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江南残梦游（四）

第13章江南残梦游（四）
　　半夜，辰光如屑，迷雾的周遭如金一样沉默，虫鸣敛去了笙箫。。。。。杨琳清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听到断断续续的抽泣，慢慢苏醒，细细听来，不是外面，而是身旁之人。“城，”
　　傅蓝城突然翻身，将其压在身下，以至于她有些错愕，“怎么啦？”
　　“琳清，”急促的声音夹杂着几缕悲伤，“我好害怕，害怕那一天的到来，害怕再也听不到你的哭，你的笑，你的快乐，你的忧伤。。。你的声音，我真的好害怕。”
　　其实，她很想去安慰他，但她知道那一天一定会来，只是早晚而已。于是轻轻地呼唤道，“城。。。。”
　　这让他回想起那晚，不知是处于冲动还是其他，她非得要与其交合，现在，“琳清，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我想要你。”话罢，便俯身而下。
　　“我。。。。”她还未出口，他的唇瓣便已附上，愣怔的她眨巴几下眼睛，凝望着那张冰冷俊美的脸孔，似乎总是那么的撩惑人心。尤其是浓郁的睫毛遮掩的瞳眸，如沉积万年刺骨的冰雪，融出温柔的水雾光泽，是那般倾情，那般柔动。这一刹那，她有种错觉，深邃的眼眸不再是黯淡一片。
　　不知为何，或许就连她自己也不知为何，竟敢于承受他给予的体贴，与其唇齿交缠，沦陷其中。
　　傅蓝城感受到她的回应，心中燃起千万棵火树银花，跳跃的火苗一步一步漫延。。。。似乎唇齿间的交缠，已解决不了即将喷薄的万丈燎原。于是嘴角慢慢地错开，轻盈地吻过她的额头，眼角，直至漫延在她的颈间，留下奇幻斑斓的色彩。
　　此刻的她，脑中一片混沌，也不知自己在做什么，只知彼此之间，这种温热的气息，舒畅怡人，就像春风拂过平静如镜的湖面，很轻柔，很细腻。
　　而傅蓝城手中的力道并未减弱，轻解衣带，随手一翻，慢慢地游离在她的亵衣内侧，抚摸着那抹引人入胜的骄傲，细听着身下之人的清喘。。。。心中骤燃美好，有种难以抑制的兴奋，再如潮水一般，一涌一浪地涨歇，纷纷扰扰，迂回不断。渐渐地，唇齿隔着淡薄的衣衫，亲啄着那突兀的樱桃，温柔的力度使她无意识地发出咿呀之音。
　　她的手指本能地圈住他的脖颈，玉腿微蜷，愿这一世的沉沦。。。。。同时，他纤美的手指慢慢游离，触及到亵裤打结的细带，准备轻解之时，却被一只手按捺。
　　“别，我不能对不起他。”杨琳清终于在迷醉之中，找到一丝残余的意志。
　　傅蓝城立即停下所有的动作，声音悲伤地不留痕迹。“为什么？为什么最终还是选择他？”
　　“我。。。。”
　　“你爱他吗？”迷离的眼眸，如划过的星芒，如幻似影，飘忽远渺。似乎他不相信她对那个男子的爱没有变质。
　　“我。。。。我忘记了！如今，我什么都没有了，亲人都离开了，只有他可以依靠。”或许，她也不知究竟是依偎多一些，还是眷顾多一些，至于爱，“嫁他，爱他，是四年前的梦想。。。。现在，我真的如愿以偿了。”
　　或许她不知，有些东西一旦流失，就再也寻不回来了。好比那年，甜蜜、相爱、习惯、离弃，直至绝望、冰冷，原来再也不是当初想要的纯粹。
　　至于，爱他不过是对自己的谎言，嫁他不过是对自己的诺言。
　　而这个选择，无论是对是错，她从未后悔，一辈子从未后悔。这是一个无关乎爱或不爱的问题，只是一个悔与不悔的问题。
　　他冷冷地一笑，“我想知道你心的答案。”
　　“心？。。。不！”她似乎不喜欢别人提及‘心’这个字，微颤的睫毛渐渐低迷，“。。。从小到大，我孤独惯了！我不想再孤独下去了！”
　　“所以你就嫁给了他。”他哀哀的连忙说道。
　　“。。。。对不起。。。。我的心已经碎了！”曾经幻想的一份纯粹，终究还是在现实下低了头，家族利益，君临天下，都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山峦与沟壑。
　　“。。。其实我最应该说这三个字。。。。我真的很后悔那一次。”狠心刺入她的胸口，“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你会不会忘记他，跟我走？”
　　“。。。有些事情一旦发生，就再也回不了头。”在夜朗城时，她也曾乞求他带自己走，最后他还是选择了那条道路，注定抛弃所有，但她没有怪罪，因为她知道自己什么都不是，没有资格责问他。
　　“所以只能是遥遥无期吗？”就像那年牡丹花会，他只能站在一个角落，远远相望。
　　“对不起。。。”
　　他苦涩地一笑，为她整理好散落的衣裳，一个翻身，便下了床榻，轻轻地而沉重地打开房门，消失在黑夜里。。。。或许太压抑了，他该找个地方清净了。
　　。。。。。。。。。。。。。。。。。
