭敬道。“今日之事——”南宫澈不带情绪地说。“奴才权当从未听过。”小公公忙恭敬道。南宫澈略弯了弯身子，也进了较大的深蓝色缎面宫轿。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见一句，“请姑娘下轿，御书房到了。”我掀开轿帘，面前的翰墨遒劲有力，匾额上书着“御书房”三个大字，似是行楷的字体。“劳烦公公了，”我微微一笑，拿出一锭白银塞在他手中。“这如何使得，七王爷已经很照顾奴才了。公公忙摆着手，“可这是我的心意，公公收下吧，若是再拒绝，便是怪我送此等俗物了。”我怎么会让他有拒绝的想法。

公公笑笑，将其收入袖中。“姑娘，请往这边走，”他态度很是友好，“那奴才先行告退了。”我点头，算是回应。御书房位于皇宫中心的东北方向，历史上的御书房是皇帝读书藏书之所。既然是伺候笔墨，想必也有辅助皇上批改奏章的职务吧。

“是杜姑娘？”一个眉目清秀年纪长于我的女子掀起锦帐，轻声询问。“叫我杜若就是了。”“这是你的宫装。”她手上捧着一个锦匣，我忙迎上去，接过后打开，是一件流彩暗花云锦宫装。与她身上衣服相似但有略微的不同。

入更衣室换上宫装后，她微微笑道：“倒像是和皇后娘娘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知待会儿皇上下完早朝，看见你会是什么表情呢。”我强耐住心中忐忑，也笑着回应：“能和品行端庄的皇后面容有些相似，是我的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