　　秋容飒飒，细叶枯蜷，朱砂色的茶麋花，火红而绚丽，成了这个季节的末路之美，灿烂地绽开于朝彩晚霞里，细数着一寸流景一寸灰，以及千肠百转的情丝，渐渐地，止息了退路，消幻了美丽。
　　此时，傅蓝城倚靠在阑干，瞭望一池日益惨败的芙蕖。那双亮如星辰的眸子虽已是黑暗一片，但凭借敏感的嗅觉，还是知道满池的清香即将销匿，而自己的一生也会画上一个句号。
　　谈不上悲伤，更谈不上悲哀，只有平静的淡然，平静等待着，淡淡凄惘着。。。
　　每天感受着从指间传来的温暖，一点一点渗进自己的心田，默默细数着旭日东升留下的光影。
　　朝云暮月，斗转星移，有时就是一个无情的东西，冰冷而出，冰冷而息，反反复复，冰冷的一天天逝去。。。。让人无可奈何地伸开手掌，任时间大方地从指缝间溜过。
　　就是这样，如水一般愀然，一去不返。。。。残红醉景，黄云落叶，原来都是悲哀的代名词。
　　而今，愈发冰冷的手指依旧暴露在阳光下，感受着时光如洗，突然一只纤细而温暖的手握紧了他，“在想什么？”
　　“没什么。。。。。琳清，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怎么啦？”她试图想在他的脸上寻找些什么，但始终只有淡然。
　　他微微一笑，“可能是最近太静的缘故吧！”
　　杨琳清一听就不乐意了，最近太静，是说平常很吵吗？“喂，你想说我很吵，烦了你，是不是？”
　　他微愣，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不可理喻她这牵强的说法，到底是什么依据，而最近的确是因为季节的原因，周遭太静了，她怎么认为自己说她了，有些莫名其妙，过了一会恍然大悟，“琳清一点都不吵，很安静。”
　　见他急于解释的神色，不由得好笑，“好吧！看在你这么真心承认错误的份上，就放过你。”
　　“琳清。。。。”
　　“嗯？。。。。”见他似开不开的嘴唇，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城，有什么困难一定告诉琳清，好吗？。。。。琳清不想让城一个人承担，琳清想要和城一起面对。”慢慢地，她的额头倚在他的肩上。
　　听到这句话，他的心底既纠结，又欣喜，不断地挣扎，不断地痛楚，仿佛处于冰火交织相融的尖端，时而烈焰融化了冰雪，时而冰雪凝结了烈焰，反反复复，时时割伤，刻刻灼烧，冰凌与怒火在交融中相溶，这种繁复而悲惘的情绪，不断地漫延，盘旋。。。。以至于血液经络，骨髓百骸里，皆是火海与冰原。
　　“琳清。。。。我想我时日不多了，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她立即嘴角一撇，“你在胡说什么，我不准你再说这种傻话。”
　　“只是一件简单事情！”
　　见他如此执着，还有一丝乞求，于是忍住悲伤，“什么？”
　　“如果我死了，你就把我的骨灰洒在一片竹林中。”
　　“为什么是竹林？”他超乎世俗的淡然，让她的心底万千疼惜。
　　傅蓝城嘴角划出浅澈的微笑，彷如清风拂过面如平镜的湖面。“。。。因为，那里有一个梦，一个特别的梦。”特别到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真是假，彷如海市蜃楼般飘渺。很远了，也模糊了，但那是心底第一次悸动，是那么的深刻，那么的遥远。。。。
　　杨琳清心头一酸，“好了，不要说这些了。”用手轻轻擦拭眼角的泪水，露出甜美的笑容，“告诉我，你想去哪？。。。。我带你去。。。。”
　　倏尔一阵微风袭来，几分凉意，几分萧瑟。。。。冰凉的气流让他有些瑟瑟颤抖，仿佛死亡正在逼近。。。。。但嘴角依然不变的是从容，“现在是秋分了吧！江南秋季会有变化？”他从未来过江南，不知季节的更替。因为漠北的季节只有一个，那就是冰冷，冷的不仅是季节，还有人心。。。
　　“当然。。。。你还没说你想做什么呢？”
　　“那就带我去看枫林吧！”这个季节的枫林，应该是最妖艳的，就像记忆中那个妖娆梦，永远都是那么鲜明，注定挥之不去。
　　杨琳清不知为何，望着他那淡如初尘的神情，眼泪又涌现，声音变得沙哑哽塞。“为什么？”这个季节的枫树都凋零枯萎了，一片死寂。。。
　　傅蓝城笑了笑，“傻瓜，想多了吧！我只是想看看而已！真的。。。”即使现在双眼失明了，看不到了，但就是想听听枫叶落地的声音，梦破碎的声音。。。。
　　杨琳清笑逐颜开地“嗯”了一声，拉紧他的胳膊，亲昵倚靠他的胸前，“我陪你去。”
　　“当然了，你能放心让我一人去啊！”傅蓝城紧握着她的手，很是高兴。
　　此时，她却挣开了他的怀抱，倔强地撅起嘴，“怎么不可以？”
　　“好好好，当然可以了。”顺着手腕力度又把她拉回自己的怀中，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味道。但心底还是叹息，如果永远就这样，该多好。。。